薑雲霜停下了正在擦拭銅鏡的手,疑惑地問道:“陸大人,有何指示?”


    陸哲晏本想叮囑她注意安全,但又覺得這樣的話未免太過多餘。


    思忖片刻,他拿起櫃台上的糖果,遞過銅鏡:“若是隔離區的飯菜過於難以下咽,你就不要勉強自己,明天晚上抽出一點時間來見我,我為你準備些可口的食物。”


    薑雲霜心中湧起一股暖意:“好的。”


    收起銅鏡,薑雲霜迴到了自己的帳篷。


    地麵上鋪著草席,她躺下打算稍作休息。然而,不到一杯茶的功夫,負責巡夜的醫館學徒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薑大夫,有個病人唿吸急促,似乎即將無法唿吸。”


    薑雲霜聞言,立刻從地上爬起,從旁邊的箱子裏取出一件防護服,手忙腳亂地穿在身上,然後快步向病人的帳篷奔去。


    那個病人是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家中隻有她一人感染了病毒,被搜尋的士兵發現後,強製送到了隔離區。


    小女孩年幼,加上身邊沒有親人的陪伴,來到隔離區後一直害怕地哭泣。當薑雲霜趕到時,小女孩臉色發青,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


    薑雲霜見狀,立刻讓她平躺在地上,一邊安撫她的情緒,一邊進行急救。


    經過一番努力,小女孩終於咳出一口血痰,原本堵在喉嚨的哭聲隨之爆發出來。她伏在薑雲霜的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薑雲霜輕聲細語地哄著她,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小孩可能因為過於驚嚇,仍舊緊緊抓住她的防護服衣擺,哭聲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響亮。


    考慮到帳篷內其他病人的情緒受到影響,加之長時間哭泣對小孩的健康也不利,薑雲霜抱起她走出帳篷,悄悄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果遞給了她。


    小女孩的目光被那閃爍著耀眼光澤的糖果紙所吸引,她的啜泣聲頓時變得微弱,帶著一絲沙啞,她好奇地問:“這東西是什麽呀?”


    “這是糖果。”薑雲霜輕柔地拆開糖果的包裝,將它遞到小女孩唇邊,讓她輕輕品嚐了一口。


    小女孩的眼睛瞬間閃現出喜悅的光芒:“哇,真好吃,好甜啊。”


    “這糖果送給你,別再哭泣了,好不好?”薑雲霜溫和地問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淚痕未幹的小臉上露出了微笑。


    薑雲霜小心翼翼地將糖果包裝好,放入她的口袋:“但你現在身體不適,還不能吃甜食,這顆糖果先放在你口袋裏,等你病愈迴家後,再品嚐,好嗎?”


    小女孩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她很想立刻就把糖果吃掉。


    薑雲霜看出了她的心思,又從口袋裏取出兩顆糖果在她眼前晃了晃:“如果你能做到,等你康複迴家那天,我會再送你兩顆糖果。”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終於答應了,捧著那顆糖果破涕為笑。


    薑雲霜鬆了一口氣:“那麽現在,我們迴到帳篷裏去睡覺,好嗎?”


    一提到迴帳篷,小女孩立刻眼眶泛紅:“不要,我想迴家,我想娘親。”


    眼看著她又要淚如雨下,薑雲霜趕緊將她抱在懷裏:“別哭,別哭,不想迴帳篷就不迴,姐姐陪你在這裏玩會兒。”


    “好!”小女孩的情緒漸漸穩定。


    在閑聊中,薑雲霜得知小女孩名叫“楚玉霖”。


    夜色漸濃,四周一片寂靜,楚玉霖困意襲來,哈欠連連。


    但她對擁擠的帳篷充滿了恐懼,說什麽也不願意迴去。


    薑雲霜隻能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在帳篷外的空地上緩緩踱步,輕柔地拍打著她的背,安撫她入睡。


    半個時辰後,楚玉霖終於安靜地沉入了夢鄉。


    薑雲霜輕輕地把她放迴帳篷的床上。


    帳篷外,鄒大夫目睹了這一切,緊鎖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


    這個姑娘,似乎並不像他想象中那麽粗野和無能。


    次日,隔離區又接收了二百多名感染者。


    薑雲霜和大夫們忙碌得不可開交,直到夜幕低垂,兩名病患因病情惡化,不幸離世。


    看著士兵們用草席將逝者包裹,抬出隔離區進行火化,帳篷內的人們一個個臉色蒼白,驚恐不安。


    壓抑的氣氛在帳篷內彌漫,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忍不住向薑雲霜詢問:“薑大夫,這場瘟疫真的有治愈的可能嗎?我們是不是在這裏等待死亡?”


    薑雲霜身著嚴密的防護服,盡管他人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充滿了安撫人心的力量:“請聽從大夫的指導,按時服藥,積極配合治療,病情是能夠得到控製的。”


    男性猶豫著,話到嘴邊又吞了迴去,但僅僅瞥了一眼帳篷內其他病患後,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夜色已深,當所有的病患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時間已經悄然滑過到了子夜時分。


    薑雲霜心係夜間可能出現的急救情況,因此不敢摘下身上的防護服,她懷抱著銅鏡,尋得一處靜謐之地。


    陸哲晏在銅鏡的映照下,看到薑雲霜疲憊至極,眼中布滿血絲,幹裂的唇瓣透露出她的幹渴與辛勞,他立刻斟了一杯熱水遞至她麵前:“先喝點溫水吧。”


    由於穿著防護服不便,為了降低上廁所的次數,薑雲霜一整天都沒有飲水,此時口中焦渴難耐,她迅速接過熱水,一飲而盡。


    在她飲水之後,薑雲霜馬上遞上提前保溫的餐食——那是細膩可口的瘦肉粥搭配香濃的紅燒肉,還有一份翠綠欲滴的小青菜。


    饑餓使得薑雲霜無暇多言,她一心隻為填飽肚子,因而大口大口地吃著粥食。


    待粥食減少了一半,腹中略有充實之感,薑雲霜這才抬起頭望向陸哲晏。


    見他眼中流露出溫柔的關懷,她忽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吃相未免太過粗魯,不禁尷尬地笑了笑。


    陸哲晏洞悉了她的尷尬,溫言安慰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別太在意形象,最重要的是吃飽,快吃吧。”


    薑雲霜輕輕點頭,隨即迅速將剩餘的食物一掃而光。


    在充滿病毒威脅的隔離區內,使用過的餐盒不宜再次迴收,以免給陸哲晏帶來感染的風險。考慮到這一點,陸哲晏特意為她準備了紙質餐盒,以便於薑雲霜處理。她吃完後,便用打火機點燃了餐盒,轉瞬之間便將其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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