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戶露出猶豫的神色,然後說道:“不要多管閑事,這些事情不是你們應該過問的。快把攤子收好,迴家去,最近幾日不要外出!”


    說著,他又降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提醒道:“也不要飲用城中的水。”


    “為什麽呢?”薑雲霜追問。


    杜千戶遲疑了一下,揮手示意身後的巡邏士兵先行離去,然後他向薑雲霜靠近了一步,聲音控製在崔熙等人能夠聽見的範圍之內。


    “井中發現了屍體,城中的水源可能已經被汙染。”杜千戶語氣沉重地說著,目光意味深長地瞥了崔熙等人一眼,“城中局勢動蕩不安,說不定何時就會大亂,如果有機會出城投親靠友,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這番話讓崔熙等人臉色大變。


    “我還要去巡邏,不能再與你詳談。”杜千戶臨走前還不忘叮囑,“記住,現在不宜聲張。”


    “遵命。”


    杜千戶離去後,薑雲霜不等崔熙說話,轉身對他們說:“崔大人,奴家得先去城門口收拾攤子,然後再迴家取出手劄,勞煩您再稍侯片刻……”


    崔熙的麵上泄露出一絲焦慮與急躁,他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先迴去取那手劄,我們拿上之後還得急忙趕迴總督府,別拖延了我們的要務。”


    薑雲霜猶豫不決,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掙紮:“這個攤位是我家唯一的生計來源,如果收攤太晚,貨物被損壞,我們全家就會陷入無糧的困境。大人,請您寬限片刻,我去通知家人一聲便立刻迴來。”


    話音剛落,周圍的攤主和鄰居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崔熙,期待著他掏錢解決問題。


    “我這裏有共計三十二件陶器,價格從五百文到一兩銀子不等,你索性就給個四十兩銀子吧。”攤主獅子大開口。


    崔熙似乎要伸手去取錢袋。


    薑雲霜的心裏猛地一沉,若是讓崔熙破費,那她之前的精心布局豈不是付諸東流?


    焦急之間,她眼角瞥見遠處走來一隊巡邏的士兵,領頭的正是久違的杜千戶。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新主意。


    薑雲霜急忙伸手阻止了崔熙的動作,她大聲說道:“不可!崔公子,怎能讓你破費,你放心,哪怕身為罪奴,我也是有自尊的。四十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我絕不允許有人以此敲詐你。”


    大嬸聽聞此言,頓時露出了笑容,她上下打量著薑雲霜:“你是罪奴?”


    薑雲霜昂首迴應:“正是!”


    “罪奴還敢如此囂張?真是找死!”大嬸怒氣衝衝地說,她緊緊抓住薑雲霜的手,兇狠地說道,“跟我去見官!我倒要看看你哪裏來的膽量,區區一個罪奴也敢欺負到我頭上來!”


    薑雲霜不甘示弱,和大嬸撕扯起來:“不去!你妄想利用官府來壓我……救命啊!有人故意陷害,敲詐勒索……”


    她的唿救聲引起了巡邏隊杜千戶的注意,他立刻帶領士兵們走了過來。


    圍觀的群眾紛紛讓開一條道。


    “出了什麽事?”杜千戶注意到了薑雲霜,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大嬸和攤主急忙搶著解釋事情的經過,還不忘強調薑雲霜“是個罪奴”。


    在房陵,罪奴的身份幾乎等同於犯了原罪,即使他們什麽都沒做,也總是處於錯誤的一方。尤其是在與良民發生衝突時。


    通常遇到這種情況,杜千戶會毫不猶豫地將罪奴逮捕,交由官府處理。


    但這次的罪奴是薑雲霜——杜千戶曾在冬天從她那裏進貨賣凍瘡膏,大賺了一筆,今年冬天他還打算繼續這門生意,因此他對薑雲霜的態度肯定要有所不同。


    杜千戶目光銳利地詢問薑雲霜:“他們二人所述可是真實情況?”


    “絕非如此!是那位肥胖的中年婦人先行衝撞於我,我摔倒之際不慎碰倒了陶器攤位!我亦是受害者。”


    薑雲霜麵對杜千戶,立時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淚如雨下,哭聲盈耳,甚至撲上前緊緊拽住杜千戶的衣袖輕輕搖晃,同時巧妙地利用崔熙等人視線不及之處,向杜千戶暗送秋波:“望大人明察秋毫。”


    這一幕在崔熙及圍觀眾人的眼中,無疑是薑雲霜企圖以美貌博取杜千戶的同情,眾人不禁露出不屑之色。


    杜千戶初始一愣,旋即洞悉了薑雲霜的求助之意。


    他的目光轉向薑雲霜背後的崔熙等人,雖然素未謀麵,但從他們那訓練有素的身姿和周身散發的肅殺之氣,便可推斷出他們非同小可。


    杜千戶微微皺眉。


    援助薑雲霜,便有可能觸怒眼前這些人;但若置之不理,一旦薑雲霜遭遇不測,冬日裏的凍瘡膏生意便岌岌可危。


    在一番迅速的利益權衡後,杜千戶立刻作出決策,他猛地抓住薑雲霜的手臂,語氣嚴厲地說:“房陵律法有定,罪奴與良籍發生衝突,等同挑釁滋事——將她逮捕,送往官府!”


    隨行的士兵聞令而動,立刻有兩人上前,左右夾擊,準備將薑雲霜帶走。


    崔熙見狀,急切地唿喊:“這位大人,請留步!”


    杜千戶止步,審視著崔熙:“你是何人?”


    崔熙環顧四周的圍觀者,然後低聲對杜千戶道:“大人,能否移步一談?”


    杜千戶擺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態度:“想要為這罪奴求情?免開尊口,有何事,到官府再說。”


    他言罷,手勢一揮:“將她帶走!”


    薑雲霜被士兵押解離去,那肥胖的婦人拍手稱讚:“大人英明!”


    周圍的民眾也紛紛叫好:“對待罪奴就應該這樣。”


    “沒錯!”


    唯有攤主望著狼藉不堪的攤位,愁眉不展,目光瞥見崔熙等人即將離去,他立刻衝上前,緊緊握住崔熙的手腕:“你是那罪奴的熟人?”


    崔熙怔住。


    “賠償損失!”攤主堅決地說,“不賠償,你們休想離開!”


    崔熙本不想理睬,但攤主卻不依不饒,一副要將此事鬧到官府討個公道的架勢。


    崔熙悄悄地從二百裏開外的總督府潛行至房陵,此行極為隱秘,絕不可暴露行蹤。


    一旦消息走漏,讓刺史府的人洞悉總督派遣他此行的真實意圖,破壞了總督大人的全盤計劃,那麽他遭受的責罰將遠不止皮肉之苦。


    為了平息這場風波,崔熙無奈之下隻得尷尬地支付了四十兩紋銀,方才得以安然離開。


    與此同時,杜千戶的手下正押解著薑雲霜穿梭在一條隱秘的小徑上,待確認崔熙等人並未追蹤而來,立時為她解開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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