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咳嗽漸息,他才驚異地問道:“你竟然想擺脫罪奴的身份?”


    薑雲霜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


    何瑋臉上原本輕鬆愉悅的神情瞬間消散,他陷入沉思,良久後才緩緩開口:“被發配到房陵的多為罪孽深重的囚犯,朝廷對於這些重犯,從未有過寬免奴隸身份的先例……除非能立下赫赫戰功。”


    薑雲霜緊追不舍:“那麽,究竟要立下何種程度的戰功,方能獲得脫籍的機會?”


    “隻有在沙場上英勇殺敵,斬下敵軍將領的首級,或是在君主遭受刺殺的危急關頭挺身而出,以生命為代價護衛君主,這種級別的壯舉才有可能被朝廷聽聞,進而上奏請求解除奴隸身份。”


    薑雲霜聽後,神情變得黯淡。


    身為罪奴,她無法參與軍旅,更無法接近遠在千裏之外的君主。


    這條路似乎已被徹底封堵。


    離開何瑋的府邸,薑雲霜步履蹣跚,心中迷茫。


    難道薑家後人注定要永遠背負罪奴的身份,無法翻身?


    她心中不甘!


    踏入薑家的大門,薑雲霜立刻嗅到空氣中彌漫的紙張燃燒的味道。


    她走進院落,發現已經七天未曾露麵的薑文博走了出來,正站在屋簷下焚燒著什麽。


    薑雲霜走近一看,發現他投入爐中的正是入獄前兩個月創作的畫作。


    二十多幅精美絕倫的畫作,連帶著畫軸,已被燒得隻剩下寥寥四五幅。


    “二叔,你這是為何?為何要將它們全部焚毀?”薑雲霜眼疾手快,將剩餘的畫作搶了過來,展開一看,竟是她二叔最擅長的《踏雪紅梅圖》。


    薑文博深深歎息:“這些畫作並非單純的墨跡,它們是我過於狂妄的幻想,是我家族由盛轉衰至今仍無法認清現實的自大,燒了吧,全部燒掉吧。”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薑雲霜忽然轉變話題:“何叔,雲霜今日登門,真的有件事想要請教您的意見。”


    何瑋端起桌上的香茗,輕啜了一口,平和地說:“有何事情,盡管道來。”


    薑文博緩緩地伸出右手,欲從薑雲霜的手中接過那幅畫作。


    薑雲霜急忙將畫緊貼在背後,語氣堅決地說:“不,這幅畫你不能拿,我要保留它!”


    薑文博並未堅持奪取,隻是帶著一絲苦澀的笑容說:“雲霜,真是讓你受累了。”


    薑雲霜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前往刺史府為喬老夫人診治的事,她輕輕搖頭,淡然迴應:“我們是一家人,說出這種話就顯得疏遠了。”


    “二嬸已經將一切告訴了我。”薑文博繼續說道,“這一個月我在監牢中深思熟慮,反思過往。我過去太過傲慢,自詡為讀書人,還自負薑家二爺的身份。


    我對這個瞧不起,對那個看不上,卻從未意識到薑家現在的境地已不容我如此自負傲慢。雲霜,二叔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過錯。”


    薑雲霜的心中微微波動,看著薑文博形容消瘦,麵上已無昔日那種意氣風發的神采,她溫言安撫道:“二叔,不必過於自責。”


    薑文博輕輕搖頭,目光堅定地說:“身體恢複之後,我打算前往書齋謀求一份差事。”


    薑雲霜好奇地問:“是做什麽差事呢?”


    “抄寫書籍。”薑文博解釋道,“我初到房陵時就有所耳聞,書齋裏的抄書工作,按照字數計酬,寫得快的話,每天能賺得八十文錢,我想試試看。”


    薑雲霜沉吟片刻,然後輕柔地點頭同意:“那就這樣吧。”商量妥當後,薑雲霜抱著那幅珍貴的踏雪紅梅圖準備迴房,卻在轉進屋內時,瞥見二嬸躲在門後悄悄擦拭淚水,顯然是將叔侄二人的對話都聽在了耳中。


    薑雲霜沒有出聲安慰,隻是緊緊抱著畫,悄然離去。


    在夜幕的籠罩下,薑雲霜在城門口擺放著紅梅圖案點綴的奶茶攤子,其間的忙碌與喧囂漸漸歸於寧靜。


    隨著繁忙的一天緩緩落幕,夜色如綢,薑雲霜依照慣例,輕輕推開那麵銅鏡。


    陸哲晏早已守候在鏡的另一端,他親切地打了個招唿,一邊嫻熟地將一台預先充好電的台燈遞到她手邊,一邊關心地詢問起今日的營業狀況。


    薑雲霜細致地匯報了當日的營收,之後,兩人隔著那麵鏡子,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薑雲霜低頭專注地翻閱著醫書,而陸哲晏則打開了一部精彩的考古紀錄片,耳機中傳來的解說聲,帶領他穿越時空,探索曆史的奧秘。


    當紀錄片播放至中途,陸哲晏輕輕抬起頭,目光穿透銅鏡的幽深,意外地發現薑雲霜竟罕見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的手中捧著一本古樸的醫書,但目光並未落在書頁之上,反而愣愣地凝視著一個無人的角落,仿佛心神遊走至遙遠的彼岸。


    這是隱藏著何種心事?


    陸哲晏輕巧地推動了銅鏡前懸掛的鈴鐺,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鈴”聲,將薑雲霜從她的思緒中驚醒。她抬起頭,迎上陸哲晏那滿含疑惑的視線,才意識到自己已然失神多時。


    “怎麽了?”陸哲晏溫聲問道,“心中有何困擾?”


    薑雲霜的雙唇微微抿緊,內心掙紮著是否應該向陸哲晏透露自己渴望擺脫奴籍的心願。自與陸哲晏相識,她對他的信任無以複加,兩人之間無話不談。


    陸哲晏性格細膩,連她每次來月事的日子都銘記在心。在那幾日裏,他總會不經意地遞給她一些與她共享的食物,其中絕無辛辣酸冷之物。


    然而,擺脫奴籍的夢想似乎遙不可及,薑雲霜猶豫著,若將此事告訴陸哲晏,是否會給他帶來額外的煩惱?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陸哲晏忽然遞給她一件物品。


    薑雲霜下意識地接過,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麵精致的鏡子。這麵鏡子與銅鏡截然不同,它能將人的樣貌映照得無比清晰。薑雲霜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愁容有多麽明顯。


    “看看你自己。”陸哲晏輕聲說道,“你的眉頭皺得幾乎可以媲美你祖母臉上的皺紋了。”


    薑雲霜被他這句玩笑逗得哭笑不得,小聲反駁道:“您從未見過我祖母,又怎會知曉她的容顏。”


    “歲月在每位老人的臉上留下的痕跡都大同小異。”陸哲晏邊說邊拿起手機下單點餐,同時繼續追問,“說說吧,究竟有何事讓你如此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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