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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側廂房內,擺設東倒西歪,一副戰後情景。


    一個黑袍少年,瘦弱,但是眼睛格外明亮黝黑,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正是李楮墨。


    李楮墨悄然喘著氣,表麵卻不動聲色。


    他手持著鋒利的匕首,鋒芒處緊緊抵著女孩修長白皙的脖子上。


    女孩一襲白衣,額頭因為爭鬥,留有散落在前的碎發,深邃的眼窩,一雙桃花眼同樣盯著李楮墨,肯定的說道:


    “你有病”


    女孩的桃花眼直直的盯著李楮墨,李楮墨隻覺得心下一根羽毛掉落。


    他調整視線,看著女孩眼角的美人痣,隻聽女孩補充了一句——


    “你活不了多久的。”


    女孩的話不重,她說道。


    一顆巨石砸向心底,李楮墨恍惚間似乎有點睜不開眼睛,就像是被人當頭一棒。


    他咽了口口水,羞惱的反問道:“你是醫生?”


    女孩搖搖頭,說道:“不是。”


    接著繼續補充道:“我姑姑是。”


    李楮墨瞪大眼睛,悲催的喊道:“你怎麽大喘氣呢!”


    “你是不是久睡不起?”


    女孩繼續問道。


    李楮墨點頭。


    “冒虛汗,怕冷。”


    女孩看著李楮墨領口露出的帶絨馬甲。


    李楮墨收緊領口,放下匕首,繼續點頭。


    女孩了然,看著李楮墨瘦弱的身軀,繼續說:“食不下咽,胸口似乎有巨石壓住,夜裏盜汗,失眠多夢,記憶力變差……”


    眼見條條中標,李楮墨越聽越驚,李楮墨伸手製止女孩繼續開口,他眼裏多了幾分謹慎,試探道:


    “你說這些,意義何在?”


    “哦——此病絕症,無藥可救!”


    女孩無辜的看著李楮墨。


    “你……”


    李楮墨氣血翻湧,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轉而就是滿心的絕望,他揪著女孩衣領,怒不可遏,道:“你耍小爺呢!”


    “……”


    李楮墨惡狠狠的盯了那女孩一會,轉而頹然鬆手,道:


    “我既然要死了,就不同你計較了。”


    “你走吧,就當沒來過這。”


    “我這人,渾渾噩噩好多年,睡了醒醒了睡。”


    李楮墨心下早有預感,如今女孩條條擲地有聲的說出,倒是證明了他心下所想,他也想到了女孩是不是瞎掰。


    但是女孩越說,他越心驚,直到聽聞自己的結果,此刻隻覺得沒著落。


    “我喝藥一口悶,你信不?”


    李楮墨眨了眨眼,對女孩說道:“我也怕藥草苦,隻是想到喝下去能讓我活下去——”


    “同你說這些做什麽?”


    李楮墨苦笑道。


    “嗖——”


    他匕首寒光一閃,女孩身上的繩子應聲而斷。


    “不過——”


    女孩莞爾一笑,桃花眼眯起來,像一隻狡猾的狐狸,她說道:“我能救你。”


    “你想活命嗎?”


    女孩道。


    聞言,李楮墨迅速抬頭,道:“此話當真?”


    “我憑什麽信你,憑什麽信你。”


    李楮墨又否認道。


    “你不是生病。”女孩的胳膊還沒接上,坐在地上,想要掙紮起身,樣子很滑稽。


    李楮墨一時之間心下複雜沒有動作。


    女孩接著說:“你是中毒。”


    “瞌睡蓮花——”


    “殺人利器,服入後毫無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記憶力下退,嗜睡,瞌睡——”


    “你已經進入晚期症狀,最多年底,你會窒息而亡。”


    女孩搖搖頭又不可思議道:“此物及其珍貴,怎會用在你這無名之輩身上!”


    李楮墨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孩,他再次確認道:“你……果真能救我?”


    “別人就罷了,誰讓你碰上的是我!”


    女孩自信的說道。


    “如何救?”李楮墨問道。


    “這裏是哪裏,太守是誰?”女孩收起燦爛的笑容。


    “如何救。”李楮墨加重語氣,再次問道——


    自己中毒這個消息足夠讓人崩潰瘋狂,李楮墨快速冷靜下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著。


    七年了,從沒有大夫敢在李府說一句,我——能——救——你。


    眼下被一個花季少女說出來了。


    李楮墨憤恨的心空前膨脹,幾乎要氣炸。


    七年,七年病榻之苦。


    海碗的藥,論斤的灌入。


    身體發膚,病痛之苦,痛入骨髓的感覺,夜裏輾轉反側,嘔吐到失去意識。


    他都靠著驚人的意誌撐了下來,沒人知道他經曆過至黑之暗,隻有人在背後嘲笑,道李家癡傻兒。


    除了他自己,李家沒人想他繼續活下去。


    過往經曆,曆曆在目。


    如今他從一個不靠譜的狡猾的少女口中得知——過往經曆,是有人蓄意為之。


    滔天的憤怒和不服與委屈,盡數泵發。


    情緒像井噴一樣在李楮墨的身體內部,心靈深處和腦海裏,亂作一團。


    “穩住。”


    李楮墨暗自跟自己對話著。


    “什麽中毒,都是之後之事。”


    “眼下重要的事是——活下去。”


    “以往他人嘲弄,我仍然平心靜氣,如今得知真相,更要努力活下去。”


    “我想活著……”


    “我不想再死一次……”


    李楮墨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什麽時候死過?


    ……


    那女孩看著李楮墨俊俏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饒是有意思。


    忽的,李楮墨黝黑的的眼神,噴出熱切的目光,他看向那女孩。


    “你要怎麽救我?”


    李楮墨熱情的問。


    “我救不了你。”女孩無辜道,看著李楮墨露出殺人的目光,她絲毫不懼怕,接著補充道:“我姑姑能救你。”


    “……”


    “大姐!”李楮墨抓狂,道:“你能不能說話別大喘氣了!”


    “誰是你大姐。”


    女孩聽聞此言,一雙桃花眼不甘示弱,反駁道:“你才是大姐。”


    “你幾歲!”李楮墨咬牙。


    “哼,十五,四月的!”女孩想叉腰,卻忘記了自己胳膊被折脫臼,疼的齜牙咧嘴,毫無形象。


    “嗬嗬~”李楮墨冷笑,道:“小屁孩!”


    她反問李楮墨:“你貴庚?”


    李楮墨大腦轉了一下,冒出了一句——


    “這輩子十五!”


    “……”女子被無語住,道:“那你跟我同年,你幾月?”


    “四月”,李楮墨想了想,自己在四月過生日來著,那天他沾了葷腥,惡心夠嗆。


    “真的假的。”


    女孩懷疑的看著他。


    “你叫什麽?”


    “你從而來?


    “你姑姑是誰,男的女的?”


    “怎麽找你姑姑?”


    李楮墨不理女孩的懷疑,他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出。


    女孩眼睛轉啊轉,盯著李楮墨,考量著——


    “隻有我能找到我姑姑,你要乖乖聽我的話。”


    ……


    李楮墨出門,一臉深重。


    李明和小夏一塊湊上前來——


    李楮墨沉吟了一下,道:


    “小夏,看緊小院,近幾天任何人不得入內。”


    “院內那姑娘,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是,大少爺。”


    小夏點頭,渾身檢查了李楮墨,從裏到外確定沒有傷到以後,額頭頂著兩個大包,總算是放下心來。


    李楮墨看著老李,拉著他二人往前走了幾步,眼神裏謹慎道:


    “這個小姑娘來頭不小。”


    “那日興寧閣卻沒有展出,著實不應該。”


    “她不是普通藝伎。”


    “興寧閣此時必然發現她丟了,定會派人大肆尋找。”


    沉吟了一下,李楮墨忽然覺得事情變得複雜了許多。


    “老李,那日可有人看到你?”


    李楮墨問李明道。


    李明搖頭,示意沒有。


    “不”,李楮墨搖頭,道:“總會有人看到的。”


    “賓客,小廝,夥計,迎賓的,送客的,端盤子遞茶的……”


    “眾目睽睽之下,人來人往的場所。”


    “總會有自己沒注意的人察覺。”


    “這些自己不注意的人,往往——”


    李楮墨摸著喉頭,想起剛剛匕首抵在上麵的感覺,他迅速思索了一番,接著說道:


    “老李,你可有妻小,兄弟姐妹,父母親戚在外?”


    小夏被李楮墨跳躍的想法說的暈頭轉向,聽聞此言連連點頭,額頭上頂著兩個淤青的大包,也好奇的問道——


    “對啊對啊,李兄家裏可有其他人?”


    李明顏色一沉,隨即說道:“江南的鄉下家中有一個弟弟務農,父母早亡,沒有姐妹親戚。”


    “我迴家一趟!”


    李明大驚。


    “來不及了。”


    李楮墨叫住他,問道:“從這到江南多長時間?”


    “快馬,半天,再到我家還要半天。”


    “如此——”李楮墨思索了一下,道:


    “恐怕他們早已啟程半天。”


    “追是來不及了,堵吧。”


    李楮墨分析道。


    “大少爺,賭什麽,沒想到您還好這一口?”小夏湊上前去——


    李明扒開小夏,問道:


    “大少爺是說,他們會對我弟弟不利?”


    “可是,我隻是夥計,拿我來威脅大少爺,未免——”


    “正是因為你是夥計,才敢威脅你!”


    李楮墨想了一下,道:


    “他們不懼我,但是懼怕李家這塊招牌。”


    “若是平常被綁架的女子,我們救下來,怕是那興寧閣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江州府,誰會閑的沒事觸李家黴頭。”


    李楮墨轉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女孩所在的屋子接著說:


    “可是,若是貨的價值,若是極高,為了貨物冒險一番,也無不可。”


    “若是反向再衡量,李家犯不著因為一個傻兒子跟興寧幫計較,此事——”


    “老李你說,此事換成是你,勝算加了幾成?”


    “幹還是不幹?”


    李明咽了一口口水,又咽了一口口水。


    李府大少爺是白癡?


    放屁!


    李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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