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落落又看見了她的娘親,看見了那一年的雪地,她的娘親衝她揮手,她拚命地朝她奔去,卻仿佛相隔越來越遠,娘親的身子在消散,一望無垠的雪地裏,隻剩下幼年的落落淒厲的哭喊聲!


    溫熱的指腹輕柔地撫過她的麵頰,拭去眼角滑落的淚,那種溫度像極了娘……


    “娘親。”她低低地囈語。


    江亦行蹙眉,她估計又想起她娘親了,止不住輕咳一聲,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渾身仿若骨頭散架般的疼,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推開身上的人,落下來的那一刻,他攬她入懷,用自己做了她的人肉墊子,她也拚盡了內力用一掌之力抵消了俯衝的力度。


    他們賭贏了,即便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內傷,最起碼,活下來了!


    所幸,她體輕,壓在自己身上不至於承受不住,隻是……


    男女的身體本就有明顯的差別,眼下,二人緊緊貼在一起,胸前那片柔軟讓他一陣口幹舌燥,心上也跟著癢癢的。


    深吸口氣,他雙手抓住她的肩胛,想著把她挪開,她卻陡然睜開了眸子,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落落也立即意識到了他臉上的窘迫來源於何地?


    她欺身壓在他身上,這種女上男下的窘迫姿勢,著實讓人一陣唿吸急促,落落快速起身,四下陰暗潮濕,唯有頭頂的石縫裏照射下的點點光亮。


    真氣在體內亂竄,她不得不先行運功調息,以免走火入魔,血脈寸斷!


    江亦行仰躺在地上,一刻也不想動,等著落落穩住體內真氣,再把他攙扶起身,她笑得邪魅,“若我不出手,大人可就死路一條了!”


    墜地的一刻,落落全然可以不出手,有人墊底,她的能力足夠保自己安然無恙,那一掌之力,拚盡了她的內勁!


    可……當一個人能無條件信任你,以命托付,那一刻,便由不得她多想,身體的支配全然靠下意識的反應!


    江亦行無力地將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隻覺得她身上寒意更重了,眉目微蹙,口吻卻依舊是平靜中帶著幾分戲謔,“我賭,姑娘舍不得讓我死!”


    抬眸,狠狠地剜他一記,落落真覺得,在口頭上,自己終是落下風!


    罷了,不說話總行了吧?


    望著這個封閉的山穀,二人互相攙扶著尋著潮濕的地下河道一路前行,走到盡頭才發現,這個地方壓根沒有出路。


    萬般無奈之下,隻能找個還算幹爽的地方,生了火,等……


    休息了一下,也算緩過勁來了,江亦行瞧著火堆旁瑟瑟發抖的女子,二話不說,褪了外袍緊緊包裹在她身上。


    腦子裏,是大夫跟他說的話:夫人的心肺被寒氣侵蝕,應當有些年月了,恕老夫直言,夫人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


    也不知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麽?身心重創後,怎麽習得這一身武藝?口中一直念著的娘親又去哪了?還有,她讓他查的人又會是誰呢?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你在想什麽?”落落側眸看著他。


    江亦行陡然迴過神,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搭著她的肩,低眉一笑,收了手,在她身旁坐好,悠悠地問,


    “我很好奇,姑娘如何落下的寒症?”


    神色一凝,落落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即使有狐裘和衣袍緊緊包裹,身上的涼意卻越來越甚,看著眼前劈啪作響的火堆,她勾了勾嘴角,艱澀的淺笑一聲,


    “我本該死在那個雪地。”


    意簡言賅的一句話,沒有開頭,沒有過程,亦沒有結尾。


    她顧自將素白的雙手伸出去取暖。


    許是火光太過刺眼,讓人看不真切她的神色。


    一臂距離,江亦行能感覺到來自落落身上的淒涼,他也不再多問,直起身,抬步往外走去,“我去找點吃的。”


    迴來的時候,落落窩在那塊石頭上,蜷縮著身子已然睡著了。


    真像隻貓兒盤踞在那,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見她微微發顫,江亦行丟了餘下的柴枝進火堆,好讓洞裏的溫度高一些。


    這個地方太過寒涼,不是長久之計,隻希望秦浩他們能快一些找到這兒,他自己倒也無所謂,隻不過她的身子如此畏寒,恐怕撐不下去。


    長長吐出一口氣,江亦行倚靠著石頭閉目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石台上,傳來淺淺的嚶嚀,她似乎有些不舒服,身子顫得厲害,江亦行迅速起身,手心撫上她的額頭,


    她燒得很厲害。


    落落隻覺得冷,仿佛迴到了十五年前的雪地,不管怎麽跑,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永遠都不出去……


    無意識地,她攥住了一隻溫暖的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著,塞進胸膛,“娘親……”


    柔軟的觸感,江亦行狠狠地皺起了眉頭,耳根泛起了紅暈,他想把手抽迴,奈何被她攥得太緊!


    喉結滾動,江亦行合上眼眸,低喃了一聲,“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下一刻,他將她抱在了懷裏,緊緊地擁入自己的臂彎裏,懷裏的她,身子忽冷忽熱,麵色煞白,連唇色也發白。


    漸漸地,她感覺寒意在慢慢消散,身前有溫暖的東西,下意識地,她一寸寸地挪動著身子,貼近那暖熙。


    殊不知,此刻的江亦行渾身僵硬,懷裏的落落死死地黏在他身上,冰涼的玉手環住了他的腰肢!


    想起那一夜,在梅花鄔,她也是迷糊中抱住了自己,像是取暖一般地貼近,隻是,好像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心上像是有無數隻蟲子爬來爬去,那抓不著的心癢,讓他唿吸越漸粗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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