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了梅花鄔,江亦行看了眼韓青,眸光冷冽,殺機起,忽地出手扼住他的喉嚨。


    柔弱的書生,他隻是稍稍用了點力,那張臉便因為喘不過氣而漲得通紅,卻是沒有掙紮,雙眸微眯,像是甘願赴死,“我相信韓公子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脖頸的手鬆弛下來,韓青喘著粗氣,“大人剛剛救我一命,我知道怎麽做。”


    他隻是想替妹妹報仇,這幾日,他日夜守在長街上,便是想守株待兔。


    他等到了,也看到了那個戴著鬥笠的女子是和江亦行並肩作戰的,在江亦行口中,他知道了那個女子叫落落。


    而這些好像都是不能說出去的秘密。


    傳說中的活閻王怎麽會讓他活下去,他便想著死就死吧,何必做無謂的掙紮,可其實,他害怕極了,窒息的感覺,死亡的恐懼第一次如此親身感受,原來是那麽恐懼。


    他想到了他的妹妹,平日裏,被蟲子咬一下都會哭哭啼啼地在他身邊撒嬌的那個小女孩,一個人麵對死亡是多麽恐懼!


    他無力地垂下頭,恍惚地走出梅花鄔,以至於江亦行最後的那句威脅恍若無聞,


    “多說一個字,你們太傅府都得死!”


    “大人,你的傷?”墨川不放心,要去請大夫,被江亦行攔下,


    “我自己下的手知道分寸。”


    他抬眸望了眼殘月,這個時間,皇宮已經下鑰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秦浩就把落落帶迴了梅花鄔。


    此時的落落麵色慘白,勉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


    她本用全身內力護住心脈,以免毒素亂竄,豈料,刑部的人突然出現,以至於她不得已動用了內力。


    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而後身子便軟綿綿的,最後那一瞬,她看見了江亦行的臉,聽見他在喊,至於喊什麽,已經聽不清了。


    江亦行眼疾手快地攔住搖搖欲墜的女人,打橫抱到床榻上,即便是隔著衣裳,他也清晰地感覺到她的體溫在急劇下降,握著她軟若無骨的手,此刻算得上冰冷刺骨了。


    迅速拉過被衾裹住她的身子,一邊吩咐,“去東宮,把蘇木帶來。”


    皇宮已經下鑰,這個時候去東宮,隻能是偷偷潛入,而,能悄無聲息潛入皇宮還要帶個人出來,隻能是千機閣的暗衛了。


    看來落落姑娘的情況很不好,秦浩會意,立即轉身出去,迎麵撞上縱身躍下的黑衣人,那人一身墨色帽衫,看不清容貌。


    秦浩和墨川立即警覺地拔出了冷劍,卻聽來人說,


    “不想落落死,就別囉嗦,讓我進去。”


    那是個婉轉魅惑的女子聲音,如絲竹管弦之音,迷人心智。


    “進來。”


    房裏傳來江亦行低沉的聲音。


    “扶她起來。”帽衫女子開口,江亦行配合地將落落扶坐在床榻上。


    隻見帽衫女子從腰間取出一方銀針,拂手之間,銀針若有了靈魂一般,一枚枚精準地紮入落落各個穴位。


    落落也恢複了一下意識,額頭不斷地冒出濃密的細汗,精致的臉此時慘白得毫無生機。


    帽衫女子握著她的手腕,屏息問診,冷粹了一聲,“老東西,又是什麽鬼毒?”


    一旁的江亦行忍不住問道,“姑娘可能治?”


    帽沿下媚眼一挑,“好在落落有強厚的內力撐著,不然早就是個死人了,我隻是用銀針暫時封鎖了她全部的經脈。”


    微微掀開沉重的眼簾,落落伸手抓住帽衫女子的手,“姐姐。”


    帽衫女子把她摟在懷裏,靠在自己身上,“你怎會如此大意?”


    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艱難說出一句話,“若我死了,替我找到那個人,天涯海角,都要幫我殺了他。”


    看著她眼底漫出的恨意和決絕,江亦行劍眉蹙了蹙。


    帽衫女子反握著她的手,嗤笑一聲,“人還是自己去殺吧,區區一個毒而已,死不了。”


    看著再次昏死的落落,帽衫女子轉眸看著江亦行,“大人的內力如何?”


    江亦行微微勾了勾唇角,“雖不及落落姑娘,但也還行。”


    帽衫女子滿意地道,“很好,待會我會施針逼出她心脈的毒,再封鎖住心脈,就由大人替我把她的毒逼出體內。”


    江亦行頷首,二人準備就緒。


    帽衫女子再次舞動銀針,落落的臉乍青乍白,痛苦不堪地扭曲著。


    隨著四枚銀針離體,帽衫女子道,“動手。”


    江亦行將全部內力悉數蓄到掌心,隔空打在落落心口,慢慢地輸入她體內。


    “大人,張淩來了。”


    門外傳進來秦浩有些焦急的稟報聲,看來來者不善。


    “一旦停下來,藥石無醫。”帽衫女子忙道。


    江亦行未敢鬆懈,眸光陰鷙,冷聲吩咐,“不管用什麽方法,把人攔下。”


    “是。”秦浩領命迴了前廳。


    張淩早已失了耐心,又見江亦行避而不見,直覺有貓膩,或許那個女人現在就藏在梅花鄔。


    “本官有要事,現在必須見到江大人。”


    他領著一隊士兵準備強行闖進梅花苑。


    就這樣,在這不太寬敞的青石路上,兩股人馬猶如兩道鐵流,驟然交匯,氣氛瞬間凝固成冰,給一個黑夜添了幾分墨色!


    秦浩握著手裏的刀伸出,指著張淩,“張大人可知,帶兵私闖大理寺卿私宅,是何罪?”


    他若真是鐵了心要硬闖,那必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較量,刀劍交鋒,聲震四方。到那時,即便有許多理由,萬般解釋也難以在皇上麵前自圓其說。


    更何況,江亦行是皇上的寵臣,必然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甚至於丟了官爵。


    隻是,這麽大的動靜,江亦行仍是避而不見,他更覺得有貓膩,這樣的好機會怎麽甘心輕易就放過了!


    富貴險中求,那便試試吧!


    “給本官清出一條路。”


    一聲令下,張淩身後的士兵紛紛拔出佩劍,


    “這架勢,是準備血洗了我梅花鄔不成?”


    聽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在無形中,透露出不可言喻的壓迫感,江亦行緩步走到人前,眯起薄怒的眸子,盯著張淩。


    “江大人既然在府上,為何避而不見,莫非房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張淩意有所指,氣勢不減。


    “我卻不知何為見不得人的東西?”江亦行勾著涼涼的笑意。


    就是他這般永遠看不透的表情,張淩不知他在盤算著什麽,便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直言,“我追拿殺手之際,發現她身中劇毒,所剩內力無幾,很是好奇,如何能在江大人手裏逃脫?”


    嗤笑一聲,江亦行問,“那不知如何在張大人手裏逃脫的,張大人可是帶了一隊不小的人馬。”


    “半路殺出幾個黑衣人,把人帶走了。”


    提到這兒,張淩就止不住怒火中燒,本已經手到擒來,暗處衝出來幾名黑衣人丟了幾顆迷霧彈,等煙霧散去,連帶著那名女殺手,一個人影也不見了。


    他懷疑是江亦行幹的,奈何沒有證據,想到現場有個還有一個人,韓太傅之子——韓青。


    “韓青莫不是被江大人滅口了?”張淩質問,人不見了,他的懷疑就更深了。


    “咳,咳……”江亦行重重咳嗽了兩聲,嘴角滲出血液,那張臉在月光下慘白一片。


    “大人?”墨川攙扶住他,他虛浮地站定,冷冷道,


    “本官為捉拿朝廷欽犯,身受重傷,運功療傷之際,卻遭張大人強行闖入,以致氣血逆行,傷勢加重,明日我會上書一折,請皇上定奪。”


    語落,在墨川攙扶下轉身離開,對著身後的士兵道,“都撤了吧,張大人請自便。”


    梅花鄔的士兵紛紛退了下去,徒留張淩愣在當場,一時間進退兩難,他實在摸不準江亦行的心思,若是帶兵繼續搜查,在沒有旨意的情況下沒有搜查出什麽問題,他的烏紗帽必定保不住了。


    “大人,看樣子,他確實傷得不輕。”


    下屬的話也提醒了他,想了想,方才,江亦行的樣子確實不像裝的。


    拂袖轉身,收隊迴府,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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