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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朦朦的,整個大地像個蒸汽房,看不見遠處的山,連近處的河都看不太清。


    又下雨了。


    他忘帶雨傘急著往家跑,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從臉上滑到嘴角的雨水,有一股叫人嘔吐的酸鹹感,雨水中還帶著刺鼻的腥味。討厭的雨,一次比一次不像話,都不敢在雨裏瀟灑跑一迴了。


    前些日子有消息說沙漠城溫度達到60度,聽說有人直接在地上煎起雞蛋,不少人在烈日下烤著串喝著美酒拉風的很!


    什麽鬼天氣,還叫人活不?


    管它呢,還是趕緊迴家,母親正守著擀好的一根長麵條等著下鍋呢。


    對了,還有發小葉靈石說給過生日呢。


    說好了給個意外驚喜呢。


    莫非在炒菜上做些文章?


    “又能炒出什麽新花樣?”


    還是找個地方躲一下,主角不到能開始?


    “千萬別迴家,有危險。”一個微弱的聲音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他突然覺得天昏地暗摔倒在雨裏,四肢軟的,整個人縮成一團。


    一個時辰後他醒來,渾身濕個精透,冷得要命,他哆嗦著,心裏卻認為是走得急才不小心跌倒撞暈了。


    他覺得還有一種可能是得了妄想症,可能是走在有風有雨的孤獨中才有了幻覺。


    他瑟瑟發抖,牙直打哆嗦。


    一個月前父親把他的槽牙粗爆地敲下來,母親給他種上了一塊牙一般大的石頭。


    自從種了石頭後,喉嚨裏老是有要說話的感覺。


    當時父親隻說了句,千萬記住,石在人在。


    他沒多問,隻是覺得應該是塊寶石,可以換好多錢,怕賊偷了。


    “父親太幽默了吧,今天我的生日?”他以為是父親開玩笑,父親可愛開玩笑了,前幾天還逗他說要投胎,說什麽喝瓶如意藥酒補補之類的話。


    他並沒在意。


    他母親在一旁笑著說他父親,那藥酒你喝的起?一瓶窖藏十年的藥酒頂我一年的工資。


    他母親在教堂裏做些零活,正跟神父賈斯可學西醫。


    父親笑了笑沒作聲。


    他父親經營著一家中藥鋪,自從西醫西藥傳過來後,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可他父親卻始終堅持著,堅守著一份希望。


    “兒子危險,別迴家,記住隻有進如意藥酒坊才有活路,記住靈石草,黃蟻袍,三星圖中樂逍遙。”這次聲音特別大,震得他直接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迷糊間。


    一輛的馬車飛過他麵前,雨水濺他一臉。


    “趕死呢?”


    他暗罵了句,然後用袖子擦了把臉,隱約覺得不對勁。


    誰家黑燈瞎火的下著個雨趕著車出來,而且還那麽快?


    “剛才喉嚨裏父親的話是真的。”


    “父親,母親,我救你們。”


    他這時已經感覺不到冷。


    雨中廢墟裏還冒著煙,他的家和中藥鋪成了一片磚頭瓦礫。


    他的第一反應是快跑,卻不知什麽時候淚如湧泉。


    說不定還有人在黑暗中獵殺。


    他發著瘋在雨中邊哭邊奔跑,可又不敢哭出聲,這時他真信了喉嚨裏的話。


    他恨自己,如果早些信了喉嚨裏的話也許能救下父母。


    葉靈石呢?


    他躲到葉靈石的家門洞下,警覺地四下望了望,然後打開大門,關上大門後背靠住門哭起來。


    “父親,母親你在哪裏?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張開嘴等著。


    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昨晚那個聲音。


    老天爺,為什麽對我這樣?


    他哭又不敢哭出聲,怕有人知道他在葉靈石家。


    “怎麽辦?兇手走沒走,迴去有沒有危險?”


    馬車,兇手?他邊哭邊想。


    哭了一個時辰後他插上外門,


    “父親,母親。”


    “葉靈石。”


    我一定給你們報仇。


    此仇不報非君子。


    此仇不報天打雷劈。


    隨後打開房門進了正屋。


    他和葉靈石是從小光著屁股長大的,前年葉靈石的父母雙雙離世,於是空蕩蕩的大院子隻留下葉靈石一個人。


    葉靈石從小到大對學習不感興趣,上了幾年私墅後便開始找工作,自從父母去世後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幹些零活,隻要手上夠買飯的他絕不出門。


    他學院還沒畢業,有空便來葉靈石家,喝點小酒聊個小天,反正比在自己家裏安逸。


    葉靈石有一天把家裏的鑰匙交給他說,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歡迎。


    也不打掃打掃,喝完酒的酒瓶還沒扔,吃完菜的盤子還沒刷,脫下的衣服,褲子,臭襪子,褲頭……他想吐。


    準是換了套行頭去參加他的生日,誰還不知道誰,臭美個啥?


    他拿起葉靈石的上衣聞了聞隻覺得汗臭味嗆鼻子。


    多久沒洗了?


    邋遢鬼。


    稍微有點條件的都不穿你這樣的髒衣,褲子皺了又皺都沒個褲子樣。褲子下麵竟然還有如意藥酒坊的報名單和麵具。


    “天助我也!”


    如意藥酒坊遴選秀者時都是提前發放報名單和麵具。


    垃圾簍旁有把傘,打開竟是把破傘,傘架子壞了兩根,打起來半邊塌著有些不爽,他心裏說:“準是拿把好傘走了,驢糞蛋子外麵光。”


    假如遴選上了,把麵具一摘可就露了餡,跟葉靈石的個頭是差不多,隻是這臉?


    他把心一恆,牙一咬,一跺腳,雙拳向自己的臉一陣狠捶。


    隻捶得是火冒金星,隻捶得是鼻斜眼腫。


    做大事的人要對自己狠一點。


    對自己狠才能更好的保護好自己。


    若稍微有點時間可以到黑市上想想辦法,豬皮麵具其實也是不錯的選擇,可現在也隻能這樣。


    他從盆裏照了照,覺得挺滿意,就說昨天晚上喝多了掉進豬圈裏,身上的味跟剛從豬圈裏爬出來差不多,可不是他的味,是葉靈石衣服的味。


    他可是自帶體香的。


    他自誇了下。


    他把帽子拉得低低的,生怕有人認出來,小心駛得萬年船。


    也虧自己躲了下雨,也虧自己暈過去兩次,要是早趕過去肯定跟他們一樣。


    雨還在下,隻不過小了許多。


    他打著破傘出了門。


    雨越來越小,屋簷下成了斷線的珍珠。


    他一摸兜,壞了,暗自叫苦,本打算買兩個燒餅湊合一下,結果兜比臉還幹淨,早飯也就省了吧。


    昨晚就沒吃飯,不想也罷可一想更餓。


    “叔,拿兩個燒餅。”他接過燒餅,把頭上的麵具歪了歪,猛得咬了兩口,兩個燒餅各下去少半拉。


    隨後一摸兜說:“叔,出門忘帶,明天給你。”


    他這手可是跟葉靈石學的,就憑這種小聰明可是屢試不爽,人家總不會把咬過的東西要迴去吧。


    “昨天這樣,前天這樣,大前天也是這樣,我看到了年底把房契拿來算了。”燒餅譚笑著說,並沒有深究,若是不想讓吃,早就做了防備。


    他急著往前走,走到沒人的地方四下瞧了瞧才一口氣把燒餅吃完,他咽了口唾液,不喝水的話單吃燒餅很不舒服。


    ……


    昨夜一處神秘的住處,黑衣巡夜者百十來人,大廳裏的燭光泛起柔和的光,這種蠟燭裏加了特製的物質,幽香伴著燭焰跳起溫柔的舞。


    一個帶麵具的人從精致的紫檀盒拿出瓶窖藏十年的如意藥酒。


    他慢慢倒入琥珀杯並放在桌子上,隨後走到大廳的另一端微微張嘴,調氣輕吸,琥珀杯的藥酒如一條弧行的細線緩緩從麵具的縫隙裏入口。


    燭光這時忽間炫麗,大廳的酒香融進原有的幽香裏成就出一種仙人境的美妙。


    他慢慢懸空盤坐,仙風道骨的福境灑脫。


    “老板,應家的事解決了,怎麽處理?”昊再來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


    “留著以後也許有用。”


    “老二說也想湊湊熱鬧,你看?”


    “讓他參與。”


    “老三到了,他也想參與進來。”


    “參與吧。”


    “靈石城裏的各個小角色們都確定下來,溝通的很好!唬人的銀子也裝了箱,老板,明天靈石城絕對精彩!”


    “不能出半點差錯。”


    “我們看下了兩座海島和靈石島差不多,花點錢買下不?”


    “以後這樣的小事別給我提。”


    “是的,老板。”


    明天按計劃進行。”


    帶麵具的說完不再說話。


    昊再來說後恭恭敬敬出了房間。


    ……


    雨過天晴,太陽露出笑臉來。


    太陽露出是笑臉?可他?


    “他可不能用他這個稱唿了,以後無論誰,無論什麽時候,他就叫葉靈石,死也不能改口。”


    “父親你要能聽到我的聲音,就迴一聲,如果有事就提醒一下兒子。”他又做了一次嚐試。


    他收起破傘向前走。


    靈石城九成九的人向如意藥酒坊走來。


    就跟一個彩票站注定不花一毛錢給注彩票就能中一千萬一樣的熱烈。


    上萬的人頭攢動,但非常有秩序,幾十個黑衣人維持秩序,是按方位按十家牌拿戶貼來占位的。


    西門大郎三兄弟緊挨著聾爺爺瞎奶奶,另外二十多個乞丐坐在最前排,沒人跟這些苦命人計較。


    說起西門家這三個兒郎可真是命苦,苦的比黃蓮還苦,有首兒歌正映了他們哥仨,小白菜呀,葉兒黃呀,一出生呀,死了娘呀。


    西門三郎出生的那年,西門吹牛和妻子去靈石山采石廠幹活,礦上說是用火藥炸山時被埋在地下,雙雙奔了黃泉。


    西門吹牛其實真名叫西門炊,隻不過他平時裏愛吹個小牛侃個大山,時間長了人們便淡忘了他的真名。


    那年西門大郎九歲,二郎六歲,三郎才出滿月。


    二郎還好點,三郎不喝點奶可不行,急得大郎如熱鍋上的螞蟻。


    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狠心的潘多拉瞧準了時機,十兩銀子買了西門家宅子。


    當聾爺爺拉著瞎奶奶來的時候,西門家的宅契早被潘多拉揣盡懷中。


    雖然瞎奶奶求爺爺告奶奶的一車好話,可狠心的潘多拉能發善心?


    後來西門家的三個孩子也就成了瞎奶奶的拐杖。


    可想而知,無兒無女的聾爺爺瞎奶奶的日子能好到哪裏去?


    雨天屋子外邊不下了裏麵還滴水,破碗爛盆用上還不管事。


    睡在屋裏跟在外麵睡也沒什兩樣,吃更成問題,前幾年要不是乞討還真沒別的辦法。


    饑一頓飽一頓的情形讓三郎對如意酒樓的剩湯剩水情有獨鍾。


    現在聾爺爺瞎奶奶老的有些走不動,西門三郎可是忙裏忙外,端水倒盆好不忙活。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一個拚湊的家痛並快樂著。


    西門大郎去了采石廠,掙迴來的錢除了買些草藥給二老,剩下的也就夠買點油鹽醬醋必需品。


    臨來時瞎婆婆還說要猜都猜豐調雨順一家人都好。


    往年如意藥坊是提個醒讓猜題,猜對給紋銀百兩。


    上官花是陪男人樂的那種職業,今日也和姐妹們早早而來,人怎麽也是這麽迴事,要不是給父母治病心疼年幼的小弟,打死她都不會幹這種勾當。


    窮酸秀才寧采君站在中央,暗歎老天對他不公,都說天生之材必有用,可他卻是屢考屢敗,屢敗屢考,春來暑往他已經三十有三,三十有三卻是夜寒被窩沒人暖,秋收冬藏少可憐。


    他旁邊空著三個位置,他心裏看到這三個空位不禁撲撲的落淚,麵具貼在剛被自殘的臉上,又疼又癢。


    如若進不了如意藥酒坊,幹脆一頭撞死好了。


    “靜一靜,如意藥酒坊的總老板馬上就到,大家不要亂動,少交頭接耳。”本地如意藥坊的老板昊再來本來就聲大如鍾,今天還加特製的擴音鐵喇叭,一看就是內行。


    這時天空出現了七彩斑斕的彩虹,也在這時從東方飛來了個類似直升機的東西。


    “看!總老板來了。”昊再來仰起大喇叭大聲叫!


    人們仰頭望去,驚掉下巴。


    “太神奇了。”


    “哪路神仙?!”


    “沒聽人家說嗎?總老板。”


    “那麽說幾乎每個城都有他的產業。”


    “天天坐這家夥多方便,可比坐馬車一顛的慌強。”


    ……


    “瞎說,那是個人們常說的天上飛的,叫什麽鵬了呢?”


    “鯤鵬,沒文化真可憐。可我看卻不是鯤鵬,像個高級風箏。”酸秀才寧采君還有點高傲。


    “切,胡咧咧,眼瞎呀,跟別人沒見過風箏似的。你有文化倒好,三十三了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考倒是考了,考了個寂寞。”燒餅譚可不吃酸秀才這一套。


    ……


    這邊瞎奶奶聽聾爺爺描述著:“從七彩虹間遊出條大家夥,跟咱住的屋子那麽大!漂亮的很!”


    “還有,大家夥上麵還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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