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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你們快跟我來,我在亭子裏找到大夫啦!”小元寶伸長了脖子,小跳了一下。


    “好好好。”金大娘點了點頭。


    她原以為所謂的“滄浪亭”是一個泛指的地域,指的是滄浪亭旁邊的小村落,沒想到,這所謂的滄浪亭,確確實實指的就是這個亭子。


    這裏真的有醫仙嗎?


    小元寶真是受龍王爺的指引來到此處的嗎?


    她期待了起來。


    金老頭比她還要期待,隻覺得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有一種不真實感。


    他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在做夢。


    直到腿間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才覺得真實了一些。


    幾人馬上趕來了亭子裏。


    澹台鏡打量著這個白胡子的老大夫,這位老大夫身上有一種歲月留下來的從容與鎮定。


    他就像是一口開鑿了千年的古井,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霜與故事,讓人看不透的同時,心生敬畏。


    雖然他有想過,如果這個大夫不靠譜,他就帶著金家人去府城重金求醫,但是在沒有見過這個大夫之前,他並沒有想過要輕視這個大夫,他一直都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對這萬事萬物都存有敬畏之心。


    遊蕩於山野之間的大夫,未必沒有其過人之處。


    哪怕是出入山林之中的樵夫,亦有可能參悟旁人看不透的人生之道。


    他在帝師的教導下學得越多,越謙虛內斂,越不敢驕傲自大,因為他知這天地之廣闊,遠非他所想所見。


    小元寶將人帶來後,給醫仙行了個禮,馬上介紹道:“醫仙爺爺,這位是我的小師兄、這位是小師兄的貼身小廝、這位是我娘、這位就是我爹啦!您快給我爹看看病!”


    “以後啊,你在外人麵前,叫我一聲孫大夫便好,”醫仙有些嚴肅地說道,“我叫孫迴春,妙手迴春。”


    “噢,好噠。”小元寶乖巧地點點頭。


    她心想,這一定是醫仙在凡間的化名。


    他必然不想讓凡人知道他神仙的身份。


    她一定會好好保守秘密噠!


    “這位老叟,請坐到欄杆處,我來給你看看病。”醫仙打開隨身攜帶的醫藥箱,從裏麵拿出了一個診脈用的小藥枕,放在了圍欄的彎彎曲曲的座椅上。


    金老頭緊張而又敬畏地坐到了醫仙身旁,垂著眼皮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小藥枕上。


    這可是仙人啊。


    他好激動。


    醫仙認真地給他把了把脈,片刻後,又沉聲說道:“換一隻手。”


    金老頭點了點頭,抽迴了自己的左手,馬上把右手放到了藥枕上。


    醫仙又給他把了把脈,然後又說道:“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一看舌苔。”


    金老頭順從地伸出了舌頭。


    醫仙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數了。


    “你這個病是怎麽得的呢?乃是因為風氣與太陽俱入,行於全身脈絡之間,散於分肉之內,與你體內的衛氣相互幹擾,使得衛氣在脈絡之中走不通。”醫仙解釋道。


    “那走不通會導致什麽呢?”小元寶睜大了眼睛,連忙問道。


    醫仙折下了一片長長的茅草葉,演示給小元寶看:“你看,我將這片長長的茅草葉放在凳子上,假如這彎彎曲曲的長凳是脈絡,這長長的茅草是衛氣,衛氣在行走之中被堵住了,那會怎麽樣?”


    他捏住茅草葉的後麵往前麵一擠,前麵頓時隆了一塊:“你看,就像這樣!因為衛氣不通,所以散布在分肉之間的衛氣,就會把表皮的肌肉給頂得鼓起來,看起來就像是長了一個個如櫻桃般大小的肉瘡,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所以是因為這個,我爹從頭到腳長滿了肉瘡,”小元寶點了點頭,“那肉瘡為什麽會開裂呢?”


    “表皮的肌肉呢,歸陽明所屬,而太陽從體外所入,一定會經過陽明,所以肌肉會向上隆起,形成肉瘡。衛氣被阻,不僅會使得肌肉向上隆起,還會使得營血不能貫潤。這營血不能貫潤麽?表皮肌肉自然會因幹燥而分裂,所以這肉瘡會從頭頂開始破裂,連皮剝脫到腳,看起來十分嚇人。”


    “那要怎麽治呢?很困難嗎?”小元寶目露擔憂之色,緊張得用小手手揪緊了自己的衣服。


    “嗬嗬,不難不難,”醫仙搖了搖頭,“尋常的大夫之所以拿你爹的病束手無策,那是因為沒有診斷出病因,不知道你爹的病是因為風氣與陽明入內引起的,現在咱們知道了病因,不就能對症下藥了嗎?”


    醫仙說的輕鬆,實際上金老頭的病,並沒有他說的那麽輕鬆。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醫仙乃是這曠古絕今的醫術集大成者,治療此病,自然是信手拈來。


    但這病對於別的大夫而言,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其實醫仙自己也明白,金老頭的病十分罕見,而且也不容易診斷出病因,鎮上的大夫治不好他,縣城的大夫治不好,他府城的大夫治不好他,甚至連京城的大夫,也不一定能診斷出病因,給他來個對症下藥。


    金老頭的病是個實實在在的奇病!


    奇病,向來不多見!


    他之所以說的那麽輕鬆,一則,是因為金老頭的病對他而言確實不是難事,二則,是為了安撫病人及其家屬的情緒。


    大夫越說得輕描淡寫,病人及其家屬才會對治好此病,愈發充滿信心。


    有信心就成功了一半!


    病人積極配合,輕鬆快樂,治起病來才會事半功倍!


    “那該怎麽治呢?”小元寶急切地問道。


    “此病因二經之風毒盛行而引起,這二毒指的是風氣和太陽,那我們自然該用解毒良藥。牛乳有潤味解毒之功效,很對你爹這病症,隻要多喝牛乳,自可毒散胃潤,這血氣也會像以前一樣暢通,隻等血氣一暢,你爹就痊愈了!”醫仙摸了摸胡須,不急不徐地說道。


    “這麽簡單嗎?”小元寶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以前我感染風寒的時候、以前我親爹胃疼的時候、以前我親娘腹部冷疼的時候……大夫開的方子上麵,藥材都可多啦!”


    “嗬嗬,藥材不在多,對症就行!”醫仙點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古今之醫術博大精深,以後你了解得越多,你就會慢慢明白了!”


    小元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孫爺爺,真是太感謝您啦,為了表達謝意,我可以邀請您來我家做客嗎?”小元寶誠懇地問道。


    “當然可以了,這是我的榮幸。”醫仙微微一笑。


    當然,“榮幸”二字隻有他們倆人聽得懂。


    在天庭當中,小元寶可是神尊,而他隻是一介醫仙。


    神與仙之間的差距,可謂是鴻溝。


    而天寶神尊這個神還不是一般的神,一般的神能被叫做神尊嗎?


    她可是天道化身啊!


    淩駕於諸神之上。


    “那就太好啦,我們一定會準備很多好菜好飯,我們會好好招待您噠!”小元寶興奮地跳了起來。


    “對對對,我們一定會準備很多好菜好飯。”金大娘激動地說道。


    這可是神仙啊。


    這可是行走在凡間的神仙啊!


    她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所有人,但她不敢說!


    “粗茶淡飯即可,老夫不在乎口腹之欲。”醫仙擺了擺手,十分淡然地說道。


    “要的要的,越隆重越好,這是我們全家的一片心意!”小元寶小小的臉上,大大的鄭重。


    她乖巧可愛的樣子,讓醫仙覺得心裏十分熨貼。


    “那我們先去府城吧,”小元寶沒有忘了澹台鏡的正事,“澹台師兄,你不是還要去買書嗎?”


    澹台鏡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此行並非是為了去府城買書,不過是想給金家提供車馬之便利,送他們來觀潮灣的滄浪亭罷了。


    他抬起頭,透過那一片豔麗的紅楓葉的縫隙,看向了高遠的天空。


    豔陽高照,雁字成行。


    白雲清淺,碧空如洗。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他微微垂下纖長的眼睫毛,用一種極為正經的語氣,說著與內容極不相符的瞎話:“今日天氣不佳,怕是有雨,去了縣城隻會落得一身狼狽,小師妹,不妨今日迴村吧?那府城可改日再去。”


    “啊?”小元寶跟著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天氣不好嗎?


    她沒覺得呀。


    日頭還挺大的呢,看著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她疑惑的樣子萌萌噠,看著就讓人很想捏一捏她軟乎乎的小臉蛋。


    澹台鏡望著她可可愛愛的側臉,心裏十分柔軟。


    “嗯,要下雨了。”他又重複了一遍。


    那篤定的樣子,仿佛三十萬敵軍在前,而麵不改色。


    不買在他倆身後搖了搖頭。


    裝!


    少爺你可真能裝!


    以後出門都不用帶麻袋了,因為少爺一個人就夠裝了呀!


    當他得知少爺要去府城買書的時候,他就知道少爺一定撒謊了,因為這個理由很扯!


    澹台家的書房有整整二十車的書誒!


    還需要去府城買書嗎?


    府城的書遠沒有這麽豐富!


    馬車駛迴了龍王村之後,小元寶帶著醫仙往金家的方向走。


    醫仙一襲半舊的麻衣,頭上戴著一個鬥笠,手裏提著一隻油漆斑駁的木箱,看起來就像個落魄的江湖遊醫,不像是啥有本事的名醫。


    自古以來,有本事的名醫都混得很好。


    前朝有一個大夫,醫術十分高明,不僅本地的權貴人士對他趨之若鶩,還有很多外地人驅車趕來,重金求醫,他漸漸成了本地豪紳,納了七八房小妾。


    本朝剛開國的時候,有一個名醫很有本事,在疑難雜症上十分擅長,他明碼標價,每一個來找他看病的人,都得先付五百兩銀子的診金,但他也不保證一定有辦法能治好對方,即便這樣,依舊有許多達官貴人紛至遝來。


    他憑借著一手好醫術,在京城中購置了一座大宅子,活得比許多官員都滋潤。


    往前數七八年,在滄州府的府城也有一個名醫,他靠著一手高深的醫術,斂財無數。


    不過,他是個反麵例子。


    有一迴滄州城的首富得了重病,請了許多大夫都沒能治好,於是也將這個大夫請了過來。


    這個大夫表示自己有本事治好他,不過,他要五千兩銀子的報酬。


    滄州城首富嫌貴,希望能少給點。


    他直接將對方嘲諷了一頓,拂袖就走。


    他一向貪婪,要價很高。


    在他的病人之中,不乏有人因病致貧。


    這一迴,他遭了報應,他在迴家的路上,馬車與人相撞,翻進了一旁的河水中。


    他就這麽溺斃身亡了。


    他死了之後,滄州城的人拍手稱快,都說他是因為太過貪心,沒有什麽醫者仁心,所以被老天爺收掉了性命!


    可謂報應!


    可謂大快人心!


    ……


    從這幾件事情中便可以看出,在這個時代,有名的大夫是非常賺錢的!


    沒有良心的名醫,可以漫天要價!


    所以也就不怪龍王村的村民們狗眼看人低了。


    村裏人見小元寶跟這個大夫有說有笑,便明白這個大夫就是她從滄浪亭請過來的大夫。


    他們在背後議論紛紛。


    “還以為是那個中了半邊風的大夫呢,原來是另一個大夫!這大夫很眼生啊,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你們見過嗎?”


    “我也是頭一迴見!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她咋還就請來了一個外地遊醫,這靠譜嗎?”


    “肯定不靠譜啊!如果這個外地遊醫穿著綾羅綢緞,那我還信他有點本事!你看他穿的那麽樸素,一看就是一副醫術差勁的樣子!可別把金老頭的病給越治越重了啊!”


    “咂咂,我看懸,若真如此,那金老頭可算是倒大黴了!走吧,別看了,迴家吧,這破大夫擺明了治不好金老頭的病啊!等過個幾天,金家人又要哭了!”


    ……


    沒過多久,小元寶和金大郎去澹台家借了牛奶。


    金家沒有牛。


    村裏人也不見得會借牛奶給他們。


    所以小元寶就帶著金大郎去澹台家借牛奶啦。


    金大郎捧著一大瓷盆牛奶走了迴來,小元寶乖巧地走在他身邊。


    村裏人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他盆裏的牛奶。


    有人問道:“借牛奶是幹啥呢?”


    “大夫說了,我爹不是啥大毛病,多喝牛奶就能自愈!所以,我這不就往澹台家去了一趟嗎?”金大郎憨憨地笑著說道。


    村裏人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這個大夫更不靠譜了。


    喝牛奶就能自愈?


    從沒聽過這種說法!


    這確定不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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