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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退去學籍?


    陳廣一時有些恍惚,這若是退去了學籍,易德如何識字斷句,如何撰寫文章,如何習得更高明的醫術和知曉更多的藥物,這還如何懸壺濟世?


    “還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老先生搖了搖頭,麵沉似水。


    “測試前,道館會收集私塾內六至十歲孩童的名單,將未測試過的孩童挑選出來,再組織送往道館測試。隻要你孩子退去了學籍,他們自然不會去查私塾以外沒有知識水平的孩童。”


    “可是...”


    “老夫這趟前來,隻是來詢問作為易德父親你的意見。並不是隻有你一家如此,包括易德在內的十幾個孩子,這一班孩子裏就有起碼三個是退學的。”


    “小廣,你可要想清楚了....”


    “這可是關係到易德的將來...”


    “以道館那種地方的做派,看你反應你應該也是個知情的人...”


    “一定要考慮清楚啊...”


    老先生的身影似乎一同出現了好些個,他們圍繞在陳廣的耳邊,湊得很久,聲音很是低沉,每一句都能敲打起他心中的波瀾。


    陳廣閉上了雙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唿吸聲太大了,他竟然沒再聽見老先生的話語。這個世界安靜了很久,終於,一聲沉悶的唿吸擊潰了寂靜。


    “我知道了。”


    陳廣睜開了雙眼,平淡地說著。


    終於聽到了這句話,老先生原本焦慮的神色也悄然退去,他看著有些落寞的陳廣,內心多少有些不忍。


    “小廣啊,不要有太多的自責,易德這孩子,天資聰慧,相信將來在任何地方,都能做得風生水起的。”


    老先生起身拍了拍陳廣的肩膀,語氣顯得有些惋惜。


    “手續老夫會在今晚幫你們解決,現在也不早了,老夫就不多打擾了。”


    說完,老先生轉身就走,一旁的陳廣也急忙起身相送,卻被老先生壓了下去,他看著陳廣,搖了搖頭,似乎說了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說。


    陳廣恍惚著看了一眼老先生,說:“那就有勞李夫子了,天色已晚,就不多相送了。”


    看著老先生漸行漸遠的身影,和易德逐漸放大的模樣,陳廣撐起了自己的身子來。


    “爹。”


    易德站在身後,似乎想問些什麽,但陳廣並沒有迴頭,而是淡淡地說了句:“爹去準備晚飯,你先休息一會吧。”


    說完,也不顧易德的反應,頭也不迴的往灶廚走去。


    父親這模樣,即便是六歲的易德都知曉不對,所以他也沒去打擾父親的趨靜之道。但自己老是休息也不對,於是他來到桌邊,把剛才的茶具收走清洗。


    之後實在是找不到可以幫忙的地方,易德才來到大門外。靈州大陸的星空還是挺美的,雖然雲很多,但那月亮總是能找對時機探個頭跟易德打個招唿。


    他晃了兩圈,內心多多少少猜到父親與夫子談話的重點是自己,至於主要原因是什麽,他不清楚,但他猜,不是什麽好事,不然父親也不會是那副模樣、夫子走時也不會是那副模樣,以及他最後的那一眼也不會如此複雜。


    不會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吧?


    易德這樣想著,內心也隨即不安了起來。


    晚些,飯桌前。


    此時的屋內氣氛詭異到了極致,這裏如同一間身處郊區並且荒涼破敗的老房子亮起了蠟燭,但房內卻空無一人的詭異。


    在這個連吃飯都沒有聲響的屋子裏,易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氣氛,這情形壓的易德有點喘不過氣來,想暢快地吐氣,又怕太大聲而打擾了父親,於是易德就時不時偷瞄一下父親,生怕他突然瞪著眼就看了過來。


    似乎感受到了易德試探性的目光,陳廣也發覺到整個屋子因為自己的沉思而陷入了寂靜,就連平日裏在飯桌前能喋喋不休地說著日常的易德,也安靜了下來。


    陳廣意識到這樣不好,但此時他的內心實在是太亂,實在是不想說話。


    於是整頓晚飯,都在這寂然無聲的環境裏完成。吃完飯,易德很自覺地收拾著桌上的碗筷,並在陳廣的注視下完成了平日裏由陳廣完成的清洗任務。


    搞定完這一切,易德終於忍受不了這如此壓抑的氣氛了,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做錯了什麽,以至於父親和夫子都這般模樣,於是他想向父親提出要迴房看書的要求,就被陳廣的一聲唿喚叫了過去。


    易德心裏打了個哆嗦,身子僵直地走了過去,在父親的示意下坐了下來後。壓抑的情緒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小腿在顫抖著,此時他內心的不安提升到了極致,心髒的抖動似乎影響到了他的腦袋,以至於他能感受到太陽穴處也在鼓動。明明是剛喝過水,易德卻感覺自己好似幾天沒喝過水一般,就連吞咽的唾沫,也是貧瘠的可憐。


    緊張的氣氛壓地他彎下了腰來,就連腦袋也不知覺地垂了下來,他雙手搭在膝蓋上,似乎終於發現了自己顫抖的雙腳。


    許久,易德聽見旁邊的父親一陣長歎,這一聲,感覺千斤之勢,雖說氣乃上升之流,但易德卻感覺到周圍的氣場又加重了幾分,頓時,他發現自己用來穩住雙腳的手也開始若有若無地顫抖了。


    “小易啊。”


    易德低著腦袋,用力地擠出了迴應。


    “爹問你一個問題。”


    “你喜歡上私塾嗎?”


    問題一出,易德以為是夫子將自己在私塾裏做過所有不好的事都告訴了父親,小心髒瞬間就糾成了一團。但轉念一想,自己在私塾裏也沒幹過什麽壞事啊,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和逗小動物玩,根本沒時間去惹夫子的不開心啊。


    這麽一想,易德原本糾成一團的內心也放鬆了不少,但父親呢?父親是為了什麽而生氣?這麽想著,這剛放鬆的,又擰了迴去。


    “喜歡。”


    易德低著腦袋,不敢說得太大聲。


    聽得這個迴答,陳廣久久不再言語,看著一旁不敢抬起頭來看自己的易德,不知該如何去說出口來。


    胸口處如同有一股氣在亂竄,似乎找不到出口的亂撞,這每一次碰撞,都撞得陳廣胸口隱隱作痛。


    直到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才終於鬆開了口,又是一聲長歎。


    “爹跟你商量個事。”


    商量?聽見這詞,讓易德極具不安的內心冒出來一絲疑惑,但他毫不做聲,靜等父親的下文。


    “爹想讓你以後都不要去私塾了。”


    話音剛落,易德猛然抬起頭來:“為什麽?!”


    看著神色慌張的易德,陳廣的內心,似乎被針紮了一樣地刺痛。


    “是我做錯了什麽嗎爹?!”


    看著快要哭出來的易德想要解釋些什麽,陳廣趕緊壓住了他顫抖的肩膀,用嘶啞卻溫柔的聲音說:“不是不是。聽我說,小易。”


    肩膀處傳來的溫熱,和父親安慰自己的聲音,讓原本激動地快要哭出來的易德終於喘上了兩口氣。但他看著陳廣的眼睛,仍舊有些不安。


    “小易,爹是想讓你用去私塾的時間,來跟爹學習一些用藥之道。”


    “學醫?”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似乎想看清楚他有幾分開玩笑的成分在,但父親的雙眼是這麽的認真,完全沒有說笑的模樣。


    “可是...”


    可是你不是很討厭醫藥嗎?易德很想這麽問,但話卻被堵在了心頭。


    “可是你想去私塾,是嗎?”陳廣走了過來,在一旁蹲下了身子,伸手輕撫著易德的腦袋:“雖然當時是爹自作主張地把你送去私塾,但現在我想知道,你這麽想去的原因。可以跟我說說嗎?”


    “因為,因為我想出人頭地。”


    “嗯。”


    “我想掙很多很多的靈幣。”


    “嗯。”


    “這樣,爹就可以不用成日蹲在藥草堆裏了。”


    聽到這裏,陳廣的內心像被撞擊了一樣地震動,轉念一想,他也知曉了易德會這麽認為的原因,不由的苦笑一聲,問道:“小易,你覺得阿爹累嗎?”


    “嗯。”易德揉著通紅的眼眶,奶聲奶氣地點著頭。


    “那你覺得阿爹喜歡做藥師嗎?”陳廣又問。


    這問題似乎難住了易德,他隻想過阿爹做藥師肯定很累,但確實沒想過喜不喜歡做這件事。於是他放下手來,看著自己的父親,試探性地說:“喜歡?”


    他本以為能看到自己的父親笑著點頭承認,卻沒想到父親笑著搖了搖頭,篤定的說:“爹不喜歡。”


    兩個問題,迴答的卻是兩個毫不相幹的答案,易德想不通,一個不喜歡,又累的工作,為什麽父親會去做,是除了藥師,找不到吃飯的田地了嗎?


    “為什麽?”


    預料到易德會這麽問,所以陳廣笑著拍了拍易德的腦袋,然後又深吸了口氣,似乎要把笑容憋迴心裏去。


    “小易啊,阿爹再問你一個問題。”


    “生老病死,你覺得之中那個最讓人痛苦?”


    “死?”易德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陳廣似乎對這個答案非常的不滿意:“人固有一死,這有什麽好痛苦的。”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死啊。”易德如是迴答。


    “你那個叫害怕,不叫痛苦。”


    “哦,那什麽才是最痛苦的?”


    “小易,你記住,生老死,都是命中注定隻有一次的事實,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然改變不了,就可以免去痛苦。”


    “但病,不一樣,病生來就是痛的,沒有會讓人感到舒服的疾病,沒有一種。


    病可能不會直接取走人的性命,但可以把人類折磨地痛不欲生,並且可以反反複複,多次、多種出現,這時候感到痛苦的,除了患者之外,有的就是周遭的親人。”


    說到這,陳廣停頓了好一會,不斷地深唿吸著,似乎是要壓抑住某種不好的情緒。


    “死亡是必然,生老亦是必然,而病,卻是未知數。它可以被醫治的,這才是最痛苦的。”


    “被治好了,還會痛苦嗎?”易德不解的問道。


    “被治好了,就會有下次,反反複複,周而複始,這才是最痛苦的。”


    “既然如此,那一開始不治會不會沒那麽痛苦。”


    “對啊,如果一得病就會立馬死掉,對這個患者來說,或許不會那麽痛苦。”說完,陳廣看向了易德,說:“小易啊,阿爹這個人是有些犯賤,見不得有人生病。因為如果有一個人生病,痛苦的就不隻是這一個人。所以阿爹才會去當這個藥師。”


    “阿爹一直希望,你能學會這用藥之道。如此即便是不能懸壺濟世,也可以救助旁人、甚至是至親之人的病痛。”


    “至親之人?可是阿爹你本身不就是個藥師嗎?”


    陳廣笑了笑,沒有繼續說話,隻是輕輕地捏了一下易德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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