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岐山弟子居所,雨聲疏狂,風也喧囂。


    尚弦月煮了一壺茶坐在窗邊拆信,手邊已經堆了不少零散的信紙和信封,猜歸猜,信該看還是要看的。


    她的房間正對院外的一片竹林,風將它搖的沙啦作響,本來傾盆而下的雨被揚成細碎的水霧,一眼望去什麽都看不清。


    以防這發了瘋的雨水鑽進她屋裏,尚弦月沒支窗子。


    手底下已經拆到一封格外厚的信。


    打開,掏出了足足五頁信紙,寫的滿滿當當。


    “阿月,展信佳,近來……”


    尚弦月迅速略過和之前無甚差別的內容,正讀的昏昏欲睡之際,一行字猛地入了她的眼。


    “道侶人選當慎之又慎……”


    剛剛,是有閃電嗎?


    揉揉幹澀的眼睛,重新看向這一頁,本來平靜略顯無聊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淩厲,讀到最後,信紙都被捏成一團。


    什麽叫她心悅風瀾訊,還人盡皆知?


    什麽亂七八糟的。


    霍景深手裏真不是有別的空白卷軸?


    這信裏通篇除了說她對風瀾訊情深似海,為愛赴湯蹈火,就是教育她要眼界放寬,多與優秀異性接觸增長情愛的經驗,不可將名譽、前途、天賦毀於一旦。


    “…………”


    簡單來說就是,老弟你是真餓了,趕緊吃點好的吧,看上他你這輩子算是完了。


    “…………”


    沒人替她出警,隻能她為自己發聲了。


    風瀾訊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被響亮的雷聲驚醒,正打算繼續睡,一道閃電劃過,一道人影印在了窗戶上。


    什麽鬼啊,這樣想著翻個身繼續睡。


    鬼?


    夜岐山驛也算是仙門據點,哪個不長眼的鬼在這蕩啊。


    清醒過來,迅速從床下提起插在靴筒裏的佩劍。


    細細聽去,除了雨聲和竹林搖曳的風聲外很安靜,沒有其他人打鬥的聲音。


    這是柿子專挑軟的捏,捏到小爺我頭上了?


    緩緩將劍抽出,貓著身子摸到門口,舉劍向那黑影印上的窗上刺去。


    那它的主意可打錯了,小爺我的腦袋可不是麵團捏的!


    劍刺空了。


    風瀾訊謹慎地攪了攪,也沒碰到什麽東西。


    跑了?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窗前映得一片雪白,幹幹淨淨。


    擾人清夢。


    窗紙上還讓他挑了個大洞,風兜頭吹進來糊了他一臉的雨。


    抹一把臉,將劍貼在褲腿上擦了擦,入鞘,轉身就要迴床上繼續睡,一股水汽卻是撲麵而來。


    一人披頭散發一身白衣,渾身濕透還向下淌著水,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


    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抽出劍就劈了過去,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那人還站在原地。


    沒劈中?不可能!


    正要再出一劍,眼前一空這人不見了!


    還沒來得及轉身,屁股上正中一腳,整個人朝著床上撲了過去,落下的瞬間沒給他反抗的機會,一腳踩在他後頸上,另一隻腳踩在他屁股上。


    風瀾訊隻覺得背上壓了一座山一樣,動彈不得。


    開口要喊,這人像是能預判他的行動,頸後的腳下一用力,他下半張臉就埋進了柔軟的被褥裏,張開的嘴裏還湧入一股熟悉但奇怪的臭味兒。


    是他睡前隨手扔在床上的襪子!


    狗屁水鬼,分明是個人!


    他惹過的人不少,看不慣他的人也多,但是能把他壓的死死的,手法還這麽缺德的人就那一個!


    “唔唔唔!唔唔唔……”


    尚弦你要對小爺做什麽!


    尚弦月頭一偏將濕透的長發甩開,俯視腳下四肢亂動,像個劃水王八一樣的風瀾訊,抬手將溫寒從劍府抽出。


    雙指間夾了張引火符,吐口氣將其點燃。


    橫劍,火光裏劍身映出一雙微眯的桃花眼。


    風瀾訊隻覺得後背一涼,呲的一聲。


    !!!


    “唔唔唔!唔唔唔……”


    劍尖停在少年緊實的後背上,尚弦月擰起了眉頭,像是苦惱要怎麽下筆。


    風瀾訊的手一番掙紮之下終於抓到了尚弦月的腳踝,用力之下紋絲不動,終於有些急了。


    眼看腳下脖頸的皮膚越來越紅,怕風瀾訊憋死,就鬆了些力道。


    “嘔!咳咳咳……”


    風瀾訊將頭轉向一側,幹嘔半天,才緩過那陣子惡心勁兒,吼道:“尚弦你發什麽瘋!小爺不喜歡男的,也不玩花的!”


    嘖!


    上麵這人沒說話,啪,一疊濕透的信件拍在他臉上。


    伸手扒下來,展開,心道這信紙質量挺好。


    “尚弦,黑黢黢的怎麽看,你要不先放開我?”


    尚弦月生氣從不是師出無名,雖然不知道哪惹她了,但是最好隨時準備跑路。


    “自己想辦法。”


    美好小算盤被無情碾碎,風瀾訊隻能苦哈哈打個響指,一簇火苗就出現在指尖。


    看清眼前字跡的那一刻,他隻有一個念頭。


    下雨天,最適合殺人拋屍。


    下雨天的夜岐山,那就更合適了。


    “啊,尚弦這個,呃,這個我可以解釋,你先下來,咱倆坐下,我給你慢慢解釋……”


    “不用了。”


    啊?不用什麽?


    尚弦月的目光在風瀾訊的後背上一寸寸劃過,好像在挑選豬肉,最後停在腰間,劍尖下滑。


    風瀾訊瞳孔一縮。


    “嗷——!”


    一聲慘叫從房內傳出,電閃雷鳴,雨聲嘈雜間,其餘幾個房間的人睜開眼睛,細細聽去好像還夾雜著咒罵,又安心地閉上了眼。


    第二日,尚弦月、蕭疾、瓊樂、小白推門出來。


    雨後初霽,遠山上還架了彩虹,不知道昨晚在哪躲過這場暴雨的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風師弟還沒起嗎?”


    瓊樂伸個懶腰看向風瀾訊緊閉的房門,像是想到什麽又看向尚弦月道:“不過,首席師兄,你們兩個昨晚也鬧的太狠了,後麵我聽著風師弟嗓子都啞了,怪不得起不來呢。”


    此言一出,院裏幾人同時看向他。


    除了草木裏蛐蛐和蟬的嘈雜,一片安靜。


    瓊樂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都看他幹嘛,他說錯什麽了嗎?


    “是啊,我也是有些好奇我的師兄和我的師弟昨天晚上玩了什麽,玩的那麽激烈,你說是吧,師兄——”


    蕭疾抱臂湊近她,單邊嘴角勾起,像是在笑,但眼睛卻是冷著的。


    低頭,小白也直勾勾盯著她。


    環抱溫寒,暗自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蕭疾長大了以後除了瘋的時候,就沒這麽喊過她,有夠陰陽怪氣的。


    “隻是,切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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