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嘩然。


    看戲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殷菱氣得臉頰通紅,一雙眸子噙著淚,滿是憤恨,咬牙道:“你莫要血口噴人,楊縣丞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和你這種人渣不是一類人!”


    楊韻雖然覺得殷菱這句路見不平有些怪,卻沒顧得細想,皺眉喝道:“休得胡言!”


    又說:“你若執意在此胡鬧,那本官就不得不提你上堂了,你確定……要狀告迴春堂大夫殷菱過失致你母親身亡?”


    “你敢提我?”男人豎眉。


    “我為何不敢?”楊韻反問。


    男人惱怒上火,眼睛一斜,轉而看著殷菱,甩袖道:“好好好,今日便算是這娘們走運,我暫且饒她一次。”


    “暫且?”楊韻咀嚼這二字,垂下了眼,緩緩開口:“此事不掰扯清楚,你怕是走不了。方才你汙言穢語辱沒官員,單是這一條,我便可關上你今日。”


    看男人臉上惱怒更甚,楊韻勾唇道:“大獄內,蛇蟲鼠蟻無數,你要是進去了,可得與它們好好相處。”


    “你敢!”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楊韻展袖一擺,負手而立。


    階下的男人臉紅到了脖子根,牙齒磨得嘎吱嘎吱直響,忍了又忍,才盯著殷菱說:“楊縣丞,方才是我失言,我同殷娘子開個玩笑罷了,也請殷娘子莫怪。”


    殷菱躲開他的視線,怯怯地伸手拽住了楊韻的衣擺,“楊郎君,既然他都這麽說了,此事便算是揭過去了吧。”


    楊韻也沒打算抓著不放,遂點點頭,抬眸去看男人,問:“不告了?”


    “不告了。”男人咬牙擺手。


    “無冤情?”


    “無冤情。”


    說完,男人轉身。


    跟著的家仆當即揮散人群,嚷嚷道:“散了,都散了!有什麽可看的。”


    原本熱鬧的迴春堂前頓時沒了人影,男人則支使著下人進迴春堂,扛走了蓋著白布的擔架,急匆匆離開。


    人一走,殷菱稍稍鬆了口氣,福身向楊韻行禮,“多謝楊郎君搭救,若不是楊郎君來了,我……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難。”


    “小事。”楊韻側身避開,視線落到殷菱泛紅的眼睛上,“昨兒殷娘子倒也沒有這般寡言柔弱,怎麽到了肇縣,便口訥畏縮了?”


    殷菱垂在袖兜裏的手不由地握緊。


    她苦笑一聲,略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初到肇縣,未曾設想過會惹上人命官司,一時間失了條理,讓楊郎君見笑了。”


    楊韻眸光微閃,沒有接茬。


    後頭迴春堂的夥計小跑過來,打袖衝楊韻一禮,“多謝楊郎君替迴春堂解圍,我們老堂主說,請楊縣丞到後院喝茶。”


    “喝茶就不必了……”


    殷菱卻拉住了楊韻的袖子,顫聲道:“楊郎君可能再留上一陣?我,我擔心那人去而複返。”


    “他既然當著我的麵承諾不再找你麻煩,就不會迴來。”楊韻不著痕跡地拂開了殷菱的手,而後含笑望向夥計,說:“我手頭還有些要緊的公務,就不進去喝茶了,代我謝過老堂主的邀請之情。”


    夥計撓了撓頭,看看殷菱,又看看離開的楊縣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去去就迴。”


    殷菱捏著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提步追了出去。


    街上人來人往。


    追了半路的殷菱總算是在長街拐角處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靛藍色身影,她剛要出聲,眸光一定,卻看到了陳芙。


    “夫君?”


    “夫君怎麽在這兒?”


    陳芙挎著竹籃,略帶驚訝地笑道。


    “方才瞥見夫人的衣角了,追著過來的。”楊韻順手接過陳芙手裏的竹籃,與她並肩,說:“府衙裏的事暫時了了,所以趁早歸家,吃一吃夫人做的可口飯菜。”


    “楊郎君!”


    殷菱快步追了上去。


    她杏眸含光,嘴裏道:“楊郎君於殷菱有救命之恩,殷菱想要設宴,款待一下楊郎君,還望楊郎君賞光。”


    等楊韻和陳芙駐足,殷菱掩唇,訝道:“姐……姐姐?我……我不知道姐姐在這兒……”


    “不過半日功夫,怎麽還救命之恩了?”陳芙捏了捏楊韻的手,柔和不失風趣的說:“既是設宴,夫君應下便是,怎麽好讓妹妹這般匆忙追趕,若是摔著磕著可如何是好?”


    楊韻已經看出了殷菱有意,所以才三番五次地避嫌,偏偏殷菱緊追不舍。


    “不過是一些小事,哪裏算得上是救命之恩?”楊韻神色疏離,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說:“殷娘子剛到肇縣,手中餘錢隻怕不足,不必浪費了。”


    “也是。”陳芙輕輕拍去楊韻肩頭的落葉,彎眸道:“還是夫君想得周到,不若這樣,妹妹到我們家裏一起吃個飯吧?由妹妹下廚,便算是酬謝了。”


    嘖……


    楊韻有些頭疼。


    怎麽陳芙還把人往家裏領?


    不過,既然陳芙已經開口,楊韻便不打算抹她麵子,從善如流道:“夫人說了算,用不用我去叫個大廚迴來幫忙?”


    “謝姐姐成全。”殷菱屈膝。


    這會兒,姚嬤嬤正陪著柳如,看楊栗瑩在院中玩皮球。


    院門一開。


    楊栗瑩的球骨碌碌就滾到了楊韻的腳邊。


    “爹爹!”


    楊栗瑩噔噔噔跑過去,粲然一笑,張著雙臂就撲到了楊韻身邊,“爹爹買的春糕,好吃!還要吃!”


    “那可沒了。”楊韻俯身撈起小栗子,伸手刮了刮她鼻尖,說:“那春糕是隔壁縣的特產,還是你沈叔叔特意買了帶迴來,你才有的吃哦。”


    啪。


    撫掌聲自牆頭傳來。


    楊韻轉頭,便看到沈栩安很沒有形象地坐在了牆頭。


    “沈家郎君就是這麽翻人牆頭的?”楊韻抱好小栗子,用腳勾起地上的皮球,抬腳,踢去了牆頭上,“下來吧,待會兒正好一起吃飯。”


    “沈叔叔!”


    小栗子認得人。


    “哎喲,小栗子真乖。”沈栩安迎風一躍,施施然落地,打扇道:“正所謂,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看來我是趕得巧了。”


    陳芙挽著殷菱的手,笑吟吟地說:“自是巧的,沈郎君且去廳內休息,我們去後廚備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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