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興浩一家攀上了高枝,對方卻容不下一個十二歲的姑娘,讓主家打發出去,要讓主家幹幹淨淨地迎娶她進門。


    安娘雖未曾親眼目睹朱興浩續弦究竟是什麽樣子,但在這一瞬,她分明能覺察到一股沉甸甸的惡意與赤裸裸的羞辱,如同暗夜中悄然蔓延的毒藤,無聲卻刺骨。


    她的女兒做錯了什麽,為何要被如此對待?


    他們不願意留下佳兒,她願意啊,哪怕是外麵要飯,她都願意養著她唯一的女兒,況且她有手有腳,她可以去做工賺一些銀子,縱然是日子苦了一點,但不代表著沒了希望。


    安娘其實是一個十分有韌勁的人,如同野草一般在貧瘠的土地上依舊能夠生根發芽,世事無論多麽艱難險阻,於她而言,那些風霜雨雪,從不輕言放棄,用盡所有的力氣和手段,也要將那些困難化解。


    朱家人從未有過將女兒歸還給她的念頭,就連讓佳兒多添一碗飯,她那刻薄的婆母也是滿心不樂意。短短數日之間,他們竟匆匆為佳兒定下了婚事,要將這位年僅十二歲的稚嫩女童,許配給一個年近不惑、長久未能娶妻的鰥夫。他們的心,怎生得如此鐵石,竟能忍心做出這等事來!


    安娘一次次地跪在朱家的門檻前,眼中滿溢著哀求,聲音顫抖地懇求著朱家人收迴那無情的決定。


    她的身影在朱家門前顯得如此單薄,每一次的請求都在秋日蕭瑟的寒風之中被消解,但微弱而執著。


    然而,迴應她的,卻是朱家大門一次又一次無情的關閉,伴隨著的是冰冷的目光與粗魯的推搡。


    她不願放棄,哪怕身心已疲憊至極,哪怕每一次都遭受著毆打與折磨,哪怕每一次歸來都是傷痕累累,她還是不肯放棄,她想爭一爭這世俗間的道理,想為她的女兒爭取一絲希望。


    那些傷痕,如同錯落的紋路,爬上了她的手臂,她的身體,她的心更是傷痕累累。


    安娘的身上布滿了青紫與紅腫,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地方,但即便如此,安娘的眼神中依舊閃爍著不滅的光芒,她還有女兒,她的女兒還在朱家!


    每一次被拒之門外,每一次被毆打在地,她都強忍著淚水,咬緊牙關,再次站起,這份堅韌,如同荒野中頑強生長的野草始終不肯倒下,而這一切,隻為那一線可能,能讓朱家的人迴心轉意。


    明月掀開安娘身上單薄的衣衫,瘦弱幹枯的身體上,新傷疊著舊傷,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這一幕刺痛了明月和宋寧藍的眼睛,兩個人同時想起了過去的事情,她們彼此對視,都在對方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痛苦。


    直至今日,明月的身上都有著過去被打的傷痕。


    宋寧藍身上的傷痕早就在迴到宋家之後,經過上好的祛疤良藥,讓她現在得到肌膚如玉一般光滑。


    “寧藍,我想幫她。”明月用剛剛婢女準備的厚實衣衫,蓋在了安娘的身上。


    “最起碼,她的女兒才十二歲,就這樣被輕易地許了終身,實在是太可憐了,即便是當初在青玉觀中,青衣道人……”明月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也不曾做過這樣的事情。”


    青衣道人即便是想利用這些女孩子的婚事賺些銀錢,那也會等到女子十五歲之後,為的也是青玉觀那早就殘破的名聲。


    她們都知道青玉觀早就不是善英道人在時的青玉觀,就算是青衣道人接手了,當年的善名和香火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連青衣道人那般殘暴的人,都清楚明白要如何維持著表麵的光鮮,可朱家卻不清楚,甚至都不畏懼日後會有人以此事來罵他們惡毒,戳他們的脊梁骨。


    “你的女兒現在是在朱家,還是在別處?”宋寧藍問道。


    安娘迴答,“還在朱家,應該還在朱家,不會這麽快的,原本我隻是懇求朱興浩不要休了我,娘家兄弟也不肯收留我,我也實在是沒辦法,懇求他哪怕是收我為妾伺候婆母也好,可他讓我死了這條心,並且告訴我,佳兒也會被送出去。”


    “是我苦苦追著他不放,才知道他們會把佳兒許給那個鰥夫,我實在是不理解,佳兒也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是他的至親骨肉,為什麽他這麽狠心,為什麽!”


    安娘的心如刀絞,痛楚之下,雙眸赤紅,一股難以名狀的恨意,在她胸中悄然滋生,蔓延開來。


    為何朱興浩竟會變得如此薄情寡義,十五年同舟共濟的夫妻情深,於他而言,竟似雲煙過眼,絲毫不曾顧忌,那往昔共同扶持的日子,仿佛都成了虛無縹緲的夢,碎得徹底。


    宋寧藍垂眸,“那便不好辦了。”


    明月問道:“為何?”


    “十二歲的小姑娘,在官府之中無法出具婚書,朱家就算是給那個小姑娘定下了親事,也沒辦法真正意義上的成親,朱家但凡敢把孩子從過去,我們便去把孩子搶過來。”


    宋寧藍性子裏還是霸道,在這種事情,同那些黑心腸的人實在是講不了什麽道理,最快的辦法想要幫助這母女解脫眼下的困境,便是把人搶出來。


    安娘聽到宋寧藍這麽說,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不再躲在明月的身邊,跪行到宋寧藍的麵前磕頭,“多謝貴人多謝貴人,若貴人能救我女兒性命,民婦願意永生永世為貴人做牛做馬,隻為感恩貴人搭救之恩。”


    宋寧藍一把拉住了安娘的胳膊,“先別著急磕頭,你不也說了嗎,你的女兒在朱家。”


    明月上前來,同春遲一起將安娘攙扶起來。


    “你的女兒在朱家,她又是朱家名正言順的血脈,朱家出手阻攔,即便是鬧到了官府裏去,我們拚命地指責他們,那也是不占理的,因為她也是你丈夫的女兒。”


    朱佳是朱興浩的女兒,就算是在朱家吃無數的苦,那也是朱家的家事,官府沒辦法插手,宋寧藍也不能硬來。


    可若是朱家把人送出去了,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夠不迴到自己母親的身邊?


    隻要把人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宋寧藍絕對不可能再把人交出去。


    安娘的眼神落寞了下去,“我不知道,我再想見到他們朱家的人,已經很難了,我求到馬場裏去,好不容易打聽到朱興浩當日就在馬場與好友喝酒,我卻連馬場的門都沒能進去,便被人給丟了出去,今日若不是見到了明月娘子,隻怕我就要死在街頭了。”


    明月安撫的拍了拍安娘的手,“你也太傻了,你若是死了,你的女兒怎麽辦?”


    “今日我見著安娘精神恍惚,差點就撞在一輛疾馳的馬車上,好在我當時拉了她一把,細問才知道,在她身上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那朱家心思惡毒,安娘為他朱家費心費力十多年,竟是半點苦勞都不念,實在是忘恩負義之輩,這樣的人縱然是考取功名,將來又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明月疾惡如仇,狠狠地啐了一口,好像那朱興浩就站在她的麵前。


    “負心人就該遭受千刀萬剮之刑,他這樣的人,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肯施舍半分疼愛,賣自己的女兒如賣畜生,死後必下地獄遭受烈火炙烤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明月的狠狠咒罵,讓當下嚴肅的氛圍終於緩和了一點。


    春遲也跟著附和,“明月娘子看來當真是氣狠了,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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