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而另一個方向的布洛爾此時艱難地想要睜開沉重得仿佛被鉛塊壓住的眼皮,嘴裏喃喃自語道:“剛剛那是南姐和白諦吧?”


    此刻,他隻覺得腦袋昏沉得厲害,好似有一鍋粘稠的漿糊在裏麵攪動著,思維都變得遲緩起來。


    “不會這麽倒黴吧?連個招唿都還沒來得及打呢......”


    然而,就在他努力嚐試睜眼的時候,突然間,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湧上心頭,讓他渾身一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道充滿惡意的視線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那股寒意順著脊梁骨直往上竄。


    但與此同時,一陣嗚嗚啁啁、略顯零亂的念經聲傳入了他的耳中。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讓人毛骨悚然。


    布洛爾心想,反正以自己目前的狀況,暫時也無暇顧及其他事情,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跟這該死的眼皮較較勁。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集中精力與那頑固的眼皮展開一場艱苦的鬥爭。


    相比之下,白諦則早已從混沌中蘇醒過來。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冷靜地投向眼前那綿延向上、無比奢麗的千層步梯。


    隻見那台階之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蛇。這些蛇身軀腫脹肥大,有的甚至比一個人的身形還要龐大許多。


    它們醜陋不堪的體表布滿了令人作嘔的瘡皰,從中滲透出陣陣腐朽的惡臭。


    更為糟糕的是,由於體型過於巨大,這些大蛇行動極為不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小巧靈活的小蛇肆意攀爬上它們的身體,然後狠狠地撕咬吞噬著。


    這跟他之前在那神秘莫測的幻境之中所目睹到的景象幾乎完全相同,如果非要找出一點差異的話,那大概便是所處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原本被一層輕柔青紗所籠罩著的環繞木台,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座能夠讓人直接注視的千層走梯。


    就在這時,忽然之間,一陣劇烈的疼痛猛地襲來,直擊他的腦袋。


    刹那間,眼前驟然浮現出了一張蒼白且僵硬無比的人臉,那張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青色,其目光更是顯得混沌不清。


    他的心猛然一顫,因為這張臉竟然正是他自己的麵容!


    隨著鏡頭逐漸拉遠,再次進入他眼簾的,竟是四張極為相似的麵龐。


    每一張臉都彌漫著濃烈的死亡氣息,同樣的灰青色調使得它們看上去毫無生氣可言,麵部肌肉緊繃,沒有絲毫表情,有的隻是一片漠然和冷硬之色。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全身上下都被粗壯沉重的鎖鏈緊緊地捆綁束縛著,就如同躺在板床上一般,直挺挺的,四個人整整齊齊地並排躺在一起,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動彈都不曾有過。


    白諦完全是在下意識的狀態下,不由自主地便脫口喊出了聲。


    然而,話音剛落,他才如遭雷擊般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為何竟會知曉另外兩人的名字。


    對於南菘,他自然是相識的,但至於另外兩個人......尤其是那個當時身處樓梯下方的人,居然也在此處出現......


    而且,就在剛剛,自己竟然還親口稱唿他為布洛爾。


    那麽,剩下的那個人一一麻團,自己明明能脫口而出的名字,可為什麽卻一絲印象也無?


    他的腦海中仿佛掀起了一場狂暴的風暴,思緒如潮水般洶湧澎湃,卻又雜亂無章。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拚命掙紮著想要衝破束縛,但總是被一層看似薄弱卻異常堅固的禁錮所阻擋,每次隻差那麽一點點就能成功突圍。


    就在他苦思冥想、竭盡全力的時候,一隻蒼白而纖細的手突兀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一刹那,時間似乎凝固了,整個世界都變得寂靜無聲。


    然而,緊接著,一種奇妙的變化在他體內悄然發生。


    原本那顆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厚厚泥土束縛的種子,突然間像是獲得了無窮無盡的生命力一般,迅速地生根發芽。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它便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與此同時,無數紛亂複雜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鋪天蓋地地向他湧來。


    這些記憶有的清晰可見,有的模糊不清,但無一不是他親身經曆過的往事。


    他看到自己和夥伴們並肩站在巨大的飛船舷窗前,仰望著外麵浩瀚無垠的星河。


    那些星星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絢麗奪目得讓人目眩神迷,仿佛是宇宙中最璀璨的寶石鑲嵌而成。


    還有,他獨自置身於在一片鬱鬱蔥蔥的青灰色高大樹林之中。


    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樹木,枝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綠色迷宮。


    身下是那片灰青綠色的黏稠濕地,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噗嗤”一聲響,仿佛大地在貪婪地吮吸著他的腳印。


    另外,他還記得那次柏花樹盛開的美景。潔白如雪的花瓣紛紛揚揚地從樹上飄落下來,宛如一場夢幻般的花雨。


    樹下的石雕更是美輪美奐,金雕玉砌的工藝令人讚歎不已。


    當時,他正和布洛爾一起仔細地觀察和研究著這些精美的藝術品,探討著它們來曆與含義。


    一樁樁、一件件曾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如電影畫麵般在他眼前不斷閃現。


    這些迴憶如此真切,以至於他甚至能夠感受到當時的情緒波動——喜悅、悲傷、憤怒、恐懼......


    所有的情感都交織在一起,衝擊著他的心靈,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承受不住這股強大的壓力,仿佛隨時都會炸裂開來。


    記憶如潮水,可似乎還有哪裏不對勁……白諦有些暈沉的想。


    “喂?你到底怎麽迴事兒呀?我可什麽都沒有對你做哦!別裝聾作啞啦,快迴答我!喂喂!”


    伴隨著這道少女略顯不滿且清脆悅耳的唿喊聲傳來,白諦隻覺得腦袋一陣嗡嗡作響,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之中。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視線逐漸清晰起來,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


    可不正是之前他與南菘在那座宏偉壯麗的宮殿裏麵所看見的那位少女。不對,腦袋自動開始反應,原來竟是那個可怕的妖怪!


    隻見那少女,哦不,應該說是那妖怪,正微微淺笑著手舞足蹈,嘴裏還念念有詞:


    “嗯嗯嗯嗯……太好了太好了,我馬上就要大功告成啦!哈哈哈哈哈……”


    突然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般,猛地止住笑聲,然後眨巴著那雙禦姐範十足的細長眼睛,直直地盯著白諦看,臉上表情並沒有變化,但卻從聲音中帶上了喜悅,對方認真開口問道:


    “我問問你哈,就是那個……那個她……她……有沒有飼養什麽小寵物之類的東西呀?”


    說完這句話之後,那妖怪似乎顯得有點兒難為情,原本明亮的目光也開始變得躲躲閃閃起來,倒是將少女的那份嬌羞之態展現得淋漓盡致,讓人不禁心生憐愛之意。


    然而此時的白諦卻完全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因為他自己本身就已經頭昏腦漲得厲害。


    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問題,更是讓他感到大腦一片空白,仿佛瞬間死機了一樣,根本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迴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來:


    “啊……啊?誰?你說的是誰呀?”


    “就是…就是她啊!”


    少女似乎有點急,快走了兩步,又繞了迴來,目光炯炯的望向他,


    “難道她真養了,你再替她撒謊?人類都是這樣幫自己朋友的,你不用害怕的!實話實說就行!”


    她一邊急切地說著話,突然間猛地伸出雙手緊緊抓住白諦那還略顯單薄的肩膀,然後瘋狂地開始搖晃起來。


    就在白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隻見她的身體如同最柔軟的綢帶一般,竟然又生長出了幾隻奇形怪狀、扭曲不堪的胳膊!


    這些胳膊看上去極為怪異,仿佛是未經雕琢的半成品,充滿了詭異的氣息。


    它們以一種難以形容的方式迅速伸展過來,牢牢地抓住了白諦的身體,一同加入到搖晃的行列之中。


    腦子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有了觸感。讓白諦感到驚異的是,這幾隻新生的胳膊摸上去有著一種異樣的柔軟和觸感,就像是沒有骨頭支撐一樣,軟綿綿的同時還帶著一絲黏膩,讓人不禁心生寒意。


    經過如此猛烈的晃動和揉捏,原本還在昏昏沉沉整理記憶的白諦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他吃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狀況。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之後,他好不容易才讓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起來。


    然而,當他看清楚麵前的景象時,心中不由得一驚:一張精致得堪稱完美無瑕的臉龐正近距離地貼近自己,兩者之間的距離僅僅隻有幾厘米而已!


    這張臉無論是從眉毛到嘴巴,每一個部位都恰到好處地符合審美標準,簡直就是一件精心打造的藝術品。


    細長如柳葉般的眉毛下,一雙丹鳳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高挺的鼻梁猶如懸膽,線條優美流暢。


    微微上揚的嘴角更是透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過了這麽久,她的表情都沒有一點變化,就這麽保特著一個表情。


    然而,最為奇特的還是那雙眼睛,眼瞳中閃爍著淡淡的粉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無機質形狀的小亮點,宛如電子屏幕上的像素點一般,給人一種強烈的科技感和未來感。


    使得白諦一瞬間產生了一種麵對電子歌姬的錯覺。


    此時,對方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白諦,眼睛連眨都不曾眨一下,似乎要將他整個人看穿看透。


    在這詭異的氛圍之下,白諦隻覺得喉嚨幹渴難耐,仿佛被烈火灼燒一般。他艱難地張開嘴,試圖說出些什麽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他的嗓子已經變得異常幹澀,發出的聲音也如同破舊風箱拉動時所產生的那般沙啞難聽。


    “我……我不知道。”


    白諦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他從未想過,隻是簡單地說一句話竟會如此困難,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硬生生地把話語從幹涸的沙漠中挖掘出來似的。


    他覺得,自己已經知道對麵的怪物到底在問誰了,都現在的情況了,他再想不出來,他可能就失去記憶的同時也失去腦子了。


    然而,對於南菘是否飼養了寵物這個問題,他確實一無所知。


    起碼到目前為止,他從未目睹過南菘有晨起遛寵的行為習慣。不過,僅僅憑借這一點,並不能確鑿地證明什麽。


    因為他從來都未曾踏入過南菘的房間一探究竟。


    即便他們數人之間乃是親密無間的隊友,更是彼此最為要好的夥伴,可他能夠自由出入布洛爾和麻團的房間而毫無顧忌,就連南菘進入他們的房間也實屬稀鬆平常之事。


    但是反過來講,他們當中的其他人要想走進南菘的房間…


    老實說,實在沒有什麽必要。反正他腦海之中著實難以搜尋出有關自己曾去過南菘房間的記憶片段。


    說到底,大家平日裏若有要事相商,大可在教室、圖書館或者飯堂等諸多公共場合交流溝通即可,完全沒必要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實在令人費解。


    “哼,瞧你這樣子,跟她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白諦緊緊盯著眼前之人那張始終掛著微笑的麵龐,不知怎的,竟然硬生生從中捕捉到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以及淡淡的不屑之意。


    緊接著,那個模樣仿若怪物般的家夥,其眼眶內那無機質的粉色光暈開始緩緩流動起來,稍頃之後,又再度匯聚於一處,牢牢鎖定在了白諦身上。


    同時,一道不同於少女活潑靈動的冷冰冰的聲音從它口中傳出: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她平日喜歡吃些什麽食物?熱衷於玩什麽樣的遊戲?還有平時最愛飲用何種飲品?”


    白諦大腦飛速運轉,


    “這個…你把布洛爾和麻團帶過來,我才能告訴你,因為她跟我們每個人在一塊時吃的、喝的、玩的都不一樣,我們要商量一下。”


    白諦麵無表情的望向她,怪物卻人性化的皺了皺眉,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怪物:“真的?”


    白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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