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到,陳婉君用安眠藥摻酒給陸羽鴻喂了下去,然後將其安置在密室臥榻,自己則隻身一人去救墨心。陸羽鴻從臥榻醒來,看見陳婉君正伏在自己身邊,握著他的手。他把手從陳婉君懷裏抽出來,揉了揉眼睛。陳婉君立刻睜開眼直起身,對他說道:“你醒啦。”


    陸羽鴻不想理她,雖然陳婉君此刻好好的在他身邊,但是他絕對有生氣的理由。


    “生氣了?”


    陳婉君帶著笑意輕聲反問。但是沒等陸羽鴻說話,她就已經站起來往密道電梯走去。


    “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很累了,先迴去休息了。”


    “等等我。”


    陸羽鴻立刻追了上去。兩人進了電梯,陸羽鴻問道:


    “人你是去救了還是沒去?”


    “沒去,他自己迴來了。”


    “我信你個鬼。”


    “那你問個鬼。”


    陸羽鴻又往陳婉君身邊湊了湊,用胳膊肘輕輕戳了下她的腰:


    “我晚上睡你那。”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陸羽鴻這才看了時間,原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多了。


    陳婉君迴到蝶穀臥室,一聲不吭進了衛生間,很快又出來了。陸羽鴻這才想到,這裏什麽洗漱用品都沒有。他立刻就打算迴去拿。


    “你等我下,我家有,我去取,馬上迴來。”


    但是等陸羽鴻取了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迴到房間,陳婉君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他知道她素來睡得淺,根本不敢動她,隻取過一邊的被子給她蓋了一個角。然後提高了房間溫度,以防她感冒了。


    當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做完這些,他就查了戒指軌跡。他知道陳婉君在那裏待了一晚上,在上午六點多的時候,才開始有了新的軌跡,軌跡是到錢江府,然後她待了大約半小時之後,才開始返迴。但是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迴蝶穀,而是一直在玫瑰園,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直到他醒來。


    「真是難為她了……」


    陸羽鴻想到他們兩個大男人,竟然都需要她來照顧,他就覺得很心疼。她一邊花了個通宵搞定一個已經精疲力盡,迴來還要繼續守著他,直到他醒來。他覺得陳婉君真是太好了,這個女人真是太不容易了。而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我真太大意了!」


    「話說就她那個做法,再來一次我也願意……」


    陸羽鴻摸著自己的嘴唇,不知不覺又開始迴憶起來……然後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罵道:


    「她現在可是給你灌藥!你還那麽享受!?真是瘋了!」


    他搖了搖頭,收斂心神。心說下次決不可再犯大意之錯。然後他就聯係了蝶穀的物業,讓他們給3號配齊家政工作人員,另外,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多安排了一個自己的人,專門負責安保。


    做完這些,他就上班去了。


    陸羽鴻以為陳婉君突然倒在床上,用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睡著了,是因為太累。其實,她是被銀晨突然召喚走的。


    銀晨在五年前那個夜晚,按照黑衣人的要求,重建了別院。並且,這一次【靜鬆齋】的規模要比之前大了很多。因為銀晨收了一個女弟子:時念。他把時念也安置在靜鬆齋。與此同時,為了讓時念有個學習的地方,他還為她建了一個學堂。然後弄了一個實驗觀測間,讓時念可以在模擬器中盡快適應新的世界。


    諸位看官就要問了:銀晨一直都是單身一人,獨來獨往,如今為什麽會收徒弟?


    其實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銀晨在扶韻小築的時空域中,將時念拉出陳婉君的身體,然後把完整的陳婉君交付給了黑衣人。黑衣人走後,銀晨給了時念兩個選擇:一,帶她去投胎。二,將她吸收掉,用於建造域建築。


    時念當時覺得這個根本就不是選擇題啊!她當然是選擇去投胎。但是,她又多提了一個懇求,她跪在銀晨腳邊,對他說:“我有一件心願未了。求神仙成全!”


    然後,時念就把陸羽鴻實際上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在那段時間裏是怎麽對待她的,那些事情,全部講述了一遍。銀晨聽完之後,依然不知道她的心願是什麽,於是開口問道:


    “所以你的未了心願是什麽?”


    “我想再見他一麵,親口對他說一聲感謝。”


    銀晨依舊不明白,他再問道:“他沒有做什麽需要被你感謝的事情,你要謝他什麽呢?”


    時念再一次懇切答道:“他讓我看到了我原本並不相信會存在的愛情,難道不值得感謝嗎?”


    銀晨還是不明白,就像他從來不理解齊墨一樣。他知道,但凡涉及到“愛情”這兩個字,所有人的行為都會變得匪夷所思,沒有邏輯。因此,他不再繼續追問,他開始思考怎麽樣可以幫助她達成這個心願。


    他跟時念都是沒有肉體的,他要帶她做遂穿很容易,但是他要讓陸羽鴻感受到她就很困難。銀晨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能力有限,於是他找到遺音,把時念的情況告訴了遺音。


    遺音並沒有立刻答應,他首先試了一下時念,他對時念說道:“我可以在陸羽鴻家暫時做一個域結界,讓他見你最後一麵。但是,做域結界需要用到域能量,是能量,就要守恆。你用了我的存貨,就要有人來補它。我如果幫你達成心願,你也就會被我吸收,從此不能夠再轉世投胎成人。你將永遠被困在域裏,成為我的奴隸。你想好了。”


    就在時念點頭答應的同時,遺音和銀晨對視了一眼。遺音將手搭在了銀晨的肩膀,用心語對他說:[別院重建之後,你遲早需要一個看門的。讓她代替我吧。]


    遺音果然說到做到。他叫銀晨把時念置入齊墨的遺書中,然後帶著遺書去了玫瑰園。他告訴時念,他的能力有限,她隻有五分鍾的時間。遺音做完結界之後,就把時念從信中釋放了出來。時念帶著信找到陸羽鴻,在她不得不離開的最後一刻,吻到了他的臉。


    不過,時念等待的離別並沒有到來。銀晨在遺音收迴結界的那一刻,接走了時念。當時,銀晨以為齊墨已經迴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將會有很長的一段空閑期,因此,銀晨決定收時念為徒,讓她成為新別院的新當家。


    從那之後,時念在銀晨的指導下,學會了很多域知識,在她有能力獨自迴到人間浮遊之後,她經常偷偷迴到玫瑰園去看望陸羽鴻。與此同時,銀晨也沒有再收到黑衣人任何指令,他也沒有再管過人間任何事。


    但是就在剛才,他在別院的天空,看到了太陽神鳥玉碟,他在玉碟上,看到了陳婉君和齊墨在美術館門口的那一幕。


    原來齊墨沒有去輪迴!他震驚到無以複加!這可怎麽辦才好!


    銀晨情急之下,首先嚐試召喚齊墨,但是他不僅召喚不了,而且感應不到。他又立刻叫迴了陳婉君。他首先問了陳婉君人間的時間,然後問了齊墨那身打扮的原由。最後,在他確認齊墨已經入了佛門,走了佛域之後,他的心才稍微安定。最後他告誡陳婉君:“道不同,則不相為謀。”


    陳婉君醒來,根本沒有把銀晨的話放在心上。在她看來,墨心走的什麽道,她就跟的什麽道,道路從來都是自己選的,她要他們永遠都是同道。


    早上她將墨心送迴家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她很想知道墨心到底在修什麽書,比起自己到底是誰,她更想知道墨心到底是誰!為什麽他一迴來,就馬上就有人要對付他!為什麽他一迴來,銀晨馬上就召喚了她?為什麽隻要他們倆在一起,就永遠不能過平凡的日子?


    她在他床頭櫃的老位置,發現了他的筆記。她等墨心熟睡之後,把那些筆記一頁一頁全部拍了下來。所以現在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書房,打開電腦,開始看墨心的筆記。


    下午四點左右,陸羽鴻忙的差不多了,就拿出手機,打算看看陳婉君在幹什麽。


    但是人沒了!陳婉君已經不在蝶穀了。


    他又趕緊查了戒指定位。這不查不要緊,一查他就坐不住了。人沒跟他一起之前他是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吃醋的,但是現在不行了。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誰都不能再碰!陸羽鴻立即起身,拿過外套就去了浙江博物館。


    他穿過層層安檢,被強製戴了口罩鞋套手套才得以進入陳婉君所在的那個房間。他站在門口,稍作鎮靜。他告訴自己,不管一會看見什麽,都不可以有情緒,不可以有情緒。他對自己保證,他點過頭,他才打開門。隻見陳婉君和一位年長的中年男子正在案前。中年男子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站在一旁觀看,陳婉君正在仔細查看一幅古畫。旁邊是記錄本,已經密密麻麻記了很多了。


    他愣了一下,他預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實在是太多慮了。因為墨心被救的那天,已經是他被關在那裏的第三天了,三天內他滴水未進,出了結界之後,他根本就沒有去上班的體力。他現在正躺在家裏休養生息呢。


    陳婉君見他進來,眼神掠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複了平靜,繼續低頭,一邊閱畫一邊說道:“這位是賀教授。”


    “賀教授,久仰。陸羽鴻。”


    “你好。”


    陳婉君和賀銘澤都沒有再說話。陸羽鴻摸不清楚狀況,也隻能站在一旁同樣觀畫等待。作為齊墨的好師弟,陸羽鴻對於這幅畫,當然是不陌生的。


    「《朝元仙仗圖》?!真跡?!」


    等了大約半刻鍾,有工作人員敲門進來了。


    “賀教授,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要下班了。”


    “好的。”


    陳婉君這才直起腰,脫去手套,拿走了記錄本。三人退到一旁,工作人員按照繁瑣的流程,重新收起了那幅畫。三人出了房間之後,在走廊樓梯口停下腳步。


    “怎麽樣?”賀銘澤問道。


    “疑點很多,還需查證。”陳婉君道。


    “一般你說有疑點,就是有問題了。”


    “也不一定,那幅畫可能本身就有問題。”


    “什麽意思?”


    “明天我來找你再詳談吧。今天有點累了,我先迴去了。”


    “好。”


    陳婉君和陸羽鴻在樓梯口告別了賀銘澤,他們走樓梯下去了,賀銘澤繼續往前走,去了另外一邊的通道。一路上陳婉君都沒有說話。陸羽鴻感受著她那龐大的沉默,不敢輕易開口。一路走到停車場,陳婉君開口問道:“車停哪了?”


    “那邊。”


    陸羽鴻這才敢摟過她的肩,帶她往自己的車邊走去。走了兩步,他又湊到陳婉君耳邊輕輕問道:“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


    “那家裏吃飯吧,我做給你吃。”


    “好。”


    陳婉君應完才覺得不對勁,突然轉過臉睜大眼睛看著陸羽鴻。


    “你什麽時候會做飯了?”


    陸羽鴻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他用微笑敷衍了一下,然後才說:


    “隻要我想學,總能學得會。”


    陳婉君大概是真的累了,精神上的疲倦,她點了點頭。卸下防備的她,一句都不想多說,坐到車上之後,就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隔了一會,又說道:


    “先去一趟錢江府。我要拿本臨摹卷。”


    “《朝元仙仗圖》我有。”


    “我要拿《八十七神仙卷》。”


    “我也有。”


    “那就直接去你那吧。”


    “不是去我那,是迴我們家。”


    陳婉君沒有再說話,因為她不知如何迴答。那一夜她太衝動了。那一刻她感激陸羽鴻對墨心的救命之恩,那一吻也撫慰了她支離破碎的心。疲倦不堪的她獨行浩然時空大地,漫漫長路再也無人同行,幾世舊情一朝覆滅,而眼前人十年不離不棄始終陪伴,感激無以為報,溫柔無法拒絕。他需要的隻不過是她以身相許,他甚至甘願為此付出生命。陳婉君本以為或許她真的可以這樣與他一起生活下去,直到經曆美術館域結界的那一晚。


    她與那山僧隻消一迴眸,從此紅塵皆過客,萬般眼神再無神。她在當時突然明白,不管齊墨變成什麽樣子,不管遇見齊墨幾世,她都會毫不猶豫的愛上他。不管他們還能不能繼續共享魚水之歡,當她再次與愛人相聚,她明白自己心裏終究隻裝得下他一人。


    就算他已經不再是齊墨,就算再也沒有花前月下,她還是隻愛他一個。


    那一晚,她做錯了。她現在既對不起齊墨,也對不起陸羽鴻,她同樣對不起自己的心。她搖了搖頭,無聲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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