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到,齊墨為了找到嵇淑夜,大張旗鼓的舉辦了一場新年公益音樂會。這場音樂會在公益事業上來說,其實是辦得非常成功的。最後獲得的票務收入,不僅覆蓋了齊墨最初的捐贈金額,而且還有盈餘。餘總因為這巨大的成功,找到齊墨商量,是否去其他城市再合作個一場兩場。齊墨矢口拒絕了。因為這次音樂會,並沒有達到他的目的。


    齊墨的確在那天見到了嵇淑夜,但他當時正在台上用【太古遺音】演奏《憶故人》。當他演奏結束的時候,嵇淑夜已經不在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下一刻就會被拿上台做演奏用的那張【霧見】琴。


    他後來查了監控,【霧見】是一個黑衣人帶走的,那個黑衣人似乎有過人的精神控製能力,能夠讓所有人都對他視而不見。除此之外,他在監控中的形象也被記錄的模糊而詭異,沒有一台設備拍出了他的臉,甚至沒有設備拍清晰了他整個人的輪廓。而嵇淑夜,在黑衣人拿到琴之前,就已經上了那個人的車子。


    一直以來,齊墨隻知道嵇淑夜是因為他的某些原因,莫名其妙的身受重傷。當他看到監控畫麵之後,他頓時毛發直豎,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畫麵中的嵇淑夜看不出任何一點點被人脅迫的樣子,但毫無疑問,他是被人控製之後帶走的。因為,他在上車之前,他交出了自己的手機和口袋裏所有的東西。然後自己給自己戴上了一條脖圈。


    齊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齊墨也根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身懷這樣的實力。顯然齊墨的做法並沒有達成預期的效果,反而給了對方完美的機會將【霧見】和嵇淑夜一並收迴。齊墨想起祂的話,“嵇淑夜不是他可以替代的”。但嵇淑夜明明曾坦言自己是在替他受苦,而且如今他已經拿到了【霧見】,為什麽那個人一定要盯著嵇淑夜呢?為什麽不能是他呢?嵇淑夜已經殘廢了,什麽活都幹不了,隻能供著,那個人帶他迴去有什麽用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折磨而折磨嗎?


    這些疑問通通都在齊墨心底,伴隨著他無盡的愧疚,讓他整夜整夜無法安眠。同時讓他難眠的,還有心一直飛得老遠老遠的那個枕邊人,陳婉君。


    那天夜裏,齊墨如常躺下,他拿起枕邊書,準備看一會就休息,卻見陳婉君主動抓過他的手,把頭墊在他的臂上,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的臉,似乎想說話。齊墨放下書,一邊撫摸她的背,一邊問道:


    “今天怎麽?……想說話?”


    “你很久沒有休息了,你知道嗎?”


    “我就是這樣,項目我這邊年前還是做不完。”


    “做不完過完年接著做呀!項目周期有三年,你為什麽那麽著急?”


    “婉君,我想你答應我一個事情。”


    “什麽?”


    “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過下去,跟他也可以,我不介意。”


    “你什麽意思?不可能的!”


    “是人總會有那一天的。”


    “那也不是現在你應該考慮的事情!以前那是社會動蕩不安!現在國泰民安的,哪裏有機會會被炸彈炸死!被山匪戳死?”


    齊墨看著陳婉君,他無言以對。他已經不能讓她快樂,他早就不能讓她快樂了。而如今,他也不能像去年那樣,繼續做一個完美的愛人,繼續那樣毫無顧忌的愛她愛下去了。人生若隻如初見,他好希望時間能夠退迴到去年夏天,陳婉君就像那火熱的驕陽,給足了他濃烈的愛。那些至死不渝的話,他聽聽就好,真的要讓她再重蹈覆轍,他做不到。他也不可能像從前那樣大意離去,對自己的後事不管不顧,對生後的她不管不顧。齊墨的心,此時就在滴血,但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淡然而溫暖。他托起陳婉君的臉頰,輕輕地抿了一口,將她裹進懷裏。


    “銀晨到底給了你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記憶,我什麽時候被炸彈炸死過了。”


    “我隻是打個比方啦!”


    齊墨的心,突然一沉。他試探性的問道:“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們是怎麽結束的?”


    “我知道啊,你總是死在我前頭,要我替你辦後事。但我喜歡這樣替我們的結局收尾。這是我的選擇。”


    齊墨在心裏搖頭。不,她不知道的。銀晨動了她最重要的那部分記憶!這才是她這一世生病的根源!齊墨恍然大悟。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憤怒。


    銀晨他動又要動,動又動不好,究竟在幹什麽?他在第一次終南山迴來之後,曾經通過墨墨黑入醫院電腦,詳細查看過他離開那段時間白止樺給陳婉君做的診療記錄。催眠拉出來的全部是他已經離世之後陳婉君自尋了斷的記憶。陳婉君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齊墨覺得自己過去這千萬年生涯,都白活白修了。他從來沒有看清過銀晨,他也不知道自己跟陳婉君的背後到底是誰在操控著他們的命運。


    他的心此刻無比沉重,卻又必須要假裝輕鬆。他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抱她的姿勢,在其額頭親了一口,玩笑道:“要不這一世我們換一下,我先把你個負心薄情的女人殺了,我再自殺?”


    陳婉君聞言,立刻跳了起來,揪住他的耳朵道:“我哪裏負心薄情了?我告訴你齊墨,我對你真心一片,青天可鑒!”


    齊墨的耳朵可敏感了,他一下子疼得要死,但他卻不鬆口,繼續道:“上次那一巴掌我還沒還呢!你整天待在陸羽鴻家裏,你以為我不知道?!”


    “那我也是為了你!”


    “噢,嗬嗬,終於肯說實話了!”


    陳婉君鬆手,軟了下來,她牽著齊墨的手,晃蕩了一下,一臉認真的開口道:


    “齊墨,要不你把假放了吧,反正還有不到一周就要過年了。那些人也跟著你,很久沒有休息了,人家也有家庭的,你不要太過於不近人情了。”


    “又是他讓你來勸我的嗎?”


    “不是,是我想跟你好好過幾天,就我們倆。”


    “你跟他的正事結束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知道他有多久沒有去上班了嗎?你知道他每天幾點在家裏開視頻會議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必須等你走了以後才被允許進去他家匯報工作嗎?”


    齊墨努力的克製著自己的失落,繼續說道:


    “他為了幫你做事,推掉了很多項目,而且,他的課入秋以後就再沒有開過。我每天都可以聽到他的人在私下議論。能讓陸總做到這個份上,僅此一次,隻你一人。也因為這樣,如果我不在了,你若跟他……”


    “不要說了。”陳婉君趕緊伸手捂住了齊墨的嘴,趴手趴腳貼到了齊墨身上。齊墨伸手握住了陳婉君抱著他的手臂,指尖摩挲。


    “嗯?!你手臂上怎麽迴事?”


    “有天從烤箱裏拿披薩的時候,被烤箱架子碰到了。當時沒在意,也沒去處理,後來爛了,就留了一個疤。”


    “烤箱有220多度,不鏽鋼架子的溫度更高,你怎麽那麽沒有常識啊!真的要忙成這樣嗎?連處理燙傷的時間都沒有嗎?”


    “都好了,一個疤而已有什麽關係。”


    “我心疼嘛!”齊墨說著又去搓那個疤。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每天都在他家,這迴怎麽可以那麽平靜?”


    “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我既然答應過你,一定會去嚐試。”


    “所以你也一直不休息,就是為了讓我們盡快完成嗎?”


    “我本意並不希望你做這些事,但是你們已經做了,銀晨甚至都參與了,所以我隻能希望你盡早完成,迴到我身邊。”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呀。”


    “這段時間你就是人在我這裏,心也在他那裏,在那件事上。你自己說,你有多久沒有像這樣湊到我懷裏來了?”


    陳婉君聽罷,臉突然紅了。她抬手搓了一下齊墨那隻剛剛被自己捏過的耳朵。那耳朵現在又紅又腫。


    “耳朵沒事吧?有點腫了。早知道你也希望我們盡快完成,我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晚上也可以做,說不定早就做好了。那我也……”


    隻聽“啪”地一聲,齊墨拍了下陳婉君的手臂:“白天讓你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你還想晚上跟他在一起嗎?給我吹吹耳朵,疼死了。手那麽重。”


    陳婉君湊到齊墨耳邊,給他吹了吹,然後一邊替他揉耳朵一邊道:


    “設備我們今天打包好了,明天羽毛會派人送過來,你打算什麽時候試?”


    “我現在做個通知,後天開始放假吧。我們也一起好好過個年。”


    “對了,我答應羽毛年夜飯之後要去一下玲瓏,履行一下副總的職責。”


    “什麽職責要用你的除夕夜?”齊墨聽罷,剛剛緩和的臉色又瞬間陰沉下來。


    “人家已經很好了,年夜飯和年會都不用我去參加。隻叫我夜裏去露個麵。既不用吃飯,也不用演講,最輕鬆了。”


    齊墨心中長歎一聲。陸羽鴻對她是認真的,他早就知道了。還搶什麽呢?他都已經打算成全他了。這是他跟她最後一個除夕夜,他都要搶。


    “不許去。”


    “為什麽啊?!”


    “我還沒死呢。”


    “我已經答應他了呀!”


    “那也不許去!”


    “誒,好了好了,趕緊寫放假通知。大不了你一起去嘛!”


    這邊陸羽鴻終於等到了齊墨的放假通告,他的機構也同期放了。他躺在書房的臥榻上,隻他一人。切換了暖黃色的燈光也不能把家裏變得更溫馨一點。想起前幾天還是歡聲笑語的房間,一瞬間的功夫什麽都不剩了……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家裏有客到。他按掉手機,起身走到客廳坐下。關道玄匆匆進門,麵色凝重。陸羽鴻既沒有動手泡茶,也沒有調亮客廳的燈光。兩人就在幽暗中開始了他們的對話。


    “坐。”


    “時念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時念發生了什麽事?”


    關道玄拿出手機,給陸羽鴻看了時念發給他的最後一條消息,上麵隻有兩個字母:tm。


    “他媽的?”陸羽鴻念道。


    關道玄實在沒有心思開玩笑,他此刻恨不得把手機甩陸羽鴻臉上。他整了整情緒,直言道:“鳴沙山之後,我並未再動你二人分毫,為什麽出爾反爾?”


    陸羽鴻也直言道:“鳴沙山之後,我又查過你,正道來說,我是佩服你的。你先告訴我什麽事情,我們再談。”


    關道玄牙關緊咬,吐出四個字:


    “她自殺了。”


    陸羽鴻聞言,身體微有前傾,點著自己胸口問道:“她自殺,你跑來問我?”


    “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夜裏。”


    陸羽鴻瞬間明白了昨天那些人給他寫上來的報告內容是什麽意思,他也知道了時念為什麽會把那東西扔給他的人。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陸羽鴻點開客廳大燈,示意門外兩人離去,然後伸手點開了電磁爐開關,開始燒水泡茶。他抓了一把茶葉,給關道玄看了一下,關道玄點頭,他就把它們全部扔進了茶杯,然後平靜說道:


    “我有這個能力,不代表我會這麽做。我是人,你以為我是你?”


    “她好端端怎麽可能自殺呢!她給我的留言又是什麽意思?莫少,在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後,我不可能再與你為敵。”


    陸羽鴻點頭,給關道玄遞了茶水。然後他起身向書房走去。


    “你稍等下,我有東西給你。”


    陸羽鴻帶著一個平板出來,打開文件夾目錄,遞給關道玄。


    “她的項鏈,許願瓶上掛的金屬小標簽,是一張芯片。今天上午我的人才破解出來。內容都在這裏了。”


    關道玄點開文件,第一個是偷拍的行(xing,四聲)愛視頻。視頻中兩個主角對陸羽鴻來說是陌生的,對關道玄來說,卻是觸目驚心的。他隻看了一眼,就立刻關閉了視頻。


    他又點開了第二個文件,是一段錄音。錄音很長,背景嘈雜。陸羽鴻已經聽過了,他並不想再聽一遍,於是把客廳留給了關道玄,自己去了吧台,他打開咖啡機,又從櫃子裏挑了一包咖啡豆,然後給自己做起了咖啡。


    等陸羽鴻做完咖啡迴到客廳,關道玄已經打開了第三個文件,文件中一男人聲音講道:


    “老關還是心太軟。你當年動了我們的人,現在該還了。”


    然後是一陣嘈雜,文件播放結束了。關道玄看完之後,仰頭靠在沙發上,久久不能動一動。所有的證據都在證明他對那件事的猜測。從小到大他都是按照家人的布局在過日子,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而且毫無選擇。陸羽鴻走到關道玄身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腿,安慰道:


    “時念對你,也算有心。你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迴去吧。好好當你的廳長吧,你我從此楚河漢界,你懂分寸,一切好說。”


    關道玄依然坐在沙發上,沒有絲毫動作。陸羽鴻知道,他受打擊了。他沒有一絲一毫激動的情緒流露出來,因為他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傷心,不會動情,不會崩潰。陸羽鴻隨後叫了兩個人,把關道玄陪上車,又將他送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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