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不知道自己錯哪了,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對不對?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道歉。安安,你總是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卓沛宸努力壓下心中的火氣,像往常一樣溫柔地摩挲著寧櫻的後頸。


    寧櫻像一塊木頭似的僵在那裏,明知不應該卻仍然本能地戒備著。卓沛宸一直以為後頸是她的敏感地帶,以為她是在害羞;然而她是在緊張,因為後頸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隻有潛意識裏信任的人觸碰後頸才不會勾起她的警戒心。


    卓沛宸是她丈夫,是她應該要信任的人,所以她總是強行抑住躲避的衝動,表現出放鬆的狀態,而這又讓卓沛宸誤以為這個動作會讓她快速放鬆下來。她清楚地知道,卓沛宸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大度好脾氣,但是他又總是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麵對她的時候永遠都是文質彬彬的……


    這麽多年,他們互相演戲給對方看,謹小慎微地照顧著對方的心情,這是一種多麽悲哀的扭曲的夫妻關係啊!


    之前他的表現和腦中那人的勸說讓寧櫻覺得不安,她預感到卓沛宸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了,說不定下一秒鍾就會對她動手。寧櫻靜下心來反複思索,還是不知道卓沛宸說的是什麽事,心中越發混亂,最終隻得試探地問:“阿、阿宸,你指的是哪件事?”


    卓沛宸唇邊的微笑漸漸淡去,車裏靜得可怕,寧櫻攥緊了裙擺膽戰心驚地等著他爆發。


    良久,卓沛宸隻是歎氣道:“安安,你才答應過我,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會最先想到我,可你又忘了。我會是你的依靠,你怎麽又忽略了呢?”


    你是靠不住的!你什麽都做不到你隻會對我發脾氣!


    被心中的想法嚇到,寧櫻驚慟。


    她開始覺得他不能依靠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接下來的發展,她會逃開他躲著他防備他,即使知道這樣隻會把兩人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糟也停止不了。她又會一半悲觀逃避一半清醒理智,清醒的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懦弱的自己毀掉一切。娉嫋是最好的心理醫生!要快一點,快一點找到娉嫋!


    寧櫻慌亂地解釋:“阿宸,這件事你沒辦法,隻有娉嫋可以……”


    “別再提冷娉嫋!”卓沛宸震怒,陡然抓著她腦後的頭發逼近,目光深注,“我說過了有什麽事我都可以幫你解決,不準求她,我說的話你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安安,你能不能認清楚我是誰?我是你丈夫,我們才是一家人,你遇到事情隻會把我排斥在外!你能不能看看我,電話沒有人接被漠視的感覺很不好受吧?報應!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就該嚐嚐這種滋味……”


    不!阿宸,停下!不要再說了!快停下!不要……


    清醒的寧櫻企圖製止卓沛宸的控訴,卻已經無能為力,她已經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沒入了黑暗。


    喲,你又進來了。


    你沒走,“又”是什麽意思?


    你前幾年也來過,我們聊得還算開心,忘了?


    我知道我來過,可你那時候就在嗎?我不記得你在。


    那可真遺憾。不過那些不重要,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看戲吧。


    該死的抑鬱症!我才調養好的身體!又要被那廢物敗壞了!


    你也是廢物,不過是幾句話就被奪走了掌控權,困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


    你不廢你待在我腦子裏好幾年?


    嗯,我也廢物……


    外界,麵對卓沛宸無休止的指責,寧櫻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頭痛欲裂,讓她隻想逃離,永遠地逃離。


    “阿、阿宸,我……對不起,你別再說了,我頭好痛,你別再吵了!閉嘴!”


    卓沛宸被她喝醒,迴想剛才自己說過的話頓覺難以置信。他剛才是瘋了嗎,怎麽會說出那麽過分的話?該死的日本人!都是宮澤直也引出了他心中的惡念!該死的居然失控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寧櫻的臉,注意到寧櫻白皙的下巴上突兀的青紫指印,頓時心疼又愧疚。卓沛宸連聲道歉:“對不起安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我的真心話,忘掉好不好?我再也不對你生氣了,對不起。安安,乖,我們迴家了。”


    寧櫻隨著他下車,頭還是炸裂一樣痛著,剛走了幾步就軟軟地仰躺下去。


    “安安!”卓沛宸眼疾手快攙住了她,見她已失去意識,大驚失色,連忙抬高她下頜掐她人中。


    “安安,醒醒,快醒醒,醒過來!醒醒啊,別嚇我安安……”


    寧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卓沛宸幾乎喜極而泣,不住地親吻著她:“安安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亂發脾氣了。你要怎麽懲罰我都行就是別再憋在心裏,別再這樣了,安安,安安……”


    “別碰我!”寧櫻憎惡地推開他,眼神厭棄。


    這種神情太熟悉了,熟悉到讓他痛恨!四年前抑鬱症的時候她就與現在一模一樣,不同之處在於當年是厭惡一切,而現在似乎隻是針對他。


    卓沛宸握緊了拳頭問道:“安安,你怎麽了?”


    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湧起濃濃的厭憎,頭也會開始痛。寧櫻一隻手按摩著太陽穴,冷聲道:“不要跟我說話,你讓我很頭痛,別靠近我。”


    好煩、好煩、滾開!


    不,不是的,不能這樣……


    卓沛宸看不到她臉上的掙紮,著急地伸出手:“安安,頭很痛?我們去醫……”


    “別碰我!”寧櫻尖叫一聲,狠狠打開他的手掌,目光渙散飽含痛楚,眼中憎恨和歉疚交替出現。她搖著頭一步步後退,口中喃喃著:“阿宸……別靠近……阿宸幫我……滾開!”


    寧櫻忽然安靜下來,表情定格為冷漠:“我先迴去了。”


    卓沛宸定在原地,望著她走遠,此刻他才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一定要找冷娉嫋,可是似乎已經晚了。


    抱著一絲絲希望,打給旁伯文。


    旁伯文火冒三丈:“你們夫妻倆是怎麽迴事?一天到晚能不能歇一會兒!”


    卓沛宸有種不好的預感:“冷小姐在嗎?”


    “靠!又找她,你是廢的嗎?有麻煩自己解決!”


    “她怎麽了?”


    電話那端沉默了。


    卓沛宸按壓著眉心問:“她到底怎麽了?”


    “受傷昏迷。”


    卓沛宸啞著嗓子說:“我們才分開一個多小時。”


    “她是帶傷去的宴會,你們離開後她就昏迷了。”


    怪不得穿了黑色旗袍,怪不得那麽簡單就讓他帶走了安安,怪不得不接電話……


    “在哪個醫院?”


    “沒去醫院,在家裏,她說不能去醫院。蕭惑已經跟上麵匯報過了,大概很快就會有救援過來。”


    “我能幫到什麽嗎?”


    “我們都幫不上忙,蕭惑給她做了簡單的檢查,隻等著救援了。”


    “有需要就打電話,你忙吧。”卓沛宸就要掛斷電話。


    旁伯文問道:“你那邊怎麽了?”


    卓沛宸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安安,抑鬱症有可能複發了。”


    旁伯文氣結:“哦該死的!你們是怎麽迴事?”


    “如果冷小姐醒了,你看情況把這件事告訴她吧,我去看看安安怎麽樣了。”卓沛宸狼狽地掛斷電話,不禁苦笑。他急切地想要獨占她,逼得太緊稍有不慎便讓她崩潰了,這種話他要怎麽說得出口?


    迴到家,寧櫻正在浴室洗澡。卓沛宸到樓下洗漱過返迴樓上,臥室門被反鎖了。


    卓沛宸不放心她一個人睡,敲了敲門:“安安,睡了嗎?”


    寧櫻在門內迴答:“沒有。”


    “安安,我拿衣服。”


    過了一會兒,寧櫻打開門。


    卓沛宸打了個地鋪。“睡吧,我睡下麵。”


    寧櫻關上門,熄了燈,獨自躺迴床上。


    零星的月色透過窗簾灑進臥室,朦朧靜謐,仿佛跳躍著光粒子。適應了黑暗後,借著點點星光隱約可以望見彼此,兩人都沒有說話,封閉的空間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唿吸聲。


    寧櫻能感覺到卓沛宸在看著這邊,他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著月光,灼亮又溫潤,讓她心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心慌,煩悶?羞澀?抑或是愧疚?也許都有一點。寧櫻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背對著卓沛宸睡下。


    淩晨三點左右,寧櫻才終於睡熟了。卓沛宸依舊無法入眠,半閉著眼數著她的唿吸聲消磨時間。


    “嗚~”床上忽然傳來一聲嗚咽,接著便是陣陣低泣。


    卓沛宸坐起來望著床頭方向:“安安?”


    寧櫻沒有迴答,隻是輕輕地哭。


    卓沛宸來到床前打開床頭壁燈,暈黃的燈光下,寧櫻咬著唇緊蹙著眉頭,眼淚成串地掉落沾濕了鬢發,偶爾抽噎一聲,可憐的很。


    他剛要拭去她的眼淚,就聽到她顫聲吐出了一個名字:“直也……”


    宮澤直也,又是宮澤直也,要多在乎要愛得多深才能在夢中哭喊他的名字?要有多狠心才能當著丈夫的麵如此牽掛別的男人?


    這一刻,蝕心跗骨的嫉妒瞬間摧毀了卓沛宸的理智,他抬手就抽了寧櫻一個耳光。


    夢中,她狠心地一次次拒絕了宮澤直也,終於在最後被他甩了一個耳光,那一刹的痛感太過真實,寧櫻驟然睜開眼,正對上卓沛宸無措的眼神。


    寧櫻驚怒:“你……”後頸一痛,她又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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