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坐聽風吹雨,青泥石上有落花。


    當最後一筆落下,莫白長長吐出一口氣,收去風雷筆,然後雙手垂膝,抱元守一。


    一夜未休非但沒有讓他心神虛弱,反而一身氣息變得更加圓潤精純,如同春雨過後的山筍,在悄然之間又茁壯了一分。


    莫白身前,濕漉漉的石磚上雨水未散,折射出溫潤的光澤,而在他的眼中,卻漸漸浮現出了一根根無形的線。


    昨夜他以水為墨,隨心所欲地抒發心中所想,心神之力如泉湧噴出,竟誤打誤撞地突破了一層心境,得到了螭吻訣中的一門心神秘術。


    魚龍變。


    要知道,在神府境之前,幾乎很少有修士會去修煉心神之術。


    因為煉神一法實在太過艱難,一旦出岔,很容易埋下禍根。即使是天生的心神強大者,也常常需要借助一些特殊的靈寶才能修煉。


    但莫白得到的這“魚龍變”卻另辟蹊徑,不走攻伐之道,而是以蘊養和凝練心神為主,意在積蓄心力,厚積薄發,做那在淵的潛龍,等待著一飛衝天的機會。


    “應該沒問題了。”


    再次在腦海中推衍了一番,莫白緩緩閉上眼,按照魚龍變的法門,開始凝煉心神。


    他的腦府內有鎮嶽之印鎮守,隻要不出太大的差錯,心神便不會傷到根本。


    嗒!


    一滴屋雨落下,在落至莫白頭頂時懸住,短暫地停留了一下後輕輕墜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莫白的腦海中突然泛起陣陣波瀾,如漣漪般蕩漾開來。一條魚兒躍出水麵,恣意地遊弋了一陣後又隱隱沉下。


    這是他腦海中心神之力的變化,雖然還很生澀,但莫白已感覺到此法的不凡。


    心神化魚,隻待龍騰一刻。


    ……


    年關將近,九山閣內的邊荒種子們漸漸忙碌了起來,雲蘿等人也是忙著張羅各種事宜。


    九山閣外的長亭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丹坊、兵閣之流皆掛上了大紅燈籠,顯得格外喜慶。


    一段時日下來,莫白也大致熟悉了王城,但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卻是長亭街外的一處丹青畫坊。


    自從上次雨夜頓悟之後,他發現自己對於畫道一途似乎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熟悉,隻要握住風雷筆,就像是握住了一位老朋友,可以讓他心生安寧,沉浸在一種似悟非悟的奇特狀態。


    因此,莫白對畫道也是格外上心,多日流連於畫坊之中,不斷向凡人畫師請教畫技,甚至還為此放下了修煉。


    不過好在修士們大多都會兼修一些鍛器、煉丹之道,用來觸類旁通,增加修道機緣,甚至作為對敵的手段。


    所以經過一番潛修下來,莫白在畫道上也算是小有心得。


    ……


    這一日的湖心亭中,方正的花岩台上鋪著一幅長長的畫卷。


    莫白凝神而立,沉息片刻後揮筆落下。


    濃黑的墨汁點在潔白的紙上,隨著筆尖滲透開來,化作深淺不一的墨團,如雲如氣,好似煙波。


    不遠處的湖麵微微泛起波瀾。


    “畫形之法,我已初窺門徑。”莫白滿意地點了點頭,“而且畫道和魚龍變相得益彰,對心神有著極大的好處。”


    “隻可惜,我的心神之力已積蓄到了極限。”


    莫白揉了揉眉心,他能感覺到自己腦府內心神充溢,盈盈如滿月,已無法再提升。


    而心神上的精進,也讓他在螭吻訣的修煉上更進一步,不僅禦水之能大漲,而且在操控水之力的同時,還能在其中融入一絲重水威能。


    “畫道修心,可修行方麵也不能落下。”


    莫白卷起畫紙,望著湖麵平靜道:“閑了這麽久,也該活動一下筋骨了。”


    稍作休息後,莫白按著昨日從嶽陽那裏聽來的方位,一路出了九山閣,直往少王閣外的演武堂而去。


    半個時辰後,一方丈高的黃泥石台出現在莫白的眼中,周圍的地上則插著數十杆符紋大旗,隱隱結成了陣勢。


    一名長眉慈目的老者盤坐在陣旗旁,似是看護之人。


    不少年輕一輩的修士正圍攏在石台的外側,擺著攤位輕聲交談。


    “雲兄已經進去三個時辰了,想來也快出來了。”


    一名不修邊幅的黃袍青年坐在地上,手下擺出幾個玉瓶,嘿嘿一笑道:“等會我們又能賣出好幾瓶玉露丹。”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進去了吧,可真是拚啊。”一旁的一名藥童扮相的少年接過話,也是拿出了幾瓶丹藥。


    “那可不,要知道這古獸台,原本可是要上交十塊中品元石才能進去,如今因為祭祖大典的緣故免去了元石,那還不得抓緊機會。”黃袍青年輕笑一聲。


    “這倒也是。”藥童點了點頭,“可惜我們隻是不擅鬥法的丹修,沒那福分。”


    兩人交談了一會後,便討論起了丹道上的煉丹之術。


    莫白細細地聽著,同時也在打量著這黃泥一般古獸台。


    他聽嶽陽說過,這方古獸台乃是王城特地開辟出的一處曆練之地,用以磨礪人族。


    其內囚禁著蠻荒獸魂,被刻作各種圖騰,隻要有人踏入其中,它們便會現出獸形,竭盡所能地去撲殺來者。


    而古獸台之所以會吸引大片年輕修士,原因有二。


    其一乃是因為人族大能在裏麵設下了禁製,進入其中的修士隻會與同境的獸魂交戰,並無性命之憂;其二就是有丹道大師布下的手段,隻要能斬殺獸魂,就會降下相應的獸血秘藥,用來滋補修士的體魄。


    早在遠古時期,就有人族獵殺蠻獸,沐浴獸血的先例,隻不過現在的這些獸血被人族的丹道大師用煉丹之法化去了其中的兇性,變成了一種特殊的丹液。


    莫白在旁邊站了一陣,期間不斷有年輕修士進入古獸台中,也有人偶爾走出,其中就有那兩位丹修口中所言的“雲兄”。


    在觀察了一會後,莫白跟著幾名庚金城的修士一同踏上古獸台,朝著長眉老者拱手一禮。


    老者笑了笑,一揮手。


    再度睜眼時,莫白已經置身在一處山原之地,四周野草叢生,幾乎蓋過了他的肩頭。


    雖說古獸台隻有數丈大小,但其內卻是廣袤無邊,如同山河納於芥子,將他收入了其中,不知丟在了何地。


    就在莫白張望之間,一頭獅虎異獸突然現出身形,昂首怒吼。


    它這一吼之下,平野之上竟卷起一陣腥惡大風,讓方圓百草盡低伏。


    莫白麵色不改,伸手一劃,將那吹麵狂風拍散,而那殘留的兇氣更是不能撼動他的心神分毫。


    “都說雲從龍,風從虎,今日我便用風雷之意來一教高下!”


    莫白戰意高昂,一步踏出間風雷繚繞。


    他要在這裏,悟出最後的風雷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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