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色陰沉,大雪紛飛。


    屋內,燭火搖曳,映照出三道對坐的人影。


    “禁製沒有問題,但難免會有幾個漏網之魚,不過都是些小蝦米。”一個短小精悍的老頭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默。


    說話的,正是莫白的三爺爺宗武。


    他的身旁,四爺爺葉霜難得一次讚同地點了點頭。


    砰!


    木門被重重地推開,一道鐵塔般的身影擠了進來,帶著一聲抱怨。


    “真他娘的晦氣,讓那狡猾的畜生跑了。”幾乎擋住了大半個門框的光頭大漢瞥了一眼屋內,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地說道。


    “讓它跑了嗎?”大爺爺抬起頭,目光看向大漢的身後,問了一句:“老七,連你的眼睛都追蹤不到嗎?”


    “雪太大了,痕跡掩埋得太快。”七爺爺修鳴迴了一聲,推開門口的大漢擠了進來。


    “別擔心,它中了老子一拳,已是重傷,沒個兩三月好不了。更何況這裏是六芒山,對它有著天然的壓製,翻不起什麽浪花。”六爺爺齊連捏了捏拳頭,咧嘴道。


    “要不是因為你那一拳,那畜生能跑得了?”七爺爺修鳴白了他一眼,抖了抖身上的雪,不冷不熱地說道。


    “這……”光頭大漢聞言撓了撓頭,不再吱聲。


    “罷了。”大爺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老四你來說說吧,這段日子有些不太平。”


    “嗯。”四爺爺葉霜應了一聲,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後,冷冷開口道:“目前來看,這已經是三個月來進入我六芒山的第八隻荒獸了。”


    “其餘八座山頭,最近也常有荒獸出沒。我讓莫羅聯係了首鶴山的首座烏洛大人,得知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他深深看了眾人一眼,沉聲道:“荒域……有些異常。”


    話甫落,眾人皆是一驚,屋內頃刻彌漫出一股凝重的氣氛。


    ……


    一套拳法打下來,莫白麵色通紅,寒意全消。


    他隨手抹了把雪在臉上,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踏著風雪遠去,身影漸漸淹沒在蒼茫中。


    北風嗚咽,帶來徹骨寒意,鋪天蓋地的雪花落下,猶如冰刃,刺痛臉頰。


    然而莫白卻不以為意,恣意地走在風雪之中。


    風雷之意讓他對於風雪有著超乎尋常的韌性,沐浴在其中有種說不出的暢快,仿佛化身為風,漸漸超脫凡軀。


    不同於崩山拳中追求極速的風意,這隆冬之風,寒殺萬物,寂滅生靈,是真正的無情之風。


    冰寒加身,莫白的心境也仿佛冰封,他一步一深地向前走去,感悟越發純粹。


    忽然,莫白腳步一頓。


    他彎下腰,用手撥開厚實的雪層,一個約兩掌寬的血色爪印出現在他的眼前。


    莫白眼睛微眯,低下頭輕輕嗅了嗅,一股獨特的氣味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撲鼻而來,令人厭嘔。


    “這爪印,即便幹涸了也能散發出這麽濃烈的血腥,留下它的……隻有是荒獸!”莫白皺了皺鼻子,眼神微冷。


    “必須找到它!”莫白凝視著血爪印,眼中寒光升起,泛出一絲殺意


    六芒山……絕不容許異族踏入!


    他緩緩站起身,運起養息訣鎖定住爪印上殘留的血氣。


    一道若有若無的虛淡血線在前方升起,蛇形般蜿蜒而去。


    莫白立刻疾步跟上,很快,風雪將他吞沒。


    他的身後,一切重歸蒼茫。


    ……


    大雪之下,莫白每走一步,就需要重新查探一番地麵,用養息訣再度追蹤血氣,確認方向。


    半個時辰後,他來到了一處低穀前。


    血氣到這就斷了。


    莫白蹲下身子,辨認著下方的山穀。


    大雪茫茫,低陷昏暗的山穀中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掩蓋了全貌,讓人看不真切。


    “似乎是後山裂穀處。”莫白不確定道。


    後山裂穀,是六芒山的一條斷界線,其內溶洞數百,常年幽暗深邃,曲折百轉,極易迷路,沒有特製的引路香,根本寸步難行。


    “隻能放棄了嗎?”莫白心有不甘,但奈何天色已晚,下方裂穀更是快要伸手不見五指,隻能無奈地長歎一聲。


    但忽然,他的耳朵一動,一道微不可聞的吼聲從下方隱隱傳來。


    似是獸吼,夾雜著痛楚。


    莫白側耳聆聽了一陣,片刻後飛身躍下,借助雪層緩衝,朝著聲源處滑去。


    不多時,他來到一處凹陷的積雪旁。


    “血氣很濃,雖然有著大雪掩蓋,可仍然溢了出來。”莫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滿是血腥味。


    他動手挖了一下雪層,發現其內乃是一處溶洞,隻不過被大雪封住了洞口。


    進入洞穴,莫白放輕腳步,養息訣唿氣成流,將周身氣息壓下。


    跟隨血氣指引,他一路向下走去,沿途做下種種標記,在七拐八拐之後,道路越發寬敞,一個巨大的圓形溶洞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溶洞內寬敞異常,一個巨大的窟窿懸在洞頂,皎潔的月光伴隨著大片雪花落下,將下方映得通亮。


    獸吼聲斷斷續續傳來,莫白輕附在一塊巨岩背後,定睛看去。


    一塊被濃鬱月光鋪滿的石台上,一頭傷痕累累的灰色狼獸正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狼獸雙目緊閉,眉頭緊鎖,時不時發出重重的鼻哼聲,一副極為痛苦的樣子。


    它的身子上足足有十幾道猙獰的傷口,縱橫交錯,其中有一道傷痕斜貫了它的整個背部,直達它的右側大腿,顯得極為恐怖。


    “看它身上的傷痕,不像是人力所為,難道六芒山上還有其他荒獸不成?”莫白眼睛一縮,心頭微沉。


    狼獸身上的數道傷口都是很明顯的爪痕,也不知是何種荒獸所為。


    就在莫白暗自思量的期間,狼獸也有了動作。


    隻見它慢慢地挪動身子,將傷口最多的背部置於月光之下。這些傷口大都已經愈合結痂,但在月光的照射下,黑色的痂皮上竟然冒出陣陣清煙,有了融化的跡象!


    隨後,一些殷紅的血液從痂皮融化處緩緩流出,頃刻間就染紅了狼獸那一身灰色的皮毛。


    “好家夥,竟然直接引動月華之力,對自己的傷口進行清洗換痂。”莫白心中一驚,神色凝重起來。


    吸收月之精華,是獸族最為普遍的療傷方式。


    但像這樣直接引動月華之力清理傷口,需要將愈合的傷口重新撕開,暴露在月光下灼燒,其中痛苦不言而喻。


    可這頭狼獸僅僅除了起初的幾聲低吼外,此後竟然再無一絲聲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說明,這頭狼獸兇性極強。莫白當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貫注起來。


    狼獸雖兇,但他也不是勝算全無。


    直接引動月華之力療傷雖好,但也會給狼獸帶來一段時間的虛弱期。這本就是一個先破後立的過程,並不能一蹴而就。


    “等它傷口完成換痂,它的肉體和精神都會陷入虛弱,那時就是我的動身之際!”


    莫白靜靜地貼附在巨岩後,渾身氣息若有若無,像是一條蟄伏待獵的蛇,隻露出一對眼睛悄悄觀察著狼獸。


    他的心中已有謀算。


    雖然可能有另一頭荒獸的存在,但明顯和這頭狼獸不對頭。既然狼獸敢把自己暴露在月華下清理傷口,顯然這裏極為安全和隱蔽。


    所以,莫白並不擔心。


    現在,最重要的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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