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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芊蔚聽見這一聲唿喚,毫不猶豫地轉頭直奔對方而去,蹭一下就竄到了來人身前:“殿……不是,公子,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要養傷麽?”


    “手裏的事都安排妥當了,就出來走走。”蕭載陽替她理了理鬢邊的碎發,低聲道:“正巧聽紀修說你在這兒,就順道來接人。”


    您就吹吧。


    後頭的紀修表麵笑眯眯,實則腹誹不已。


    明明是埋頭忙到剛才,冷不丁見到好不容易從宴會上脫身的方大人,生怕何姑娘被賓客衝撞,才急衝衝趕過來的。


    沒準方大人如今還一頭霧水地走在迴房的路上呢。


    但紀修是個合格的貼身內侍,不會幹揭自己主子短的事,所以他隻是依舊保持著笑容,然後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呆在原地的陸羨之。


    這人他熟啊。


    上迴也是太守府,也是這麽一場宴會,殿下讓自己去把對方祖上十八代生平都給翻了出來,從頭到尾挑剔了一通,那叫一個殺心四起。


    得虧揚州城早就安插了無數暗線,不然紀修無所不能的職業生涯就得在這栽個大跟頭。


    結果沒想到如今剛迴來,就又遇上了?


    本著東宮總管太監的職業素養,紀修合理懷疑其居心不良——裝作對何姑娘有幾分心思,實則探聽太子行蹤這事兒也不是沒可能的。


    陸羨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列入了怎麽樣的名單中,而是看著這個先前就見過的男子,盯著對方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壯著膽子道:“小生與姑娘不過是一見如舊,才多說了些話,公子即便擔心幼妹,也不必對其如此苛責。”


    沒錯,陸羨之左思右想,堅定地為這個神秘男子安上了美人兄長的名頭。


    畢竟這兩人都有一雙桃花眼,非要較真的話,其實還是有幾分相像。


    可惜陸羨之不知道的是,無論蕭載陽還是何芊蔚,長相都隨了母親,這眼波流轉的明眸正是這麽來的:江流宛與先皇後之所以是手帕交,可不就是因為兩人分明素昧平生,毫無半分血緣關係,容貌與姓名卻與彼此相似得仿佛親姐妹一般。


    聽見這沒厘頭的一句話,蕭載陽皺了皺眉,眼神都懶得分給對方半個,直接就問了何芊蔚本人的看法:“什麽時候都能與這種人相談甚歡了?”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怎麽能空口白牙地汙蔑人!”何芊蔚反應強烈,忙不迭地證實著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們連十句話都沒說到!哪兒來的相談甚歡!”


    蕭載陽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拍拍氣鼓鼓的小姑娘,淡然道:“聽見了?”


    陸羨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日帶著幾分炎熱的風迎麵襲來,讓他神智清醒了幾分,然而腹中的二月鶯卻仿佛沸騰一般,很快又讓他失了分寸,急聲道:“若非心對姑娘心生愛慕,小生又何必主動搭話?分明姑娘自己也應下了,如今又為何矢口否認?”


    “……啊?”


    何芊蔚滿頭問號,從喉間溢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語氣詞。


    與她慢半拍的反應相比,蕭載陽的目光則瞬間就冷了下來。


    紀修聽得在夏天都打了個寒顫,立刻喝道:“喝醉了酒不去歇息,盡在此處汙蔑姑娘名聲,陸公子好大的膽子!”


    離陸羨之最近的如意聽見這句話,毫不猶豫地上前,將對方撂倒摁在了地上,一點也不客氣。


    陸羨之身邊隻帶了一個小廝,在驚變中滿心恐慌地看著自家公子狼狽的模樣,上前就要和如意動手。


    如意是什麽人?


    她可是就算在太子殿下的暗衛營裏,本事也數一數二的人物,這才被特意挑出來放到何芊蔚身邊,哪能輕易被影響,麵色不變地就順手將這小廝同樣摁倒在地。


    陸羨之的酒勁正上頭,嘟囔半天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反倒是那小廝。(下一頁更精彩!)


    在極度驚恐的情況下,也堅持不懈地不斷輸出著。


    “放肆,大膽!你們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什麽身份!要是現在趕緊認錯,說不定還能撿迴一條命!”長見識了啊,這麽衝當朝太子說話。


    何芊蔚嘖嘖稱奇。首\./發\./更\./新`..手.機.版


    陸羨之那一段沒頭沒腦的話聽得她也生氣,自然懶得說什麽小事一樁的話,而是扯了扯蕭載陽衣袖:“殿下,他真的不是患有什麽不方便讓外人知曉的隱疾麽?”


    正常人很難有這樣的腦迴路啊。


    說著,何芊蔚指指自己腦門,猶豫道:“比如,這樣兒的?”


    “不僅沒有,還聰明得很。”蕭載陽沉著臉,聽見這問話強行壓住了煩躁的心情,解釋了起來,“在揚州城的讀書人裏頗有名氣,公認的舉人備選。”


    何芊蔚滿臉的不相信。


    滿打滿三,她確實也就和陸羨之見過兩麵,似乎不好妄下結論,但對方這兩次碰麵的表現都實在——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要是這樣的人都能考中舉人,總會讓人有種“大啟要完了”的錯覺。


    自然,當著蕭載陽的麵,何芊蔚不至於直接這麽說,而是盡量用了委婉的說辭:“……確定是本人嗎?”


    好吧,這句似乎也挺直接的。


    蕭載陽倒是被她問得一笑,給了肯定的答複。


    “錯不了,紀修親自翻過他的文章,仔細調查過好幾遍。”


    說罷,蕭載陽又沉吟片刻,道:“但也隻能考中個舉人了。”


    太子殿下向來公私分明,要是看誰不爽,直接忽視對方就行,從不屑於公報私仇,這句話應該沒什麽情緒成分。


    何芊蔚信服地點點頭,深以為然,又問蕭載陽準備如何處置陸羨之。


    “理他做什麽。”蕭載陽瞥了對方一眼,“太守又不是大限將至了,這點事都處理不好?”


    他不僅用不著自己處置,興許還得攔住太守,免得人一個生氣直接趕盡殺絕了。


    最終,如意留在那亭子附近,一根麻繩把陸羨之和其身邊的小廝全綁了起來,負責把兩人拖到太守麵前。


    紀修同樣留下來刷臉,而蕭載陽與何芊蔚則先迴了暫住的院子。


    一路上何芊蔚都沒敢怎麽說話:雖然蕭載陽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差別,但憑著十多年的朝夕相處,她還是下意識覺得對方現在的心情很差。


    比林清妍和柳歡顏那次還更嚴重的那種。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多說多錯,不說就算有錯也不至於太大,何芊蔚決定先憋一會。


    然而等一腳邁進蕭載陽的房間,下人們按慣例退到門外的時候,何芊蔚才驟然發覺,剛才不說,如今兩人獨處,豈不是更不敢了嗎!什麽腦子啊,被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給嚇傻了嗎。


    何芊蔚苦著臉。


    蕭載陽卻不知道她豐富的心理活動,一撩下袍就在榻邊坐下,慢悠悠拎起茶壺倒滿了一整杯,這才奇怪地抬頭看過來。


    “在那站著做什麽?”


    何芊蔚矢口否認:“沒什麽。”


    她麻溜地也坐下來,自來熟地端起太子殿下剛倒的茶就一大口下肚,搜腸刮肚地找著新話題。


    她先看被收到一旁的棋盤:“殿下今日不下棋?”


    “棋譜不是在你那兒?更何況我要是有閑心下棋,恐怕方廷玉當真會上來平跟你死我活。”


    那他肯定不敢。


    何芊蔚腹誹道,卻也不得不承認蕭載陽近日的忙碌,隻能又問:“之前說隻在揚州城待上幾天,就啟程迴京,時間夠用麽?”


    “父皇早就準備了人來接受伊桑。”蕭載陽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抿上一口輕描淡寫道,“把事情交代清楚,剩下的就和我沒關係了,結果自然會被送到東宮去。”


    弱冠禮在即,皇帝可不會在這檔口。(下一頁更精彩!)


    讓蕭載陽忙得團團轉。


    反正伊桑是太子抓的,昆厥與烏歌那邊的青嶺花也是太子帶人搗毀的,足夠震懾那些朝臣了。


    何芊蔚訕訕地哦了一聲,捧著白玉杯戰戰兢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覺太子殿下差不多也該開始輸出了。


    不得不說她在這種時候,第六感準得可怕:蕭載陽垂眸盯著茶水望了片刻,果不其然主動開了口:“青青覺得陸羨之如何?”


    “胡言亂語、形狀瘋癲,一句也不想再和他多說。”


    何芊蔚毫不猶豫道。


    倒是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蕭載陽轉了轉手裏的杯盞:“那其他人呢?”他說著,抬頭與何芊蔚對視,盡管放緩了聲音,卻仿佛壓抑十分。


    “他給我提了醒,青青很快就要及笄,婚事想必不能再拖,有沒有瞧上哪家的郎君?”


    何芊蔚跟著也放低了聲音:“應該……沒有吧?”


    “殿下知道我是什麽性格,一點也不適合京城高門大戶的規矩。”她搖搖頭,“當家主母肯定做不下去,更何況我也不願意一輩子都被困在後宅裏,那多沒勁啊?”


    “爹娘生我養我,可不是為了讓我到別人家裏去做個賢良淑德的兒媳婦,而是要我活得自在逍遙。”


    江流宛一生馳騁沙場,名姓從沒被困在一家之宅,反倒是揚名於軍營,與何修竹一齊讓匈奴頭疼了好幾年,這對夫妻確實也可能如此養女兒。


    更何況何修竹那軍師與繼承人的算盤,蕭載陽還真曾經聽皇帝說起過。


    論私,皇帝肯定是十萬個不願意讓何芊蔚又迴到軍營去,但同時又覺得對方必然與自己意見相悖,頭疼得厲害。


    蕭載陽也這麽認為,但抵不住他有私心啊。


    太子殿下便一笑,眼波流轉間俯身湊近了何芊蔚,低低問:“那我呢?”


    我能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嫁了人也照樣活得自在,不用擔憂外人的看法,但卻不能給你真正的自由,反而要將你困在皇城,與我一同熬到白頭。


    ——所以,要不要試著接受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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