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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到初夏,中間隔著幾個月的光陰,足夠桃枝上的花苞從小小一簇,慢慢長開了,壓得枝頭也跟著彎下腰。


    也能催著東宮眾人與利益相關的官員緊趕慢趕,忙完了出發前的安排,把忙碌的火炬傳到瑤光殿這頭來。


    隨著啟程日期的臨近,原本自以為看淡了的一堆人又開始焦頭爛額,每日翻箱倒櫃生怕有什麽遺漏,甚至到庫房裏走了許多次。


    而作為當事人的何芊蔚,自然是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的命運,終究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了瑤光殿裏,抱著妝奩,挨個把自己這幾年攢下來的首飾全挑出來,排列整齊。


    然後再從中選出幾件來,預備帶走和自己一塊走出國門。


    何芊蔚從前就對珠寶首飾不怎麽感興趣,長大後對它們的態度也差不離,穩定發揮著“為了撐門麵留著,平時意思意思戴幾個”的水平。


    某種意義上也算不忘初心——雖然在這件事上,不管她的看法是什麽樣的,也攔不住其他人隔三差五往這兒送點新的,直叫庫存年年攀新高。


    畢竟宮裏頭就這幾個嬪妃,還全都是為了應付百官才給納進來的,自然不會把每年收來的貢品給賜出去。


    好不容易有了個何芊蔚,可不得使勁兒送嗎?


    作為送得最多的人之一,蕭載陽在旁邊抱著阿瓊,一人一貓目不轉睛地看何芊蔚選來選去,愁得連蜜餞都沒心情吃了。


    但蕭載陽有。


    他不僅自個吃,甚至到最後直接把整盤端了過去,放到麵前慢慢享用。


    阿瓊探頭探腦地將爪子伸出來,被蕭載陽握住貓爪,往懷裏一塞。


    蕭載陽捏了捏阿瓊那一層軟乎乎的肉墊:“這東西你可吃不得。”


    何芊蔚幽幽道:“哪有自己吃得這麽香,卻不準別人也嚐嚐味道的。”


    “這話多少帶著些遷怒的意思。”蕭載陽迴過一句,也不和她多計較,而是自己抓起一把蜜餞,舉起來往何芊蔚麵前懟,“阿瓊是阿瓊,你是你,瞧瞧我這不挺疼你的嗎?”


    何芊蔚瞅了一眼,從中挑出自己喜歡的幾種,一股腦全含進嘴裏。


    短暫延遲後,蜜餞的甜味在口腔之中四處泛濫,裹挾著恰到好處的糖分衝淡了其他情緒,選首飾選得心煩意亂,甚至有幾分煩躁的何芊蔚也慢慢鬆下心來。


    簡單來說就是看開了。


    而心態變好後,何芊蔚的動作就跟著隨意起來,把之前單獨拎出來的首飾通通都給收迴了妝奩。


    蕭載陽好奇地看著她這一番行為,問:“不選了?”


    “選好了。”何芊蔚信誓旦旦地迴答,“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


    蕭載陽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難得卡住話頭,半天沒出聲。


    等調節好了複雜的心情,他又問道:“那你之前選了半天是為什麽?”說著,他甚至還特意歪頭瞧了瞧外頭的天色。


    春日的陽光算不上熱烈,隻是掛在天幕充個門麵,金色細線互相糾纏著,和雲一塊兒縫出幅好景色。


    時間已經趨近黃昏了。


    而蕭載陽剛到瑤光殿那會兒,還是早上的事,何芊蔚也不過才出床上爬起來,甚至還在用早膳。


    嗯……瑤光殿的夥食確實不錯。


    順帶著蹭了一碗粥的蕭載陽心想。


    何芊蔚跟著蕭載陽的目光往外看,明明對方一句話也沒說,她卻靠自己領會到了那些難以解釋清楚,卻心知肚明的未盡之言。


    諸如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之類的。


    惱羞成怒的何芊蔚板下臉:“做事不能隻看過程,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從前你可不是這麽個想法。


    蕭載陽心裏這麽想,嘴上卻連連附和道:“不也挺好的嘛,反正也裝得下這妝奩。”


    終於解決了一個心頭之患,何芊蔚理所應當地借著犒勞自己的理由,跟上蕭載陽的腳步就往東宮跑,連頭都不帶迴的。


    蕭載陽則在前麵開路,把陳嬤嬤的欲言又止和若蘭的滿肚子交代全都擋了迴去。


    所以說太子殿下就是這點好——


    瞧別人退後半步,壓根就不敢上來攔的動作,要是自己也有這氣勢就好了。


    何芊蔚感歎著,低聲和蕭載陽咬耳朵。


    “……也不能這麽說,畢竟紀修現在也有本事以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心情和我對著幹。”


    蕭載陽當即舉出反例來。


    比如什麽自己讀書寫字正在興頭上,一刻也不想在別的事上花費精力,紀修偏偏就敢把棋譜搬過來放到麵前,說殿下您該練練棋藝啦。


    “偶爾,隻是偶爾而已。”何芊蔚替紀修找借口,解釋道,“再說要不是有陛下的吩咐,紀修也斷然不會這麽做的。”


    蕭載陽置之一笑:“那可不一定。”


    作為母後尚在時就混跡於宮廷中的人,紀修的膽子可不止這點呢。


    蕭載陽心說。


    畢竟紀修此人,雖然是個內侍,卻又不是隨處可見的宦官。


    假如當真算起來,湯正德其實也得被紀修死死壓住——若不是為報先皇後之恩,以紀修的本事,就是自己願意,皇帝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蹲在宮中,成天冥思苦想怎麽伺候主子。


    但畢竟元後已逝,紀修也理所應當地轉而效忠其後代,皇帝自己也對蕭載陽放不下心,正好物盡其用把紀修安排在太子身邊,也算物盡其用,也保險得多。


    等將來蕭載陽禦極,紀修可就和紀公公再沒什麽關係,而是會轉去做別的事。


    這事皇帝心裏門兒清,蕭載陽自己也隱約能猜到,至於文武百官,也就這麽幾個能稱得上心腹的官員知道。


    何芊蔚一個暫時不必過早接觸這方麵的小姑娘,自然不清楚其中關竅,但這又不是什麽急於一時的事。


    她總有一天也要明白紀修身份究竟特殊在哪兒,沒準還得和對方在北境打上交道。


    是以蕭載陽也不再與何芊蔚細說紀修之事,而是低聲調笑道:“借我做擋箭牌,光明正大地去東宮偷懶,青青好玲瓏的心思。”


    “……哎呀,這不是我自己又沒個什麽公主縣主之類的名頭,別人見了我也不會害怕嘛。”


    其實也不是這麽一迴事。


    何芊蔚確實是一介白身,可她又是皇帝和太子都小心護著的貴人,是主子,要是她自己不樂意,誰也沒那個本事逼她做些什麽。


    這人單純屬於知道陳嬤嬤與若蘭是為了自己好,但又是真的不想和釵環打交道,所以才躲在蕭載陽旁邊狐假虎威,能逃一時算一時。


    不得不說何芊蔚能有壓根不在意首飾妝容的底氣,還得多虧了她那張豔壓群芳的臉,和與眾不同的誌向。


    何芊蔚一直知道自己將來是要長期與軍伍為伴的人,犯不著成天在意容貌,畢竟在軍營、戰場那樣的地方,敵人都是殺紅了眼的,至於自己人——一條命都懸在半空中沒個著落,誰管你長什麽樣兒啊。


    她從來沒有居於後宅的打算,也沒想著成日裏在夫君身上花心思。


    何芊蔚知道陳嬤嬤、若蘭這些人是不願意讓自己再與戰場扯上關係,隻希望她能長到及笄,嫁人生子,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輩子。


    也不能說這樣的想法有錯,但畢竟何芊蔚有了自己的看法,自然不會隨著對方的意願行事。


    她又不能直接說出來,隻能這樣躲一時算一時了。


    等到了要攤牌的時候,再說這些也不遲。


    眼下爭口舌之利屬實沒必要,還不如把自己的態度擺出來,讓其他人潛移默化地養成“小姐就是這樣人”的看法,將來也能更快地接受她的選擇。


    ……要是實在沒法接受也沒辦法,何芊蔚又不會為了其他人改變主意。


    所以何芊蔚隻是半真半假地開了句玩笑:“要是我也能和殿下一樣就好了,身份這麽貴重,誰見了都得害怕。”


    “太子可隻能有一個。”蕭載陽順坡下驢,和她互不相讓地調侃起來,“除去父皇,皇室大概也沒有什麽身份能與我一樣了。”


    說著,蕭載陽腦中似乎閃過一道思緒,他也就直接說了出來。


    “要是太子妃的話,卻也不是不能有這個地位。”


    “那殿下可得幫我把太子妃的位置留住,沒準哪天我就又迴來借您的東風了。”


    何芊蔚隨口接道。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了一瞬,鬼使神差地對視了一眼,又很快互相別過頭。


    聊天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嘴比腦子快很多,說出口了才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話似乎不太合適……


    何芊蔚竭力控製著表情,臉上卻飛上淺淺一片薄雲,耳根子也似乎火辣得很。


    啊啊啊啊啊所以說為什麽非得接話啊,你這張嘴不出聲會死嗎!


    她簡直恨不得給剛才的自己狠狠來上一巴掌。


    蕭載陽倒還好些,起碼他還沒來得及答應下來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但也隻是好一點而已。


    太子殿下平素溫文爾雅是沒錯,但不近女色也是真的,畢竟在皇帝的言傳身教之下,他心底其實向往的是自己父母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


    至於太子妃人選,皇帝自己都懶得費那勁兒亂牽紅線,還特意交代了內務府不必給太子安排什麽曉事的侍寢宮女,也怪不得蕭載陽壓根扛不住何芊蔚這一句大膽得有些過分了的話。


    他抿緊了唇一句話也不說,生怕一開口,顫抖的聲線就把自己並不平靜的內心暴露了個幹淨。


    這氣氛沒人能調和,在時間的攪和下慢慢變得粘稠起來,圈住兩顆心不肯放鬆,讓人跟著一道緊張起來,更是難免有了幾分羞澀。


    好在東宮已經近在眼前,兩人默契地加快了腳步,悶頭往裏頭衝,在宮人一聲聲的請安中強行拋下了複雜的心緒。


    誰也不願意細想剛才的插曲,自然也就忽略了為什麽在難為情之餘,卻有著隱秘的期待和難以言說的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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