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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的春日宴都是大家相談甚歡,但眼下卻變得一片死寂,連風也不願意從這裏經過,更別提花香了。


    然而無論是誰,在如今的境況中都不敢輕易開口,就算雲王妃也一樣——甚至以她的身份,反而是最不好說話的哪個。


    雖說皇帝一門心思打理政事,大多數情況下都懶得和朝堂上勾心鬥角從未停歇的臣子一番猜忌,但他終究是天子。


    絞盡腦汁對付一個臣子,那是皇帝剛登基時才會做的事兒。


    如今皇位穩固,天子勢大,倘若對誰沒起疑就罷了,但要是有哪怕一點兒的疑心,隨便找個借口,先查了再說也行。


    雲王作為皇族中唯一一個成年且有實權的男子,向來都是皇帝指東絕不往西,不該自己碰的東西跑得比誰都快,對兵權更是一問三不知,結果誰知道今天柳歡顏一上來就說了這麽一通驚世駭俗的話。


    甭管從前如何,今日過後,皇帝怎麽也得考察一二才會繼續用雲王,沒準還會埋下一個不得了的隱患。


    別看雲王妃狀似風雲不動安如山,待會兒完事了恐怕得有不少人遭殃,柳家難受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而作為當事人的何芊蔚,已經麵色淡然地看了柳歡顏半天,卻一句話也沒說過。


    托皇帝的福,何芊蔚沉下表情不說話盯著人看的時候還挺嚇人,再加上旁邊虎視眈眈的蕭載陽,一開始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歡顏也慢慢有些畏縮,周身氣勢肉眼可見地逐漸萎靡。


    就在這時,何芊蔚才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就這點膽子。”


    她語氣中的看輕甚至溢出來,漫過人的五髒六腑,壓得柳歡顏平白生出幾分羞惱的心情,而眉目間的嘲諷也毫不做掩飾,擺明了就是瞧不上對方。


    “匈奴人的眼神可比方才的我陰狠毒辣許多,柳小姐這樣養在深閨的嬌花,別提四處都是斷臂殘骸的戰場,恐怕連稍微嚇人些的傷口都不敢看。”何芊蔚低下頭,撥弄著係在腰間的穗子,心中反而慢慢平靜下來。


    當初林清妍原本就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名頭生出自認高傲的心思,再加上逍遙醉的影響,然而就算如此她也沒說出過這麽荒唐的話來,起碼還知道點大是大非,而眼前的柳歡顏……


    讀過幾本聖賢書,其中深意一點也沒領會到,不知道紙上得來終覺淺的道理,也不願意親身躬行,卻又偏偏覺得自己無所不知。


    這幅讀書讀傻了的樣子,簡直讓何芊蔚火氣猛的竄起後就如雲煙般日出散開,都懶得和她論長短爭對錯。


    “瞧瞧柳小姐這不服氣又畏懼強權忍氣吞聲的樣子,我都覺得可憐。”她笑著說,“這樣吧,多說無益,正巧近日使團要到匈奴那邊去,不若讓柳小姐隨行,爭取讓匈奴人自願退遠,從此不敢再犯我大啟。”


    此話剛出,眾人心中紛紛一驚。


    當初匈奴趁夜偷襲,讓啟國損失無數,更有兩員大將殉國,雙方也正式撕破了臉,在邊境線上膠著至今。


    先帝在時,大啟國力衰落,對外常常是送禮賠錢又割地,讓匈奴人吃到了不少好處;自從當今登基,便換了措施,派兵駐守北境。


    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匈奴從前享受過太多,自然也認為啟國的軍隊還是弱不禁風的模樣,一場偷襲,雖然占了先機收獲頗多,可自己也損失慘重,更別提後頭緊跟而來的報複。


    匈奴本以為這是窮弩之末,還妄想著等啟國撐不住了,就反打過來,誰知一連廝殺了這麽多年,看似僵持,實則久拖下去,必輸無疑。


    雪上加霜的是,匈奴王年老體衰,繼承人卻未定,各位王子勾心鬥角,全然不顧外敵。


    無奈,匈奴隻能遞了求和書,大啟這才臨時開始從官員中挑出人選,打算湊一個使團出來。


    這使團究竟是做什麽的,皇帝又是如何看法,旁人自然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個風險與迴報都同樣高昂的差事,有人避之不及,自然也有些不怕死的,準備放手一搏。


    這事算不上秘密,能被請到春日宴上的人,多半都是出身勳貴之家,自然心中有數。


    至於何芊蔚,雖然官職與家族她一個不占,但畢竟有著這麽個身份,再加上偏心偏到了天邊的蕭載陽,她想不知道都難。


    但與何芊蔚說的話相比,她知情一事已經變得不這麽重要了——柳歡顏就是一個深閨小姐,讓她進使團,開什麽玩笑?


    然而何芊蔚表情認真得很,仿佛她這麽說了,那就會成真。


    人人暗自狐疑。


    也有那麽幾個想瞧瞧蕭載陽反應的,結果剛不著痕跡地將目光投過去,隻見太子殿下已經站起了身,正低眉理著衣襟。


    蕭載陽很快又抬起頭,卻連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下頭進退維穀的柳歡顏,而是與旁邊的何芊蔚目光撞到一起。


    然後他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點頭,率先往門外走,而何芊蔚也施施然起身,緊隨其後。


    “這事就算結束了”——大部分人是這麽想的。


    隻有雲王妃皺緊了眉頭,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空落落的一點也不踏實。


    她的預感準得出奇。


    蕭載陽從柳歡顏身邊路過後又仿佛剛想起什麽似的,微微偏頭,輕笑道:“柳小姐還愣著做什麽?此去匈奴之地,路途遙遠,又是舉家出行,不快些迴去準備,恐怕要吃苦頭的。”


    不僅柳歡顏一個人,甚至還將整個柳家拖下了水?


    眾人唿吸一滯。


    何芊蔚麵色如常,連腳步都保持著自己的頻率,甚至還在經過蕭載陽身旁時,借著身體的遮擋輕輕拽了拽對方衣袖,催促他快些離開。


    趕緊的吧,這破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於是蕭載陽輕飄飄地拋下這句話,便毫不猶豫地與何芊蔚一同邁出那道大門。


    等在外頭的紀修見此情形頗為驚訝,他原以為還要再過些時候的。


    然而紀修始終秉持少說話多辦事的原則,麻溜地發揮出東宮總管太監的職業素養,帶著兩位主子七拐八拐出了雲王府別院。


    待兩人先後登上馬車,紀修也坐到了前室,與車夫不近不遠地隔了一段距離,既能隨時聽見主子的吩咐,又能交代車夫駕車時的事宜。


    從何芊蔚與蕭載陽準備離開,到東宮車架正式起步,全程下來,雲王府的下人愣是一點作用沒起到。


    蕭載陽刻意這麽做,也有幾分警告的意思,何芊蔚卻隻是單純的有些遷怒。


    此時的何芊蔚正倚著車內的小榻閉目養神,蕭載陽便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等了半晌,估摸著差不多了,才道:“聖旨最多明日就會送到柳家。”


    何芊蔚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對這結果一點也不意外。


    她承認自己說話的時候是有點狂,然而這其中的前提卻是心中把握充足,才敢這麽說。


    在宮中瀟灑肆意了這麽多年,別的不提,但最起碼皇帝的態度能看得明明白白,就柳歡顏那不知死活的一番話……都夠柳家給他陪葬無數次了。


    眼下隻是讓她隨行使團,想都不想就知道皇帝閉著眼都能應下,然後再慢慢算賬。


    雖然蕭載陽額外把整個柳家也算了進來,讓何芊蔚有些意外,但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既然生了這麽一個女兒,又教養不好,總該吃點教訓的。


    何芊蔚一點也不覺得柳家其他人是受了飛來橫禍,但——


    “說起來,等他們跟著使團到了北境,是不是要在宛城落腳?”


    她皺起眉。


    就柳歡顏這個態度,要是兜兜轉轉又把人放到何修竹、江流宛夫妻兩生前死守的城池中,似乎有些不爽啊。


    雖然麵對外敵,私人恩怨都該先放一放,但畢竟眼下境地並沒有嚴峻到如此地步,何芊蔚難免會有些小心思。


    蕭載陽自然也能想到這一層。


    他笑著搖搖頭:“北境城池眾多,雖然父皇的態度擺在那裏,守將對匈奴的態度卻也各有不同,其中就有那麽幾個不願意打仗的。”


    聞弦知雅意,何芊蔚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柳歡顏這麽習慣故作大度地指點江山,不如就讓她待好了這頂和平大使的帽子,去為兩國和平發光發熱吧。


    就是不知道她會先被哪邊的人套上麻袋揍一頓了。


    車輪骨碌碌轉過一圈又一圈,皇宮那道象征榮華富貴的宮門也近在眼前,前室的紀修老神在在坐著,連東宮的令牌都懶得進,直接刷臉放行。


    太子就是有這種權利。


    都到這地步了,何芊蔚幹脆直接蹭車蹭迴了瑤光殿,才起身掀開車簾,準備迴去好好蹂躪一番阿瓊。


    蕭載陽卻在這時候突然拉住了她的衣擺。


    何芊蔚滿心困惑地迴過頭,隻見蕭載陽麵色糾結,似有猶豫。


    她便不急著走了,施施然坐迴原位,也不開口問,而是等著蕭載陽主動開口。


    好半天,蕭載陽才破罐子破摔地問道:“……春日宴上,你有遇到心儀的男子嗎?”


    何芊蔚唇一動還沒來得及迴答,他又補充一句:“要是有的話,早些告訴我。我讓人親自查一遍,也好放心。”


    不然你還能做別的什麽事嗎?


    何芊蔚奇怪地看了眼不知道為什麽神情緊張的蕭載陽,沉吟著仔細想了想春日宴上的見聞,斬鐵截釘道:“沒一個能打的。”


    “是嗎?”


    蕭載陽重複確認一遍,好似鬆了口氣。


    其實他本來想說那就好的,但總覺得不太合適。


    “放心啦,以後要是遇見喜歡的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讓太子殿下替我把把關。”


    何芊蔚笑著調侃一句,躍下馬車,直奔沒準還趴在榻上唿唿大睡、還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的阿瓊而去。


    蕭載陽目送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這才吩咐紀修轉頭迴東宮。


    要是讓他來把關的話,大概沒一個能合格。


    蕭載陽發自內心覺得,有自己珠玉在前,其他人都不過是螢火之光。


    他一點也不放心讓除自己外的男子來照顧何芊蔚。


    任何人都不會比他待她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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