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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玄手藝確實好,後來秋影拎迴來的那一大袋在他手下不僅做出了桂花糕,甚至還融會貫通一般又研製出了許多新奇的糕點,讓何芊蔚讚歎不已。


    她讓若蘭將常見的桂花糕分別送到了各宮,又往皇帝的勤政殿和太子東宮多塞了幾份桂花糕和旁的小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饕餮盛宴。


    在這樣平淡而沒有波瀾的日常瑣事中,轉眼就到了中秋。


    皇室人丁算不上興旺,但在這闔家歡聚地日子裏,宮中依舊按著從前的規矩張燈結彩起來,遍地布置好了節日氣氛濃鬱的裝飾,來來往往的宮人臉上也總掛著笑意。


    每逢佳節,各宮的主子們都多多少少會給手底下的人發些賞賜不說,更有甚者會額外開恩免了部分差事,允準過了中秋再補上,也難怪他們這般開心。


    雖然到了第二日依舊得把該幹的活兒做完,但在中秋時卻能有時間來過節,仔細算來倒也不算虧。


    但這春風般吹遍了前朝後宮乃至大街小巷的歡喜,卻統統被攔在了瑤光殿外頭。


    臨近中秋前的那幾天,何芊蔚就已經蔫蔫地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每日裏到上書房點完卯,就一頭栽迴瑤光殿,縮在自覺最舒服的那張靠窗的榻上發呆,對其他人事物總是愛答不理的模樣,也就對著自小跟在身邊的三個忠仆和蕭載陽時,話會多上那麽幾分。


    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心情差得很,但誰也拿不出個好主意,於是情況就這麽僵持了下來。


    為了何芊蔚這事,陳嬤嬤帶著飛鏡、秋影二人急得團團轉不必多說,連蕭載陽也愁得在課上好幾次神遊九天,被太傅反映到了皇帝那頭。


    穩坐觀光台的皇帝一副“被朕猜中了吧”的樣子,矜持地嗯了一聲表示已閱。


    然後背地裏一邊催著湯正德找了不知道多少新奇小玩意兒,一邊思考等自己那傻兒子問過來的時候要怎麽迴答才好。


    要不怎麽說知子莫若父呢——皇帝這頭才剛忙活起來,蕭載陽就急匆匆地到了皇帝跟前,虛心請教怎麽做才好。


    皇帝心說果然來了,卻不急著迴答,而是語意不明地說:“你就不擔心擔心父皇?”


    這語氣頗有幾分酸溜溜的味道。


    跟在二人身後、宮中兩大總管太監默默一對眼神,又一次統一了意見。


    “……兒子左思右想,怎麽也想不明白往日中秋哪兒虧待了父皇。”蕭載陽一副這你也要計較的表情,“您從哪兒看出來的我不擔心?”


    皇帝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了半天。


    直到蕭載陽從湯正德擠眉弄眼,又生怕被發現的暗示裏恍然大悟,再三表示今年中秋去過了瑤光殿,一定照舊來勤政殿陪自己為國事操勞的老父親,皇帝這才心滿意足地咳了幾聲,準備說點正經的了。


    所以真是因為這個?到底誰才是小孩啊!


    蕭載陽看著自個父皇這堪稱幼稚的表現,又迴想一番那如閨閣女子般拐了好幾道彎的小心思,深覺接下來要聽到的話可能沒這麽有用。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畢竟皇帝雖然平日裏總喜歡逗兒子玩,但該認真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


    於是蕭載陽耐著性子、認認真真地聽完了皇帝關於中秋習俗與規矩的一百個為什麽大科普,到了最後,甚至已經對後宮中秋的流程了如指掌。


    這一幕想想其實蠻可笑的。畢竟這兩人裏,一個是當朝天子,一個是打小就被冊封的太子爺,卻湊在一塊兒神色嚴肅地討論著如何讓何芊蔚開開心心的過完中秋,頗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紀修絕對不懷疑,要是有誰正巧在附近,又好運氣地能看見這一幕,多半要以為大啟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兒,以至於天子與儲君都連連皺眉。


    可惜皇帝與太子見麵時向來都是將無關緊要的下人統統屏退,隻在身邊各留一個心腹,外頭甚至還有禦林軍守著,紀修也就隻能想想了。


    這麽做倒也不是因為兩人總會談起什麽輕易不能示人的秘密,隻是單純的,要保護好皇帝在外時那副不威自怒、殺伐果斷的形象而已。


    畢竟皇帝在和蕭載陽說話時流露出來的性子,實在是……一言難盡。


    話又說迴正題。


    在紀修低頭溜號的這段時間內,皇帝已經從開篇的為何要在宮中辦中秋講到了曆年來的中秋宴席,最後又繞迴針對瑤光殿與何芊蔚的具體實施手段上,已經快要到尾聲。


    隻聽皇帝終於給之前的長篇大論打上了句號,總結道:“……總之,這麽辦就算起不到理想的效果,也不至於辦了壞事,照我說的準沒錯。”


    見蕭載陽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皇帝深覺兒子長大了就沒了小時候覺得父皇無所不能的可愛,咬牙切齒地又擠出一句來。


    “那小丫頭因為什麽失魂落魄,你就從什麽地方找補過去就好。”


    這句聽著可靠多了,於是蕭載陽欣然點頭,敷衍地行禮告退後就往外走,預備去為中秋做準備了。


    獨留被用完就丟的皇帝無能狂怒。


    正因此,瑤光殿雖然表麵上眾人噤如寒蟬地忙活著手頭的差事,實則背地裏在蕭載陽的指揮下準備了不少,就等著給何芊蔚整點花活。


    到了中秋這日,宮中照例是可以燃放小規模煙花的,而何芊蔚還是在那自覺十分滿意的小榻上,握著一卷兵書慢慢翻閱。


    氣氛就這麽安靜了一段時間,何芊蔚也後知後覺的被窗外的煙花聲拉迴思緒,目光在殿中巡視了一番。


    若蘭、陳嬤嬤在不遠處搬了張小凳,湊到一起做著女紅;秋影與飛鏡同樣腦袋挨著腦袋,隻不過是在研究之前那些魯班鎖。


    而其他的宮女,也都各自有著任務,或站或坐地分布在殿內。


    她看著這眾生百態,把手裏的書卷放在案上,恍惚間才終於想起自己一直逃避的中秋,已經到了。


    雖然自己不願意過沒錯,但何芊蔚沒有強迫別人陪著自己的習慣,她清清嗓子正欲開口,外頭卻忽然湧進來一群內侍和宮女,手裏都捧著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一進來就分散開四處忙起來,而那些原本固守崗位的宮女竟然也跟著動作,全然不顧正頭的主子何芊蔚還一句話沒說。


    眼前的變故太玄幻,何芊蔚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最後踏入殿內的蕭載陽慢悠悠地朝自己走過來,手裏還挽著個鋪了軟墊的籃子。


    “殿下,你做什麽呢……?”


    何芊蔚一麵開口問道,一麵也站起來準備主動走過去。


    但蕭載陽卻是忽然間加快了速度,趕在何芊蔚動作前用空閑的那隻手把她摁在了座位上。


    “做了件先斬後奏的事,來請罪的。”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迴答,把挽著的籃子遞到何芊蔚眼前:“賠禮。”


    何芊蔚滿心的莫名其妙,但出於對蕭載陽的信任還是下意識接過來,往裏瞧了瞧。


    下一秒,她驚訝地出了聲。


    “小貓崽兒?!”


    籃子裏,一隻渾身雪白的小貓正趴著柔軟的綢緞間,一雙眼睛仿佛剛睜開不久般,從其中閃過幽藍的色彩。


    何芊蔚完全無法抵抗眼前的場景,當即就想上手。


    等碰到了那小貓的腦袋,她才驟然想起自己不受待見的奇怪體質,可惜已經來不及收手,隻好硬著頭皮做好了被抓撓的準備。


    誰知那貓兒不僅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甚至還憑著本能蹭了蹭何芊蔚手心。


    她又驚又喜。


    蕭載陽看見這一幕也放下了心,有了解釋的時機:“前些年有小國進獻上了一隻周身雪白的貓,說是叫布拉爾貓。父皇沒心思養,幹脆就丟給了喜歡貓的淑妃,正巧前幾日它下了小貓,我就從淑妃那兒借了一隻過來。”


    “它不怕我誒。”何芊蔚聽著蕭載陽的話,沒忍住又用指頭點了點這隻叫布拉爾貓的小家夥,“這還是第一次有貓願意親近我。”


    “畢竟是域外傳進來的,和本土的貓不一樣也算正常。”


    蕭載陽這麽迴答,抬起手輕輕碰了碰何芊蔚肩膀,道:“先坐下。”


    何芊蔚順從地挪到桌邊,輕手輕腳地把籃子放到了上頭,生怕驚擾到裏頭的小貓。


    宮人的速度極快,就在二人低頭交談這一瞬間的功夫,就已經按著計劃簡單布置好了瑤光殿,又有需地從哪兒來迴哪兒去了,甚至連陳嬤嬤等人也都退到了角落,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主子。


    被好幾個人的目光盯著,何芊蔚就是再怎麽也該反應過來了,當時就將之前的話題撿起來。


    “雖然知道了你可能是專門來給我送貓,但……”她這麽說著,抬起手在殿內的裝飾上指了一遍,“這又是在做什麽?”


    “過中秋啊。”


    蕭載陽對答如流。


    “……倒也能理解你為什麽這麽做……”


    何芊蔚向來是個有禮貌的好姑娘,蕭載陽滿心為自己著想,又送貓又幫著布置瑤光殿,她不至於說什麽煞風景的話,隻是一臉難以言喻地吐槽了一句,而後認真地道謝。


    “這就不用了。”蕭載陽連連擺手,“要謝謝我的話,你開心一點兒就好。”


    何芊蔚笑著移開了視線,又去盯著那隻小貓了。


    “其實之前還是挺難過的。”她說。


    “但現在,心情變好了那麽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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