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福來剛穿上衣服,點上一支煙,斜靠在被子上,仔細的梳理起最近一段時間27連發生的事!


    屋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聲音不是太高。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床上的馬蹄表,已是晚上十點了。這麽晚了誰還會來呢?是喬水嗎?不像!


    候福來做賊心虛,他迅速把被子下麵的手槍抽出來,頂上子彈。然後掖在了腰間,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把門打開一道縫。


    是招待所的周媽站在門外。周媽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也不言聲。


    侯福來又愣了一下後,向周媽問道:


    “周媽,您找我有事嗎”?


    周媽沒說話,像影子一樣閃進了候福來的房間。這個動作和周媽的歲數極不相稱。侯福來預感到有什麽事要發生,他探著頭鬼鬼祟祟的向屋外看了一下,見屋外靜悄悄的,沒有什麽動靜。他這才放心下來。


    周媽見侯福來跟了進來,轉身把門關上,從裏麵上了鎖。


    侯福來大惑不解,小心翼翼的問道:


    “周媽,你這是要幹什麽,為什麽要上鎖”?


    周媽沒有急於迴答侯福來的問話,她在侯福來的房間轉了一圈後,轉過身來,盯著侯福來字正腔圓的吟出一句唐詩來:


    “清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城人未還”。


    侯福來聽後大為驚駭,這首詩是唐代詩人王昌齡的《出塞》中的上半段。


    侯福來清楚在他們的這個組織中,隻有姨夫才有權力用這首詩的上半句。那眼前的老嫗,一定是姨夫了。


    想到這裏,候福來趕緊用王昌齡的《芙蓉樓》的下半段,接姨夫《出塞》的上半段。這樣暗語才能對接上。


    侯福來不敢再多想,誠惶誠恐的看了一眼老女人念道: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候福來把暗語接上後。陪著小心向眼前的這個老女人問道: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姨父吧?久聞大名,之前一直在您的領導下工作,隻是無緣相見,無緣聆聽您的教誨,今日得見,三生有辛”。


    老女人臉像枯死的樹皮一樣,沒有一點兒的光澤。麵無表情的對候福來說道:


    “候連長,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姨夫,我叫玉桃,是姨夫身邊的婢女。我是代表姨夫來見你的,來向你傳搭姨夫的口頭命令”


    侯福來聽了老女人的話,驚得目瞪口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又仔細審視了一下眼前的這個老女人,過了好一會才說:


    “你不是姨夫,那姨夫是誰呢?為什麽不來見我”?


    婢女玉桃沒有迴答侯福來的話,轉過身來不慌不忙的坐在了侯福來的單人床上,兩隻手規規矩矩的放在雙膝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侯福來,冷冷冰冰的說:


    “侯連長,你的要求太奢侈了,我家小姐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有我見你就足夠了,家中有什麽事,由我代為我家小姐解決”。


    侯福來露著滿臉驚愕的表情,結結巴巴的說:


    “姨夫怎麽又變成你家小姐了?姨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我的上線發展我加入你們組織時,說你們組織的領導是個叫姨夫的老女人,姨夫手眼通天,在遠東情報局有很廣的人脈。我們可以和情報局有電報來往。但我們的具體行動還要聽命於姨父的指揮。姨父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們的薪水,我們的活動經費都是遠東情報局發給姨夫,再由姨夫按情報的價值分發給我們。因此,姨夫發出的命令,我們要絕對執行。你說姨夫是你家小姐?你把我繞糊塗了!姨夫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


    婢女玉桃為了緩和氣氛,她用手指指著旁邊的椅子,示意侯福來坐下來說話。


    婢氣玉桃見侯福來規規矩矩的坐在了那兒,她枯樹皮上的臉頰露出一絲少有的笑容,不再那麽難看,露出了少有的溫情說:


    “侯連長,今天是八月十五,是中國傳統的中秋佳節。咱們幹特務這行也是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在這裏認識,也是緣分。你去和喬經理整點兒酒菜來,咱們邊喝邊聊。過段時間,我和我家小姐就要告別北大荒了。我看你這人不錯。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侯福來受寵若驚,忙對婢女玉桃說:


    “桃姐,不,桃姨!你這個歲數都能做我的母親了,我還是叫你桃姨吧。今天過中秋節,我身邊正好備了點兒酒菜,準備一個人獨飲。現在正好和桃姨小酌一杯,也好聆聽姚姨的教誨”。


    說完,候福來從隨身帶的挎包裏。掏出一瓶五糧液,一包花生米。一包油炸大豆。兩個醬豬蹄子,還洗了幾個蘋果放在了桌子上。


    然後把酒瓶蓋起開。用招待所喝水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半杯,又給婢女玉桃倒了半杯。


    候福來發現玉桃笑起來挺好看的。兩個不深不淺的酒窩裝點在玉桃落滿皺紋的臉上。就好像枯樹皮上挖了兩個小鳥窩,讓人能想出玉桃年輕時候肯定是個漂亮的女人。


    幾杯酒下肚後。老邁的玉桃臉紅了,兩眼炯炯有神,話也多了起來,她細聲慢語的告訴了侯福來一個驚人的秘密:


    “侯連長,你不是急於知道我家小姐是什麽樣的人嗎?你別問了,以後你會知道的。你現在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多多搜集一些有價值的經濟情報,但你要切記一點,切莫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否則老天爺饒不了你,我家小姐也饒不了你。我家小姐領著你們搜集些中國的經濟情報,那也是多掙些m國的錢,為了自己更好的生存,但我們不能對自己的國家有太大的傷害。更不能事事要聽那個特派員的話,那是個瘋女人,毫無禮義道德廉恥的女人!你記住我家小姐是m國遠東情報局指定在北大荒地區情報組織的總負責人。現在我家小姐年事已高。情報局來電讓我家小姐退休,交接完手裏的工作就到m國療養。可是在交接工作過程中出現了意外。按情報局的指令,小姐要在3月28號早上,在依蘭屯的自由市場。把一枚明朝的紅木梳子出售給前來接班的特派員,價格是29塊5毛錢。多出一分,少出一分,這個交易就失敗了。肯定是有一方出現了問題,交接工作就會停止。可是問題並沒有出現在這上麵,不知什麽原因,那天那個瘋女人沒有按時到達自由市場。正好那段時間,有一對男女知青陰差陽錯的用29塊5毛的把那枚紅木梳子給買走了。後來遠東情報局反饋迴來的信息是小姐和瘋女人的交接工作沒有成功。因此遠東情報局責令我家小姐把這枚紅木梳子給找迴來了,要不就別來m國了。這樣我和我家小姐隻能不尷不尬的滯留在中國。好在那天購買紅朩梳子的男知青,在依蘭屯的自由市場上幹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他戴著手銬把橫行鄉裏的幾個惡棍給打趴下了。當時我和我家小姐都看到了。後經多方打聽,才知道這對知青是農27連的,男知青叫楊軍,女知青叫梅怡。他們是一對戀人。我們沒有辦法接近這兩個人,後來知道你也在27連。小姐這才讓我把你約了出來,命令你想盡一切辦法,或偷或搶或騙,把楊軍手裏的紅木梳子搞到手。


    這也是我家小姐,還沒有離任的姨夫給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希望你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另外前段時間你和那個瘋女人在27連表現出色,比較圓滿的完成了遠東情報情報局的任務,雖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但那也不是你們的過錯。因此我家小姐向遠東情報局給你們申請了一筆獎金,讓我轉交給你”


    說完,婢女玉挑衝侯福來溫和的笑了笑,從隨身帶的小包裹裏掏出一大摞錢來,遞給侯福來說:


    “候連長,這是2000元錢,你過一下目,完了給我打個收條,我好迴去向我家小姐交待,你別見怪,隻是個手續”。


    候福來見玉桃把這麽大的一筆錢交給自己,真是喜出望外,心中暗想:


    小姐這個老姨夫,比米婉花敞亮多了。他點頭哈腰的把錢接了過來。放在了隨身帶的挎包裏。然後又拿出紙和筆,給老女人打了個收條。


    憑空得到這麽一大筆錢。候福來興奮的滿臉通紅。


    他掏出中華煙給自己點上後。剛吸了一口,見玉桃正用不滿的眼神在看著自己。


    他意識到自己疏忽了。忙抽出一支煙遞給玉桃,並恭恭敬敬的給玉桃點上,玉桃也沒客氣,從候福來手裏接過煙後,深深的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了出來說:


    “候連長,早上我臨來時,我家小姐特意讓我向你交代一件事。由於紅木梳子的意外丟失,新老姨父交接工作無法完成。因此,現在北大荒出現了兩個姨夫。兩個姨夫的手裏都沒有紅木梳子,誰也領導不了誰,這就出現了一仆二主的怪象。這也關係到你們這些情報人員聽命於誰的問題。遠東情報局的切科夫上校做出了臨時的決定,讓你們這些情報人員在實際行動中聽命於小姨夫米婉花,在重大決策問題上聽命於老姨父我家小姐,直到找到那把紅木梳子。確定北大荒情報機構的領導人”。


    候福來之前,僅限以後搞點情報工作,出售點兒情報,隻對他的上線負責。


    他知道他們的組織還有一個很厲害的姨夫。現在見到了姨夫的婢女玉桃,才知道上麵還有這麽複雜的人事關係。


    他心裏打起了小九九:


    今天的讓這個老女人多喝點兒酒,最好把這個神秘的老女人灌醉。讓她多給自己透露點兒上麵的情況。


    侯福來一瓶酒快要喝完了,便站起身來,從包裏又摸出一瓶來。把今天上午從商店裏買來的兩包五香牛肉幹兒也拿出來。


    玉桃見侯福來又拿出一瓶酒來,一點兒膽怯的意思都沒有,好像還很開心。


    侯福來心裏暗想,這個老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酒量呢?如果真要把這瓶劍南春喝下去,估計自己也醉了。


    既然把酒拿了出來。也隻能霸王硬上弓了。


    侯福來給玉桃把酒斟滿,畢恭畢敬的遞給玉桃說:


    “桃姨,今天是中秋佳節,花好月圓,能和你在一起喝酒賞月,也是屬下的福氣。來桃姨,咱倆再幹一杯”。


    說完,侯福來一仰脖把酒先幹了,等他把酒杯放下後,發現玉桃的酒杯幹幹淨淨!正笑眯眯的在看著自己。


    枯樹皮的笑臉上隱隱的藏著一股殺氣。這下侯福來膽怯了。


    他見玉桃的煙抽完,忙又給玉桃遞上一支。諂媚的對玉桃說:


    “桃姨,你能給我說說你家小姐的情況嗎?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玉桃優雅的彈了一下煙灰說:


    “候連長,不該你知道的,你最好不要知道,知道的多了對你沒好處。我家小姐是老家一家大戶人家的獨生女。她祖父,父親都是我們老家的大財主,我從小就給小姐當婢女。跟著小姐一步步走到現在,小姐對我很好,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隻知道小姐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文化高,懂得多!小姐能說三個國家的語言。她是m國遠東情報局的資深情報員,據說小姐還獲得獲得過m國五一勞動獎章,還受到m國總統的接見。她現在在中共一個重要部門工作。如果不是現在運動太多,生活條件兒差。我和小姐還真不想去m國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說到這兒,玉桃覺得自己話有點兒多了。馬上警覺的看了一眼侯福來,把抽剩的煙頭很有素質的擰熄在煙灰缸裏,抬起頭冷冰冰的對侯福來說:


    “候連長,不和你聊了,你知道的太多對你不好,來喝酒”!


    說完後。玉桃反客為主的把一大杯酒一口幹掉。


    看著玉桃喝酒海量的樣子,候福來傻了,心裏想:


    姨夫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她手下的一個老婢女酒量都這麽大,說話做事飄曳不定,高深莫測,那要是姨夫本人到了。候福來想都不敢想。


    剛拿出來的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候福來知道自己喝多了,渾身一點兒勁兒都沒有,歪歪斜斜的躺在椅子上。


    眼看著婢女玉桃搖搖晃晃的走出了他的房間。


    轉眼間就消失在深深的走廊裏。侯福來驚詫著,半天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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