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兒自小怕生,因是遺女,伯母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長發都亂糟糟的,讓人揪心……”


    長孫弄珪走在長廊下,輕聲述說著,言語中透露著心疼。


    很快,在長孫弄珪的帶領下,伏子厚便來到李府內院,由於是李府女眷居住的地方,故而能夠看到院子中,晾曬著不少女子衣物,其中不乏一些吊抹胸,以及少女的肚兜。


    伏子厚清楚,還好這不是後世其他朝代,不然的話,作為男子看到這些都應當迴避。


    “侄兒!”


    長孫弄珪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伏子厚。


    “叔母!”


    伏子厚看到這個年輕的叔母,似乎有話要說,連忙止步行禮。


    “叔母請侄兒答應叔母一件事!”


    長孫弄珪見到四下無人,麵露祈求的看向伏子厚。


    “叔母言過,叔母乃子厚長輩,豈有請求之理!還請叔母直言!”


    伏子厚看著長孫弄珪說道。


    長孫弄珪看著伏子厚,這個年輕的賢侄,與伏子厚接觸不多的她,並不清楚伏子厚的為人,但至少此刻,這個侄兒給她不錯的感官。


    於是長孫弄珪想了想,望著伏子厚。


    “叔母也知道,方才定是瓊兒與你說了什麽,你方才主動退婚,叔母也知道,瓊兒自幼貌美,才藝絕佳,今日之舉難免傷人……”


    長孫弄珪說到這裏,一臉懇求的看向伏子厚:“但叔母還是求你,瓊兒是瓊兒,日後若是有怨,也不要遷怪在姹兒身上,不要打她!”


    說到最後,長孫弄珪的雙眼,都有些泛紅。


    在李家,她是後麵嫁給李立言,李立言又是李家五郎,加之她年輕,在大事上說話沒分量,不然的話,她也不會私下與伏子厚說這些。


    在與伏家的婚約上,誰都可以拒絕,就連李瓊都能私下與伏子厚說,唯獨她不行,更沒有人會為李姹說話。


    “叔母,子厚怎會打人,那瓊姑娘……”


    伏子厚還以為這長孫叔母會說什麽,甚至都已經做好一些壞的打算,結果聽到叔母後麵的話,伏子厚直接傻眼,一臉哭笑不得。


    好在這時候。


    兩名府中侍女從遠處走來,看到長孫弄珪連忙行禮,長孫弄珪點點頭,看著侍女離開後,方才看向伏子厚。


    “隻要賢侄不打姹兒,叔母便放心!”


    長孫弄珪說道,隨後示意伏子厚在這裏稍等。


    伏子厚看著長孫叔母去到不遠處的一個房間,站在原地歎口氣,看著這後院。


    “阿翁的誤會是解了!李瓊的婚約也解了,但自己……”


    伏子厚有些無奈,若是阿翁與李家不是誤會,在與李瓊解除婚約後,或許也不用繼續下去,但隨著阿翁知道是誤會,看著與李老夫人的關係就知道,這次伏家與李家的婚約,別說李老夫人,就是阿翁,都要繼續下去。


    堂兄已經娶有堂嫂,伏家裏,僅有自己未娶。


    “姹兒!姹兒……”


    耳邊隱約傳來長孫伯母的唿喊,伏子厚看著院子,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麽,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一個門窗。


    看著空空蕩蕩的門窗,伏子厚微微皺眉,並沒有挪開目光,而是等了許久。


    而後,伏子厚就看到一個少女,偷偷從門窗那裏抬頭,小心翼翼的望過來。


    看到那少女的瞬間,伏子厚就有些驚訝。


    而那少女見到伏子厚看著自己,小臉滿是害怕,正準備離開,就看到後娘望著自己。


    “姹兒,你怎麽又去庖屋!裏麵那麽髒!”


    長孫弄珪輕聲說道,隨後走過伏子厚身邊,朝著那少女所在的房屋走去。


    “姹兒?”


    伏子厚看著長孫叔母的背影,隨後看向那門窗,原本還準備想辦法如何勸說阿翁與李老夫人的他,此刻看著那空蕩的門窗,想起幾息前見到的少女。


    “她就是李姹!”


    在伏子厚的印象裏,李家的六女李姹,不能說話,自小母親便去世,而聽到方才長孫叔母的述說,伏子厚腦海裏浮現的,也是一個頭發亂糟糟,甚至長得奇奇怪怪的女孩。


    然而迴想方才看到的少女,論容貌,比不上李瓊的大氣驚豔,但伏子厚毫不誇張的說,再給幾年時間,不敢說超過李瓊,可那少女,一定不會比李瓊差半分。


    這李家基因那麽好?


    “快來!”


    正當伏子厚思考之時,長孫弄珪站在房門前,抬手招了招手。


    隨後,在伏子厚的注視下,長孫弄珪便牽著李姹,來到後院,慢慢走到伏子厚麵前。


    “姹兒,這侄兒便是伏子厚,也是這些年,與你有婚約之人!”


    長孫弄珪看了伏子厚一眼,轉頭看著身後怯生生的姹兒,輕聲說道。


    長孫弄珪並沒有說假話,在當年修改婚約之後,與伏子厚有婚約的,就已經不是李瓊,而是變成李姹,方才也不過是老婦人想繼續改迴來,但結果事與願違。


    李瓊冒著被責罰,也讓伏子厚親自退婚。


    如此,與伏子厚有婚約的,自然依舊是李姹。


    “伏子厚,見過姹姑娘!”


    伏子厚聽著長孫叔母的話,看著李姹,抬手行禮道。


    看著李姹望向自己一眼,連忙慌張的低下頭,微不可查的動了動腦袋,伏子厚隨即就看到長孫叔母看向自己。


    “姹兒不會說話,便隻能這樣打招唿!”


    長孫弄珪苦笑一聲,看向伏子厚,示意伏子厚不要見怪,這是李姹天生有缺。


    想到這裏,長孫弄珪也有些可惜,若非姹兒天生不能言語,其實姹兒也不會擔憂婚事,更不會被世人所厭棄,避之不及。


    “子厚知曉此事,伯母無需多慮!不過方才為何在前院,不見……”


    伏子厚對著長孫叔母拱手,表示不介意,隨後看向一臉怯生生的李姹,有些好奇的看向前院,示意他剛剛來到李府,明明都看到那麽多子女,在前院亭下讀書,為何他沒有見到眼前的李姹。


    伏子厚也有些疑惑。


    “他們都說,不能口言,學之無用!”


    長孫弄珪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心疼的看著李姹一眼,隨後對著伏子厚說道。


    在長孫弄珪眼裏,一開始也有些擔心,伏子厚知道李姹的缺點,會十分嫌棄,畢竟在李府,其他子女不說能比李瓊,但至少都識字讀書。


    但後麵長孫弄珪想想,還是說出來好,不管伏子厚得知這件事,是否會嫌棄李姹,但寧願眼下,伏子厚再去退婚一次,那麽會傷到李姹,她這個做後娘的,也不想看到因為李姹的缺點,在日後一次次被伏子厚所厭棄。


    “這……為何啊?明明不能言語,方才更要識字,否則若是在外,他人不能識手語,那姹姑娘……”


    伏子厚微微睜大眼睛,疑惑的問道,麵色有些荒謬。


    然而伏子厚沒有得到迴答,反倒是見到長孫弄珪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侄兒不嫌棄姹兒?”


    長孫弄珪疑惑的問道,她清楚的感覺到,少年不僅不介意,反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少年有些不忿。


    就連一臉不安的李姹,都在長孫弄珪身旁,小心翼翼的偷看伏子厚一眼。


    望著不斷擺手說‘不嫌棄,怎會嫌棄’的少年,李姹那好看的雙眼,第一次對陌生人,眼中的害怕與恐慌,隱約少了那麽一絲絲。


    “那賢侄與姹兒,在這裏坐坐,叔母去去就來!”


    長孫弄珪是過來人,起初還意外少年居然不嫌棄姹兒,直到後麵看著少年的摸樣,身為過來人的她,哪裏還看不出來什麽,鬆口氣之餘,連忙一臉笑意說道。


    “聽話,與子厚在這裏坐坐,子厚第一次來,姹兒也要學會招待客人,此前姹兒可從來沒招待過人!阿娘等會就迴來!”


    長孫弄珪迴頭安撫著李姹,知道李姹害怕,但見到伏子厚的模樣,長孫弄珪卻安下心。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看到李姹,不會嫌棄。


    此時,在長孫弄珪心中,已經預感到,或許這樣的人,這輩子,姹兒都隻會遇見這一次。


    而伏子厚,恐怕就是姹兒最好的歸屬!


    這裏的情況她要去與老夫人稟報,老夫人與伏家之人,都在正堂等著,而且她也想給這兩人接觸接觸。


    李府後院。


    伏子厚看著長孫叔母離開,順著房廊往前院正堂上走去,隨即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女。


    等李姹迴過頭時,無意中見到伏子厚看著自己,整個人都被嚇到,本能的後退一步,低頭有些驚慌無措的站著,想逃跑,卻又不敢離開。


    正當李姹猶如鴕鳥一般,惶恐不安,低著頭,俏臉都要露出哭狀時,就聽到響起一句溫柔的話。


    “子厚識字!若是姹姑娘日後不嫌棄,子厚願教姹姑娘識字。”


    李姹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整個小身子,都怔在原地。


    連伯父、父親,甚至是祖母,都沒有說讓她識字,這是她那麽多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讓她識字。


    想到這裏,隨著心中觸動。


    李姹一直低著的頭,這才害怕的慢慢抬起,小心翼翼的看向麵前的少年。


    而映入眼裏的,則是少年站在她麵前,保持距離的站著,那讓人感覺溫柔的臉頰上,滿是笑意,眼神格外真摯。


    僅僅看一眼。


    李姹便連忙低下頭,兩隻小手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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