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莊明的吼聲,寶珠立馬迴神,轉身向著遠處跑去。


    可是,到處都是亂兵,隨處都有哭聲,她慌亂的朝前奔跑,一時不知究竟該躲到何處。


    不合身的衣袍幾次將她絆倒,觸碰著身邊溫熱的屍體,看著衣擺浸上的殷紅血跡,寶珠害怕的緊緊閉上眼睛。可想到自己的處境,又馬上睜開,手腳並用的奮力爬起,一刻不停的繼續朝前。


    不知過了多久,頭越來越痛,眼前越來越模糊,在跑出一個路口時,寶珠恍惚看到前麵有一大批人正朝著一個方向逃去。


    她小小的身子緊貼著圍牆,顧不上去看腳下躺倒的屍體,彎腰大口喘息,心中不斷為自己打氣。


    “李臻,堅持住,不能倒下,不能……”


    可眼前場景晃動,胃裏也翻江倒海,身體已到了極限,可她不敢再歇,強撐著繼續向前邁步。


    正當她跌跌撞撞朝著人流走去時,一個大聲哭嚎的女子慌張跑著迎麵撞了過來。


    寶珠被撞的連連後退,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似一下被撞散,沒了支撐的身體直直倒下,意識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


    另一邊,正飛衝的來福隱約聽到熟悉的喊聲,急忙停住腳步。那聲音雖有些遠,但它確定自己真真切切聽到了,是莊明!


    不再多想,它轉身向聲音來處跑去。


    人類正相互屠殺,誰會在意一隻亂竄的貓。


    可還不待它找到莊明,就先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是寶珠!”


    來福心頭大震,迅速調轉方向,順著氣味的指引一路向前。


    “快了、快了,寶珠一定在這個方向。”


    *


    “又撿了一個,快快,這個長得好!”


    “快些!快些!城門要關了,別撿了,你個王八羔子,早晚死在貪心上!”


    “別囉嗦,快扔到車上,機會難得,這迴發了!哎呦,還有枚玉佩,瞧這成色,定值不少錢!哎?這八寶瓔珞怎麽斷了,太可惜了,我去撿迴來!”


    “別撿了,來不及了,駕!駕!”


    “哎哎,等等我!你個老畜生,慢點慢點!”


    ……


    馬車駛遠時,來福正好走到寶珠歇腳的圍牆,嗅著濃烈的血腥,跑得氣喘籲籲的來福抬頭四望。


    “沒錯,是這裏,這牆上的血是寶珠的!她受了傷?可是氣味怎麽變弱了?怎麽變弱了?沒錯,沒錯,定是因為騎了馬或坐了車。”


    來福焦急的四下嗅著,想再次確定方向。忽然,它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粒珠子反著光,立刻跑了過去。


    “這是寶珠瓔珞上的琉璃珠,城門方向!”


    沒有絲毫遲疑,來福飛快從人群的腳下穿過,拚命朝著城門跑去。


    “近了、近了!定是那輛青頂馬車!”


    “快點快點!出不了城,這些就無法脫手了!”


    “還不是你耽擱的!駕!駕!”


    城門口早亂成了一團,進城的官兵和出城的人,各自叫嚷著衝進跑出。


    亂兵與官兵對戰著,爭奪著繁華京城的關口。就在那輛馬車駛出城門片刻,來福終於趕到,在城門合上前的刹那,順著窄小的縫隙滾了出去。


    顧不得身上沾滿的塵土和血跡,來福站起身,避過踩踏而來的大腳,身影急馳,繼續朝著前麵快速行駛的馬車追去。


    相比於城內震天的喊殺聲,城外要稍顯安靜,幸運的人們成群結隊的向前湧去,紛紛期盼著快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隨著與城門的距離越來越遠,前方的馬車終於慢了下來。


    來福早已跑得四肢麻木,見此瞅準機會,快速靠近車身,用盡全身力氣向上一躍,兩隻前爪險險抓住車沿。


    “是這輛車沒錯,有寶珠的味道。”


    來福掙紮著,使勁蹬著後腿想要攀上車廂,但車身顛簸,它又跑的脫力,嚐試幾次不僅未能成功,還差點被甩下車去。


    不得已,它隻能狠命將前爪深深扣在車廂木縫中,整個身體懸掛在車壁上恢複力氣。


    過度用力,使得細密的血珠從爪縫流出,木縫也因血液的濕潤變得滑膩起來,來福覺岀身體有下墜的趨勢,明白不能再等。蓄足力氣後腿上蹬,利爪死命壓進車板,躬身向上,四爪發力,努力向上爬去。


    這一次,它終於攀上了車頂。


    馬車“噠噠”繼續向前。


    來福趴在車頂上,身上已沒一絲力氣,整個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起伏著。


    緩了好一會,它感到腳上的疼痛清晰起來,身子也不再如剛剛那般綿軟無力,這才半趴著身子向前挪去。


    待爬到車頂前方,探頭看清駕車人的陌生麵孔,來福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它小心的退後,身子再次緊貼車頂。


    它不知道這輛車要去哪裏,也不知他們是誰,但它明白,寶珠在這裏,它也要在這裏。


    日頭西垂,來福眼睜睜看著京城巍峨的城牆離它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終於在道路的拐彎處,徹底消失不見。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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