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國公府時已是晌午。


    “將來福送至府醫處,處理下傷口,將它身上的血跡擦洗下,別嚇著夫人。”鎮國公對身邊的莊勇吩咐道。


    說完領著同哥兒進了內院。


    “爹爹,我先迴鬆風齋整理一下,再去歸雲居用膳。”同哥兒道。


    他衣服染了血跡,娘親現在懷孕已近三個月,可不能沾上這些。


    “月英。”


    鎮國公夫人見鎮國公迴來,放下手裏的賬本,站起迎上前微笑道:“夫君迴來了,同哥兒呢,可是還沒有散學?”


    鎮國公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扶她坐下。


    “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萬事都要小心,別累著。同哥兒已經迴來了,迴他院子梳洗去了,造的像泥猴一樣。你這半日怎樣,可有害喜?”


    “我一切都好,不必擔心。累了半日,你也快去梳洗一下吧。”說著吩咐丫鬟將水備好。


    同哥兒到歸雲居的時候,爹娘已經在等他了。


    鎮國公夫人看到他招手道:“今天選的馬兒可喜歡?”


    “喜歡!我選的是一匹紅色的馬兒,起名叫‘紅纓’……”


    同哥兒將自己的馬兒誇了一番後又說:“娘親,今天來福也選了一匹馬呢?”


    “哦?來福如何選的馬兒?”鎮國公夫人麵露疑惑。


    鎮國公將來福馴馬的事兒說了一遍,忍不住感歎道:“來福不愧是咱們鎮國公府的,我少時看父親馴馬,至今記憶猶新。”


    “咱們來福自是聰明的,想它才一歲大的時候,就知道護著同哥兒了。”鎮國公夫人稱讚道。


    **


    去年春,鎮國公夫人帶著同哥兒去京郊莊子上踏青。


    莊子有一片山林,山並不高,沒有什麽虎豹豺狼,隻有些山雞野兔之類,平日佃戶會進山拾柴,還算安全。


    山腳下是一片桃林,春日裏桃花灼灼,鎮國公夫人甚是喜愛這粉白之色,春日裏總要去小住幾日。


    同哥兒也愛在這裏玩耍,同來福兩個在桃林裏瘋跑。每當來福在樹上一陣躥騰,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將樹下的同哥兒淋成了個“花人”後,同哥兒便大笑著轉著圈圈將身上的花瓣甩落,口中還不停道:“再來點,再來點。”兩個玩的樂此不疲。


    “嘎嘎”一陣怪叫,一隻山雞被他們驚嚇,慌忙撲騰著翅膀朝山上飛去。


    這還得了,一人一貓看到興奮的狂追而去,一眾丫頭小廝都被甩在了後麵。


    進了林子,同哥兒跑不動了,一屁股坐在樹下喘粗氣。來福知道帶著這個拖油瓶肯定追不上野雞,便也不追了。


    兩個小廝腳程快追了上來,見世子好好的頓時鬆了一口氣。誰知還沒等氣喘勻,便看到樹上一條斑斕的花蛇正靠近世子。


    這兩個小廝一個名叫慶山,一個叫慶川。自小生活在莊子裏,知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驚了蛇。


    慶山邊靠近同哥兒邊說:“世子爺,您累了吧,小的背您迴去。”


    慶川則躡手躡腳的向後繞去。


    看他們鬼鬼祟祟的模樣,來福疑惑的迴頭看了同哥兒一眼,當即發現了樹上盤踞的花蛇。


    好家夥,那手腕粗的蛇離同哥兒腦袋隻有一尺遠了。


    來福沒有多想“噌”的一下躥了上去,那要背同哥兒的小廝,也一個飛撲將同哥兒護在身下。


    見同哥兒安全了,來福不再顧忌,與花蛇纏鬥起來。


    另一個小廝,機靈的拿來了樹枝助戰。


    等眾人趕到時,花蛇已經被咬得奄奄一息了。


    來福不慎被花蛇咬傷了腿,所幸莊子上常備著蛇藥,這才撿迴了一條命。


    經此一事,鎮國公府上下對這隻貓更是看重不已。


    **


    由於來福白天受了傷,為了不在小弟麵前失了威風,便暫停了晚上的挑戰,乖乖在家睡覺。


    它如今和同哥兒住在鬆風齋,同哥兒是個話癆,兩年來,來福早已習慣他總有說不完的話。


    “今天鴻堂兄的黑將軍鬥敗了銘表舅的玄甲,你沒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銘表舅不服,說他還有一隻蛐蛐名叫夜豹,曾經打敗過四皇子的黑甲衛,是頂頂厲害的。”


    “鴻堂兄讓他明天帶來比試比試,來福,你說他們兩個誰會贏?”


    “我猜肯定是銘表舅的夜豹,聽說四皇子的蛐蛐都很厲害的,它能打敗四皇子的黑甲衛,一定也能打敗鴻堂兄的黑將軍。”


    “可是阿正卻猜是黑將軍更厲害,他說四皇子有很多蛐蛐,不一定每一個都厲害,也許夜豹打敗的黑甲衛就是最弱的那一隻……”


    同哥兒終於在對蛐蛐大戰的暢想中睡著了,來福動了動耳朵,翻了個身,離他更遠了些。


    天氣真是熱起來了。


    第二天,來福隨著同哥兒來到學堂,小蘿卜頭們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好似一群吃飽了聚在樹梢的麻雀。


    “銘哥兒你真的把夜豹帶來了!”李鴻看到聚集的人群湊過去詫異道。


    “那是當然,今天定叫你的黑將軍好看。”


    “哼!你可不要囂張,到時候夜豹死了可不要哭鼻子呀!哈哈”


    來福無視熱鬧的人群,徑直爬上一教舍外的老梨樹,在樹上巡視了一圈,這才跳下來。


    走進教室趴在了自己專屬位置——同哥兒的桌子上。


    教舍內的鐵鍾被敲響,小蘿卜頭們一窩蜂的跑進教舍。餘下的小廝們則提著自家主子的東西退到了等候的廂房裏。


    宋汝州走進來看到學生們都到齊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見著趴在桌子上的來福,眼中帶著幾分探究。


    他昨日聽說這貓馴服了一匹烈馬,很是詫異,平日上課他亦覺得來福似是能聽懂他的講學,莫不是這貓真的成精了?


    “今日我們繼續講《千字文》,打開書跟著我讀。


    “布射僚丸,嵇琴阮嘯。”


    “布射僚丸,嵇琴阮嘯。”


    “恬筆倫紙,鈞巧任釣。”


    “恬筆倫紙,鈞巧任釣。”


    “釋紛利俗,並皆佳妙。”


    “釋紛利俗,並皆佳妙。”


    宋師讀一句,學生們便大聲跟讀一句。


    “布射僚丸,意思是呂布善於射箭,熊宜僚善玩彈丸。”


    “嵇琴阮嘯,則是:嵇康善於彈琴,阮籍善於撮口長嘯。”


    “恬筆倫紙,意為:蒙恬製造了毛筆,蔡倫發明了造紙。”


    “鈞巧任釣……


    “熊宜僚是楚國非常有名的一位勇士,善於弄丸為戲,可敵五百人。“


    “《丸經·序》記載:‘昔者,楚莊王僵兵宋都,得市南勇士熊宜僚者,工於丸,士眾稱之’。”


    “是說楚軍包圍了宋國都城,久攻不下。熊宜僚兩軍陣前表演拋丸絕技,使宋軍將士都看傻了。突然,楚軍掩殺過來,宋軍大敗。”


    來福聽此津津有味,它最喜宋先生講故事,可以聽一上午不瞌睡。


    又想:“熊宜僚擅長彈丸就能敵五百人,我要怎麽才能做到呢?”


    “由此可見,隻要身負一技之長,不拘束武術、技藝還是學識,都有用武之地。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望爾等不要虛度光陰。”


    宋師講完,便讓學生們背誦起來。


    來福無聊的用爪子扒拉著同哥兒的毛筆,那筆被拔來拔去,不斷靠近桌子邊緣。


    來福右爪抬高,就要一爪子將筆打飛。


    “若是掉到地上,就將你丟出教舍外。”宋師的聲音從來福頭頂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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