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某座深山之中。


    五條悟穿過朱紅的鳥居,越過層疊陰翳的深林。


    五條悟在叢林簌聲中,到目的地,一座古樸恢弘的建築——


    咒術總監部。


    也就是,老橘子們的大本營。


    這裏有結界,一般人繞不進不來,同時也會屏蔽信號,防止位置暴露。


    隻有特殊設備,才能保持信息通暢。


    怕死的老橘子們,為了不被一網打盡,煞費苦心。


    五條悟對此嗤之以鼻。


    一位輔助監督已守候在門口。


    “高層在裏麵等您了。”對方低聲透了一句。


    六本木的咒靈暴動,窗那邊是上報給了高層的。


    但五條悟沒把引發暴動的人殺了,而是帶迴了高專,高層很不滿。


    “高層本就盯緊了您,這次意外,定然會借題發揮。”


    輔助監督一邊低聲說,一邊引人往古樸建築裏走。


    五條悟“嗯哼”了一聲。


    不置可否。


    或者說他也不在意。


    即便高層借題發揮,但老橘子們又能拿他怎樣?


    一群內裏腐爛的皺皮橘子罷了,頂多用臭味攻擊人。


    當然,他可不是來聽訓的。


    一方麵,是震懾,不許高層對家入裕樹下手。


    另一方麵……


    高專即將收到第二個問題新生,當然得炫耀一下啦!


    說起來,第一個問題學生,上一屆的憂太呢,也是他帶的。


    五條老師的學生運,真不錯呢!


    五條悟摸了摸下頜,唇角輕勾,大步朝裏走去。


    穿過九曲迴廊,抵達了一個漆黑的房間。


    裏麵擺放著十數扇障子門,門上印著人影。


    高層,就坐在障子門後。


    五條悟站在最中央,障子門上的人影們以環繞的姿態,將他圍在最中央。仿若一場居高臨下的審判。


    一道蒼老、森冷的嗓音響起:


    “五條,此次,絕不可任由你隨性——家入裕樹,他的存在對咒靈來說,就是興奮劑!決不能留!”


    “我等已全數表決:判處家入裕樹,死刑!”


    ·


    地牢。


    彈幕飄過。


    【天……】


    【不過,裕樹是“興奮劑”,這一點老橘子們沒說錯】


    【俯視的視角下,又密又多的咒靈此起彼伏,衝擊力好強】


    家入裕樹看不到的是——


    高專外圍。


    深邃茂密的叢林,原本綠翳的天空上,頓時蒙著一層漆黑的咒力霧靄。


    各式各樣的咒靈,目標明確,前撲後擁,迫不及待地踩著前者往上爬。


    有宛若般若惡鬼的麵具咒靈;


    長滿獠牙與倒刺的怪物咒靈;


    遊蕩在空中,被自體火焰炙烤的尖叫霧團。


    陰森而詭異,異常龐雜。


    這個場景極為宏大!


    幾乎上萬種外表不同的惡鬼咒靈,類型各異。


    如同蛆蟲般裹挾著彼此,向著高專緩慢又快速地前行。


    咒靈壓境。


    給了高專前所未有的壓力。


    天空灰蒙,彌漫不祥絕望的氣息。


    層出不窮的咒靈身上逸散出來的咒力,濃鬱得幾乎要遮天蔽日。


    陌生的咒力進入域內,警報聲刺耳,許久不曾停歇。


    “嗚嗚——”


    無比淒厲。


    【頭皮發麻,誰懂?!】


    【這一堆咒靈,看著又像蛆,又像蟑螂,嘔!】


    【別說了啊啊!】


    【從咒靈潮外圍,再到最前方的那一個滑翔的視角,看得我心跳加速,這次咒靈潮的規模太恐怖了】


    【咒靈在進化,甚至是,在增殖……】


    【啊啊!】


    【老師,快救救!你不在一會就出事了啊!】


    【高專頂多撐幾分鍾,就要被蜂擁而上的咒靈淹沒了!】


    【貓薄荷,恐怖如斯】


    【這些咒靈的數量,已經足夠把高專都淹了,不敢想象當它們找到裕樹後會發生什麽……】


    夜蛾正道唿吸急促,眉頭緊蹙。


    他操控著所有咒骸,想要阻擋咒靈潮前進。


    但毫無疑問——蚍蜉撼樹。


    體力消耗很快,咒骸也消耗許多,咒力被榨幹。


    卻根本沒有延緩一絲咒靈的侵襲速度。


    不止是他。


    還有學生們,全力迎敵,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夜蛾校長!”


    伏黑惠抓著式神「鵺」的腳,帶他飛了過來。


    “完全擋不住,再過十分鍾,那些咒靈就會占領整個高專!”


    還是多虧高專麵積廣闊,再加上坐落深山,地勢陡峭,才能稍微拖延一段時間。


    釘崎也趕了過來,道:“關鍵點應該是在地牢裏的那個人身上吧?!先去地牢找人,再想辦法!”


    聞言,夜蛾正道的臉色難看,嗓音尤其沙啞。


    “家入裕樹是‘不死’的。”


    “悟和我說過,他能快速複生,不是因為掌握了反轉術式,而是他身上攜帶著‘不死’的詛咒。”


    這就相當於,他不死,對咒靈的吸引力會一直在。


    “什麽?!”


    眾人驚唿。


    【不死的詛咒?!】


    【信息量好大】


    【不死,那就能一直吸引咒靈,引導他們增殖、進化,聚集】


    【嘶】


    【咒靈潮永遠不會褪去了】


    【五條來一發虛式不就能解決在場所有咒靈了嗎?不行就多來幾發。正好聚集,還方便範圍打擊】


    【五條的一發虛式確實能夷平在場的所有咒靈,但……】


    【但隻要裕樹還在,新一波咒靈的增殖,就永不停歇】


    【咒靈變強,普通人遭殃。五條悟也沒辦法時刻盯著吧?】


    【完了】


    【這迴是死局】


    唔,死局…?


    家入裕樹在地牢中,盤腿坐著,饒有興致地讀著彈幕。


    說來也怪,自從他從棺材裏爬出來之後,就多了個毛病——


    熱衷於體驗絕處逢生的感覺。


    畢竟死亡,對他來說不是終點。家入裕樹想。


    墜樓時的失重感……


    極寒……


    心髒穿透……


    家入裕樹都體驗過。


    多有趣呀。


    他也許是被毀壞了什麽正常人的部分,不過,他自認為,壞得還不算太過分——


    因為自己的意識大概還是屬於人類那一範疇的。


    至少,沒有變成自己概念中的那一種冷血怪物。


    而現在,他身陷死局。


    穿越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見到了陌生的怪物。


    成為了……陌生棋盤上的棋子。


    驀然,家入裕樹並不恐懼,他想要的“有趣”,就奉於他麵前,他起了興趣,笑聲愈發輕快。


    他倏然站起身。


    遊戲,開始。


    他臉上還掛著漂亮的笑容,沿著地牢內部的牆壁踱步。


    指尖撫觸過牆上層疊的,繪著咒字的咒符。


    封印、扼殺,隔絕……


    他默念著。


    他能夠讀懂每一張咒符,清晰地知道它們的作用。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描摹著咒符上的字。


    一遍又一遍,從緩慢、勻速,到逐漸加快。


    一遍又一遍。


    越來越快。


    十遍,二十遍,百遍……


    “你……”


    “嗡——”


    地牢內無風自動。


    劇烈而淩厲,撲麵而來。


    讓門口匆忙趕來的伏黑惠不得不抬起手臂,抵擋那一股如山巔積雪般的寒風。


    伏黑惠:“?!”


    他放下手臂,趕忙看去。


    昏黃陰冷的地牢裏,站著那個金發藍眼的少年。


    他看過來,而他的麵前,飄懸著一張黃色咒符。


    伏黑惠驚詫,但他沒時間閑聊:“家入裕樹,關於你那吸引咒靈的體質,你知道多少?能否停止?!”


    “不知道。”


    家入裕樹笑。


    沒有錯過海膽頭少年的蹙眉,和不加掩飾的焦急。


    他說:“但也許,我找到了一個也許能夠遏製的方法。”


    伏黑惠也顧不得了:“那你……”


    突然,從拐角衝出來一個穿著西裝的黑發男人。


    他是總監部的人。


    原本是奉了高層的命,趁著五條悟不在,來高專“提審”引發咒靈暴動的罪人,沒想到被咒靈困住了。


    那遮天蔽日的咒靈潮,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全部吞噬。


    恐懼接管了身體。


    男人恐懼又惡意的眼神,落在了家入裕樹的身上。


    “如果沒有了源頭的話,就會平息咒靈的躁動——”


    說著,他手心中咒力湧動,術式鎖定了家入裕樹。


    伏黑惠:“不要!”


    西裝男人以為這話是對他說的,反而成了他的興奮劑。


    但可惜的是,並不是。


    “呃、啊——!”


    一條猙獰血腥的怪物肉臂,從陰影中探出。


    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將西裝男摜在了牆壁上。


    “砰”得一聲砸在了牆上,跌落下來,沒了聲息。


    出手的是……


    【無慘!】


    伏黑惠渾身緊繃。


    不知何時,地牢內多出了一隻咒靈。


    墨色的長發披散,微卷,臉色蒼白而俊美。


    那詭異的肉臂正是從他袖管中伸出來的。


    地牢,有一瞬間的沉寂。


    伏黑惠的喉結滾動,冷汗流下,這種壓迫感,


    是毋庸置疑的……


    特級咒靈!


    隻是對視,都毛骨悚然。


    【無慘,還挺護食的?】


    【噗,怎麽說?】


    【他殺了人兩次,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別人也出手,他就現身了】


    【隻許州官放火是吧?】


    【我總覺得他不對】


    【沒憋啥好屁】


    【話糙理不糙,但是大妹子,你這話也太糙了】


    另一股冰冷的氣息,揉進了家入裕樹的唿吸。


    他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咒靈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


    生死不知的男人躺在他腳下,仿若貓給主人送去的小鼠屍體。


    “喜歡嗎?”


    好親昵的語調。


    可他陰沉的視線,仿若凝實成一縷縷繾綣的黑發,緩慢攀上了家入裕樹的小腿,糾纏不清,掙脫不得。


    【嘶……】


    【無慘想幹什麽,他不對勁】


    【越來越有女鬼一那味了】


    裕樹微笑:“不喜歡,請拿遠一些,謝謝。”


    很有禮貌地拒絕了。


    說罷,他沒有再去管那不聽話的咒靈,而是轉頭詢問伏黑惠:


    “高專裏麵,咒力最濃鬱的地方在哪?”


    伏黑惠:“應該是薨星宮……”


    他反應過來。


    “方才你說遏製的方法,薨星宮和那個方法有關?”


    “是哦。”


    在伏黑惠的視線中,家入裕樹伸出手,黃色的咒符在他的纖細白皙的指尖上,緩慢漂浮,“方法就是——


    將我自己封印起來。”


    他笑著說,話鋒一轉:


    “但我的咒力太少,想要進行封印的話不夠,得問人借一點。”


    伏黑惠懵:“……借?”


    怎麽借?


    家入裕樹:“你知道,神樂舞嗎?”


    【稍等,我去百度了】


    【神樂舞,是日本一種的祭祀祈禱活動】


    【向神明祈求庇佑,有時祈求者也能得到神明的一絲力量,保護自身】


    【裕樹怎麽說這個?】


    【裕樹要向“神明”借咒力?誰?天元?】


    不僅是彈幕,伏黑惠也問了出來。


    家入裕樹已經有了人選。


    黑紅曼陀羅般的惡鬼,就站在他的不遠處,“自然是,那位神了……”


    “希望‘神明大人’,能夠響應我的祈求呢。”


    昏黃的地牢中,金發少年虔誠地向咒靈發出祈求。


    【啊啊啊啊啊……】


    【真會玩!!】


    【肉眼可見的,無慘陰沉下去的臉色繃不住了】


    【你小子,我還不知道你,都要被釣成翹嘴了吧?】


    【有人把他當‘神’唉!】


    【而且還是他初始好感度很高的,剛一見麵就想把人轉化成鬼的裕樹唉!】


    【無慘,又幸福了】


    【賜名,幸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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