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嘿嘿笑了兩聲“黑夫這名字聽著像個人名,它一條蛇,再取個人名,日後該成精了。”


    阿寧沒做聲。


    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這蛇要叫什麽名字,顧景昭開心就好。


    不過說到黑夫,阿寧腦海中好像恍惚出現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個子,年紀不大。好像是個斥候,不過他一直說想去做弓箭手……


    “小老板。”忽然身後傳來阿福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


    阿福從山洞中走出來,手中抱著一堆竹卷,“你看我發現了什麽?”


    景昭和阿寧從他懷中各抽出一卷竹卷翻看起來,隻看過一段之後,景昭和阿寧對視了一眼,一種巨大的恐懼從後背升騰而起,刺的他毛骨悚然。


    這裏麵的文字記載的全是長生術法,煉丹之法、養蠱換血、塑人身換心,還有一個……培育長生人!


    “祭司的野心也太大了!”景昭冷冷說了一句。


    恰此時,雨水也停了,他拉著阿寧和阿福走出山洞,走遠些才繼續說道:


    “我和阿寧無意中發現的那個巨大的蛇蛋,就是祭司培育的長生人!”他將自己和阿寧的經過細細說給阿福聽。


    阿福摸著下巴,眸子幾分深邃:“若照你們這般說,你們當初沒有破壞了那顆蛋,想必這長生人就煉成了!”


    景昭恍然想起那天他們焚燒那條黑曼巴和蛇蛋的時候,山洞中發出了好多聲淒厲的尖叫,現在想想,也就隻可能是那個長生人發出來的聲音。


    “還真叫他們研究出了這等怪物!”


    阿福道“按照這竹卷所寫,長生人是人和蛇的結合,將懷孕三個月以內的孕婦破腹取子,把孩子連帶子宮放到蛇胎之中,再由其孵化出來,這蛇孵化的時間便如同女人懷孕,需要整整十月。


    待母蛇順利產下胎兒,那孩子便是人蛇混種,一年一蛻皮,蛇蛻之後,肌膚如同新生嬰兒,年年複年年,由此得長生。”


    景昭聽阿福說完都覺得背脊發涼。


    “這生出來的到底是蛇,還是人?”景昭暗暗搖頭。


    阿福凝眸道:“是怪物。”


    “我覺得祭司也不曾把寶都壓在長生人這一項上,他們也知道這般孵化出來的是個怪物,兼備了蛇的習性,那隻能日日同陰暗潮濕相伴。所以,他們還是更青睞煉丹術。”


    三個人竟不約而同迴頭看向山洞藥房。


    景昭定了定神,一字一頓說道:“燒了它。”


    阿福認同點頭:“這般害人不淺的東西,確實應該燒了!”


    他說著,把竹卷都扔到地上。


    景昭又進洞將山丹和他的族人叫了出來,點了火把,在洞中灑滿了櫚油,一把火點燃。


    明豔的火舌瞬間竄出山洞,陶罐中的活物在大火中發出“滋啦”的聲音,但最終一個也沒能逃出洞口,全部湮沒在這場虐焰毒燎之中。


    洞口的巨石砸落下來,幾聲巨響,灰塵四起,整個山洞的洞口都被巨石堵死,黑煙濃霧不斷從縫隙中冒出來,混合著詭異腥臭的味道,惡心的眾人忍不住皺眉。


    景昭對眾人道:“走吧。”


    景昭背著清和小雲的衣物,其他人也各自背了自己親人的衣物,景昭想著,等迴到下溪之後,再給她們立衣冠塚。


    起了墳,立了碑,就有家可歸了。


    她就不是孤魂野鬼,不會遭別的鬼欺負,等到七月半,她便能找著路迴家,入他的夢,吃他做的菜。


    景昭想到這裏,眼睛又濕潤了。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飛快的擦了一下眼睛,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自己掉眼淚。


    隻是,他沒想到這天晚上他就夢到了清。


    月下蟬鳴,月光柔情似水的灑落在尚食記的天井中。清款款站在石磨邊上,似從前的每一個夜晚,溫柔的笑著,她身上仿佛披了月光,整個人鍍著一層溫柔的光。


    景昭端著一碗桃膠牛奶,這是她最愛吃的一道甜點。


    清優雅溫婉的小口喝完,她比往常任何一次都更珍惜這碗甜羮。她從始至終都溫和的笑著,對他說:“恩公,我要走了。”


    景昭在夢中仿佛不知道她已經離世的事情。


    他還笑著問她:“你要去哪?”


    清笑容溫婉,卻是眼底有一抹化不掉的憂愁,“我要走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清唯有一事放心不下,請恩公無論如何也要幫幫我。”


    景昭擺了擺手,“什麽事?隻要你說,我都應你。”


    清道:“我隻放心不下小虎,孩子尚小,我與他父親卻都離開了他,我隻怕無人教導他,終讓他渾渾噩噩過了此生。我想將這孩子托付給恩公,煩您照顧他,教導他。清在此謝過恩公!”


    她說著,欠身對著景昭一拜。


    景昭忙將她扶起來,他見清這般嚴肅,也鄭重點頭答應下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他。”


    清聞言,眼淚止不住的掉落下來。


    “如此,我也可放心去了。清拜謝恩公這段日子的照顧,恩公也要照顧好自己,多多珍重啊。”


    女人的聲音漸漸飄遠,那道倩影也和柔情似水的月光融為一體,逐漸化成一團白霧,飄散在了千裏煙波之上。


    景昭是從夢中哭醒過來的。


    “顧黑庖。”阿寧沉著臉色在床邊叫了他第三聲,他才漸漸緩過來。


    眼前一片淚水,景昭用手擦了一把,他這才覺察他竟哭的連枕頭也全都濕了。


    景昭身為一個大男子,自八歲把十分試卷改成一百分,被老媽識破後,拿著藤條狠抽一頓,掉了兩顆金豆子之外。


    他便再沒哭過,更別說哭的這麽遭兇的時候,更是沒有。


    他擦了眼淚覺得眼睛幹幹澀澀的,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做夢魘著了,我沒哭啊,你出去不要同別人亂說。”


    阿寧倒了一碗水讓他喝下去。少年淡淡掀起眸子對他道:“山丹他們聽你大哭大叫,吼得太厲害了,才叫我來看看。”


    ——噗。


    景昭一口水全部吐了出來。


    搞呢!


    “全都聽見了??”


    少年淡淡點頭,“恩。”


    “我哭的很大聲?”


    少年淡淡點頭:“又哭又鬧,扔被子,砸枕頭,還一直在喊清姐姐的名字……”


    “停!打住!”


    他搞明白了,臉都不要了。


    這門,他不打算出去了,就讓他獨自一人在這房間中孤獨終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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