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心中思慮著,到時候得把阿福帶過去,讓阿福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邊想著,他同阿寧說道:“走去看看阿寧的藥試的怎麽樣。”


    少年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去。


    昨日的戰爭結束後,景昭就派人去和山丹他們通了氣,叫他們不必擔心了。


    兩人剛到房門口,小虎和小芸兩個小團子邁著小短腿就朝景昭飛奔而來,“顧大叔!”


    “顧大叔,你還好嗎?”


    小團子一人一個抱住顧景昭的大腿一個勁撒嬌。


    景昭心中陰鬱被一掃而空,將他們兩小隻提起來抱在懷中。


    “昨天怕不怕呀?”景昭道。


    小虎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不怕!我是男子漢大丈夫,我將來是要保護娘親和妹妹的。”


    景昭摸了摸他的頭,“好樣的。”


    他抬頭看向麵前抿嘴輕笑的女人,“清,你們可還好?”


    景昭打量了她一瞬,女人身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唯獨一雙杏眼布了紅血絲,看上去有些憔悴,添了幾分病弱美人的嬌柔。


    清溫婉一笑,“能看到恩公無恙迴來,我已心滿意足。”


    “阿寧公子很厲害,有他的保護,我們昨日十分安全。”


    景昭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少年,卻是他清澈的眸底充斥著淡淡的將一切都置之度外的冷清,少年什麽話都沒說,抱著手站在那裏,天然就有一種與世隔絕,遺世獨立的感覺。


    景昭重重捏了一下阿寧的肩膀,輕聲:“辛苦你了。”


    他淡淡將目光移到景昭身上,凝神看了他片刻,不做聲色的移開目光。


    “走吧。”


    幾人才一同進門去找阿福。


    那扇門仍緊閉著。山丹說阿福一直沒有開門,門中也一直沒有動靜。


    景昭微微蹙眉,輕叩了兩聲門扉。


    “阿福,你還在麽?”


    半響,大門忽然開了一條縫。


    他眼睛往麵前顧景昭、阿寧、山丹三人臉上掃過一圈,“你們三個進來。”


    房間裏麵充斥著濃重苦澀的藥材氣息。


    床板上的病人沉睡著,嘴唇發紫,身邊有嘔吐的穢物。


    火上的青銅鼎一直沸騰著,阿福一邊探他的脈象,一邊往鼎中丟藥材。


    山丹有些焦急:“怎麽……一點效果都沒有?”


    阿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一直探著這個病人的脈象,細細感受變化。


    片刻之後,他不再往鼎中加藥,整個人竭力的坐在草垛子上。


    “小老板,這藥不成,藥性太烈救不了人。”


    阿福這才說到,試藥這人昨天吃完他的藥後,即刻出現了好轉,臉色也恢複如常了,可沒出三個時辰,病情瞬間加重。


    阿福又喂他喝下一碗藥,卻再沒有好轉,脈象也越來越虛弱。阿福按照他的體質立刻改了幾味藥,又用一顆九轉金丹吊著他的性命。


    可皆不起效用,現下便是這個金丹的效果還在,此人一息尚存,但也活不過今日。


    景昭看著床板上那個唿吸間胸膛起伏的人,他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隻有這唿吸能證明他還活著……


    景昭有些不忍,“山丹族長,煩您叫他的家人進來,與他道個別吧。”


    山丹應了一聲,他眼底也暗暗含了淚水。


    “阿福大夫,當真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阿福閉下眼睛,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他想了徹夜,能想到的辦法他都想過了,事實就是沒有辦法了。


    此人身體太弱,受不得他再用藥。


    任何一口藥吃下去,不能救命,反會成為催命符。


    “我救不了他了。”阿福頓了頓,“小老板,我辜負你了,這治疫病的藥,我煉不出來。”


    “二十年前,這天下也曾遭過一場疫病,無藥可解,但當時大巫和族長用了一個方法讓這疫病得以被控製……”


    “別說了。”景昭打斷他。


    “小老板,若是沒有藥,阻斷是唯一最有效……”


    “我叫你別說了!”景昭帶了怒意,狠狠道。


    阿福抬頭,那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中有疲憊,也有無奈。他不再說什麽,推門直接走了出去。


    景昭怎會不知道阿福想說什麽,二十年前的疫病怎麽結束的。


    那是大巫聯合各族長把患病的人騙到山上的窯洞,堵住洞口,放火將人全部燒死在裏麵。


    這法子已經不是簡單用殘暴兩個字就能說完的。


    如果他現在也用了同樣的方式,那他和大巫又有何區別?他為何還要推翻大巫的統治?


    推翻一個暴政,建立一個新的暴政?


    景昭坐在外麵的門檻上,心中煩憂不已。


    身後是哭天搶地的哭喊聲,那人已經過世,他家人伏在他的床邊,哭聲刺入景昭的耳朵,他心中自責,始終不敢迴頭去看。


    阿寧在他身邊坐下,少年一言不發,就在他身邊陪著他。


    “阿寧,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就他媽是個廢物,真他媽的沒用!”景昭暗下握緊拳頭。


    他覺得自己真沒用。


    一邊揚言說要和祭司大幹一場,卻拿不出一個完整的計劃,還差點害的他們所有人全軍覆沒;第一次拿刀卻連匕首都拿不穩,害的那個年輕的孩子替自己擋刀喪命;一麵大放厥詞要治好患病的人,結束這場疫病,可到現在每天都還有人因為生病去世……


    原來,他除了說大話,什麽也做不到,什麽也做不好。


    景昭第一次感覺到那樣的無助無望,感覺自己就是個廢物。他口口聲聲說要改變這裏的一切,可到頭來,他到底能改變什麽呢?


    阿寧忽然拔出匕首狠狠紮進土中,他揚起匕首,上麵戳著一隻螞蟻,“殺死一隻螞蟻會改變蟻群前進的方向嗎?它們會因為它的死去而停下來嗎?”


    阿寧讓顧景昭看向地上成群結隊的螞蟻,他道:“如果被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打斷了步伐,你知道意味著隻要等下雨的時候,他們的任務完不成,蟻穴就會被大雨傾盆衝塌,一個巢穴的螞蟻全都會死。”


    “顧景昭,你好好想想,你現在真正需要做的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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