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高亢的喊聲在這略顯清冷的靈堂中突兀地響起,迴蕩在每一個角落,似要衝破那縈繞的哀傷氛圍。


    “二拜高堂!”


    緊接著的這聲唿喊,讓原本就靜謐得壓抑的空氣愈發沉重,來吊唁的眾人皆是一臉驚愕,目光紛紛投向那堂前怪異的場景。


    “夫妻對拜!”


    隨著這最後一聲落下,蕭暮雪隻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她瞪大了雙眸,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那個清雋俊逸的男人,身姿挺拔如鬆,麵容冷峻似霜,可此刻,他竟正對著躺在棺木裏的那個女人,一絲不苟地行著成親之禮。


    那棺木裏的女子麵容安詳,像是陷入了一場不會醒來的沉睡,一身喜服紅得刺目,卻也難掩那抹死亡帶來的冰冷氣息。而男人,神色莊重,每一個動作都透著決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隻專注於完成這場和亡者的成親儀式。


    蕭暮雪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厲害。她怎麽也想不到,會親眼目睹這般荒誕又令人心碎的一幕,眼前這個自己愛了多年的男人,此刻卻與另一個已去往黃泉的人拜堂,那他們之間的過往,又算什麽呢?


    那男人靜靜佇立在喜堂之中,身姿修長玉立,一襲華服加身,更顯清貴無雙。他生得容顏絕世,劍眉星目似藏著璀璨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著,輪廓分明的麵龐宛如上天最精心雕琢的藝術品,隻是此刻,那絕世的容顏上透著旁人難以讀懂的深情。


    當夫妻對拜的環節來臨,他緩緩彎下身去,目光牢牢鎖定在棺木裏的女人身上,那眼神啊,溫柔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像是看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所有的眷戀、愛意都在那目光之中肆意流淌,全然不顧周圍那或驚愕或惋惜的諸多目光。


    整個喜堂被大紅色裝點得一片火紅,這本該是喜慶熱鬧的顏色,可此刻,卻襯得棺木裏女人的臉色越發慘白如紙。她靜靜地躺在那裏,雙眼緊閉,麵容毫無生氣,原本嬌豔的紅唇也失了血色,冰冷且僵硬,已然是被死神帶走了所有的鮮活,徒留下這一具軀殼,在這不該屬於她的喜堂之中。


    午夜的風不知何時悄然吹起,嗚嗚咽咽地穿過喜堂,肆意撥弄著那些懸掛著的紅綢。紅綢在風中搖曳飛舞,像是一隻隻張牙舞爪的血手,讓這原本就透著詭異的畫麵愈發顯得陰森瘮人起來。蕭暮雪站在一旁,隻覺得後背發涼,手腳都有些微微發顫,可目光卻依舊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如夢魘般的場景,怎麽也挪不開。


    蕭暮雪就那樣靜靜地飄在空中,眼神空洞又帶著無盡的悲涼,死死地盯著眼前那詭異至極的一幕。她忍不住在心底苦笑,想著若不是此刻躺在那冰冷棺木裏的人正是自己,換做旁人瞧見這般景象,怕是早就被嚇得三魂七魄都散了個幹淨吧。


    是啊,她已經死了呀,如今也不過是一縷孤苦伶仃的亡魂,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徘徊罷了。曾經的她,那可是有著無比耀眼的光環呢。她有幸拜入九州第一神醫的門下,成為其親傳弟子,自幼便展現出了驚為天人的醫術天賦,在這九州大地之上,她是百年來最被眾人看好、公認最有天賦的醫者。多少疑難雜症到了她手裏,都能被輕鬆化解,那些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人們,隻要聽聞是她出手救治,便仿佛一下子看到了生的希望,眼中滿是崇敬與感激。


    而她的出身更是尊貴顯赫,本是永熙鎮南王膝下唯一的親生女兒,是那受盡萬千寵愛的平陽郡主啊。打從一出生,她便在眾人的嗬護與寵愛中無憂無慮地長大,王府上下都將她視作珍寶一般。


    可誰能想到,命運竟是如此殘忍,她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劫,死於那可怕的毒發。那毒藥在體內發作時,猶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著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劇痛讓她幾近昏厥,卻又無力掙紮。更讓她心寒的是,她竟然死在了那個本應是最溫暖、最安全的鎮南王府的後院裏,那可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呀。


    如今,她咽氣時的那一幕幕畫麵,就如同刻在了腦海中一般,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那逐漸模糊的視線裏,王府的一磚一瓦都變得朦朧起來;那想要唿喊卻再也發不出聲音的喉嚨,仿佛還殘留著絕望的氣息;那滿心的不甘與憤恨,也依舊在這縷亡魂中幽幽地燃燒著,久久不曾熄滅。


    那一日,鎮南王府內全然是一片喜慶熱鬧的景象,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將整個王府映照得紅彤彤的,好似被一層喜慶的紅紗所籠罩。鑼鼓敲得震天響,那“咚咚鏘鏘”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震得人耳朵都微微發麻,卻也讓這熱鬧的氛圍愈發濃烈。悠長的嗩呐聲在空中悠悠迴蕩著,本應是歡快的曲調,此刻聽來,竟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悲涼意味。


    蕭暮雪的靈魂就那樣無助地飄蕩在王府的院子裏,她眼睜睜地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滿心的悲涼與憤恨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團烈火在心底灼燒。就在這時,院子裏一個嬤嬤神色慌張地走向了身穿暗紅色袍子的三哥蕭卓然,那嬤嬤額頭上已滿是細密的汗珠,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地說道:“三公子,二小姐……二小姐咽氣了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蕭卓然一聽這話,好看的眉頭瞬間緊緊皺起,眼中滿是嫌惡之色,冷哼一聲道:“哼,真是晦氣至極,好好的大喜日子,偏生弄出這等糟心事來。去,趕緊找幾個人,把她偷偷帶出去,扔到亂葬崗上去,莫要讓這晦氣的東西壞了今日的好事。”


    嬤嬤一聽,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嘴唇微微哆嗦著,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勸說道:“三公子,她……她畢竟是您的妹妹呀,這般做法,是不是太過殘忍了些……”


    “我妹妹?”蕭卓然的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黑沉沉的。他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嬤嬤,咬牙切齒地嗬斥道:“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些什麽呢?我的妹妹此刻正穿著那漂亮的嫁衣,端坐在閨房之中,滿心歡喜地等著太子殿下前來迎親呢!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舌頭拔了,讓你永遠也說不出話來!”


    嬤嬤被嚇得渾身一抖,雙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倒在地,趕忙戰戰兢兢地低下頭,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哪裏還敢再多說半個字。


    蕭卓然卻依舊不依不饒,陰沉著臉繼續說道:“這個掃把星,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挑在我妹妹出門上花轎這麽關鍵的時候咽氣,真是該死!你趕緊讓人用草席把她卷了,從二門抬出去,直接丟到亂葬崗去。若是因為她衝撞了我妹妹的花轎,壞了我妹妹的好事,你們這些人,統統都別想活命,都得給我陪葬!”


    在蕭卓然這般冷酷無情的命令下,眾人嚇得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違抗。他們哆哆嗦嗦地拿來草席,匆匆將蕭暮雪那已然冰冷的屍身裹了起來,抬著便往亂葬崗的方向趕去,腳步慌亂而急促,仿佛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惡鬼在追趕一般。


    那兩個小廝抬著蕭暮雪的屍身,一路腳步匆匆,神色間滿是不耐煩與嫌棄,就這麽把她丟在了路邊,那草席裹著的屍身隨意地扔在滿是塵土的地上,顯得格外淒涼。


    其中一個小廝站在那兒,眼珠轉了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彎下腰,伸手掀開了那裹著屍身的席子。隨後,他便在蕭暮雪的身上翻找起來,雙手在她的衣物間來迴摸索,那動作十分急切,眼神裏透著貪婪的光,似乎篤定能從她身上找出什麽值錢的物件來。


    翻找了好一會兒,卻一無所獲,那小廝站直了身子,滿臉的失望,撇了撇嘴,不屑地開口道:“什麽二姑娘啊?還說是鎮南王嫡女呢,哼,我看就是徒有虛名罷了。身上竟然一個銅板都沒有,真是笑死人了,還以為能發筆小財呢。”


    另一個小廝在一旁聽了,也跟著“嗬嗬”冷笑了兩聲,嘲諷地說道:“你呀,就別在這兒白費心思了,死心吧。你別看這一位二小姐平日裏在府上,跟狗腿子似的,到處去討好其他主子,可實際上呢,又有誰會正眼瞧她一下呀?她在王府裏連吃的用的都常常短缺,過得那叫一個寒酸,你還指望她身上能有錢?簡直就是做夢呢。”說著,還朝著地上的屍身嫌棄地啐了一口,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厭煩。


    風唿唿地吹過,吹起了地上的些許塵土,落在那草席和蕭暮雪冰冷的屍身上,更添了幾分蕭瑟與悲涼,而她的亡魂就飄蕩在一旁,聽著這些刺耳又傷人的話語,心中滿是無盡的悲哀與絕望。


    那小廝沉默了片刻後,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淫邪的笑容,眼神中透著令人作嘔的猥瑣之意,壓低聲音說道:“嘿,你還別說,這樣仔細瞧瞧,這二小姐模樣長得倒是挺俊俏的呀。剛才我在她身上翻找的時候,無意間碰到她身體,那手感……嘖嘖,這身材也是極好的呢。她這才剛死沒多久,身體都還沒僵硬呢,我看啊,不如……嘿嘿……”說著,那笑容愈發張狂,眼中滿是不軌的心思。


    另一個人一聽這話,頓時心領神會,也跟著露出了同樣猥瑣的笑意,不住地點頭應和道:“是啊,是啊,想想都覺得刺激呢,反正這兒也沒旁人瞧見,咱哥倆正好可以快活快活呀。”


    話音剛落,那兩個小廝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動手扯自己的衣服,嘴裏還不斷吐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流氓話來,那話語就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向蕭暮雪那脆弱的靈魂。


    蕭暮雪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氣得渾身微微發抖,她雙眼瞪得通紅,眼中滿是憤怒與屈辱,恨不得立刻衝上去將這兩個無恥之徒撕成碎片。可她如今隻是一縷冤魂啊,空有滿腔的恨意,卻根本沒辦法付諸行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般褻瀆自己的屍身,那無力感如同潮水一般,將她徹底淹沒,讓她幾近絕望。


    忽然,一陣寒風毫無預兆地唿嘯而起,那風好似從九幽地獄吹來一般,冰冷刺骨,帶著絲絲縷縷的陰森氣息,吹得地上的草屑與塵土紛紛揚揚。


    就在這時,蕭暮雪瞧見一個身穿縷金錦衣的男人,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緩緩走了過來。那錦衣之上,金絲線繡成的精致紋路在黯淡的光線下依舊閃爍著微光,彰顯著華貴不凡。


    男人的膚色白得有些過分,宛如冬日裏最純淨的初雪,透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卻絲毫未損他那清俊的容顏。他眉目如畫,眉似遠山含黛,眼眸宛如深邃的幽潭,尤其是那雙深邃的鳳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幾分勾人的韻味,可那眼眸之中,卻好似隱藏了無盡的黑暗,讓人看一眼,便仿佛要被那黑暗給吞噬進去一般。


    他一襲紅衣加身,那鮮豔的紅色在這灰暗的路邊顯得格外紮眼,本是喜慶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莫名地襯得他妖異非常,卻又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這般出眾的容顏,隻需看上一眼,仿佛就能攝人心魄,讓人情不自禁地迷失在其中,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那兩個正忙著扯衣服、說著流氓話的小廝,察覺到有人靠近,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猛然迴過頭來,臉上的淫邪之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驚恐與慌張。


    “你……”其中一個小廝剛張口吐出一個字,滿臉的驚恐還未來得及完全展露。


    隻見那身穿縷金錦衣的男人,神色淡漠,手輕輕一揮,一道寒芒閃過,快得讓人幾乎捕捉不到蹤跡。刹那間,兩個小廝甚至都沒來得及再說出半個字,便已身首異處,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腳下那片土地,那場景血腥而又殘酷。


    隨後,男人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到蕭暮雪的屍身旁邊,平日裏深邃難測的眼眸中此刻竟泛起了絲絲漣漪,他那修長的睫羽輕輕顫動著,仿佛在極力克製著內心翻湧的情緒,薄唇微微抿起,似有千言萬語梗在喉間。


    “雪兒,我來娶你了!”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又溫柔,那話語中飽含著深情,仿佛穿越了時空,穿過生死的界限,帶著無盡的眷戀。


    蕭暮雪飄蕩在一旁,聽聞這話,整個人頓時驚住了,她瞪大了雙眸,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這人到底是誰呀?自己生前似乎從未與這般容貌出眾卻又透著神秘的男子有過交集,可他為何會說出這般話來,又為何要來娶自己呢?她滿心的疑惑,卻也隻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緊接著,男人小心翼翼地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將她的屍身抱起,那姿態仿佛抱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隨後便帶著她,一步一步朝著一座幽靜的院子走去,身影漸行漸遠,隻留下蕭暮雪的亡魂依舊在原地,思緒雜亂如麻,滿心的震驚久久難以平複。


    他動作輕柔又細致,先是幫她緩緩換上那身華麗的嫁衣,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珍視,仿佛在完成一場無比神聖的儀式。那嫁衣的裙擺被他輕輕撫平,褶皺都不見絲毫,隨後,他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耐心地為她梳理著發絲,原本有些淩亂的頭發在他的打理下,變得順滑而整齊,宛如黑瀑一般垂落在身後。


    接著,他又拿起眉筆等物,專注地為她描畫妝容,那眉眼處的每一筆勾勒,都恰到好處,讓她原本略顯蒼白的麵容漸漸有了幾分生氣,唇上也被他輕點上了一抹嫣紅,宛如沉睡中的佳人即將醒來。待一切準備妥當,他才將她小心地裝入那棺木之中,神色莊重地將棺木帶到了喜堂之上。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之前那令人驚愕又透著無盡深情的他與她的屍身拜堂成親的畫麵。


    從這個男人出現的那一刻起,蕭暮雪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她試圖從那熟悉又陌生的麵容中找尋出一絲線索,想要弄清楚他到底是誰。可直到這成親的禮數全部完成,她仍舊毫無頭緒,怎麽也看不透眼前這個神秘男子的身份。


    要知道,她從小到大的記憶向來清晰無比,從未有過哪怕片刻的失憶情況,過往的人和事都如同刻在心底一般,可關於這個男人,卻好似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沒有在她的記憶裏留下絲毫痕跡,這讓她越發覺得疑惑,同時心底也湧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她在心底反複確認了無數次,自己真的是從未見過眼前這個男人呀,對於他的身份,她全然不知,就連他叫什麽名字,也毫無頭緒。這一切就像一團迷霧,將她緊緊籠罩,讓她滿心的困惑與迷茫。


    她越發想不明白,為何他會親昵地喚自己“雪兒”,又究竟是出於什麽緣由,要跟她這已經沒了氣息的屍身拜堂成親呢?這一樁樁、一件件,實在是太過離奇,根本超乎了她的想象。


    就在她滿心疑惑地思索著這些的時候,卻瞧見男人緩緩走到了棺木旁,他微微俯身,目光溫柔又深情地看著棺木裏的她,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聲說道:“雪兒,我們是夫妻了!”那話語中滿是鄭重,仿佛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是他許下的最莊重的承諾。


    說完,男人竟又湊近了棺木幾分,他的麵龐一點點靠近,直至那好看的薄唇,輕輕地、輕輕地覆蓋上了她的唇。這一幕,在這透著幾分陰森的喜堂之中,顯得既荒誕又深情,讓蕭暮雪的亡魂都忍不住為之一顫,她瞪大了雙眸,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場景,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時之間,連那縈繞心頭的諸多疑問都好似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你你……我們認識嗎?你誰啊!你親我幹嘛?”蕭暮雪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愕與羞憤,她的亡魂在空中飄來飄去,急得都快冒煙了,心裏不住地腹誹著,這男人怕不是個變態吧,怎麽能做出這般荒唐至極的事兒來呀。


    可不管她怎麽大聲唿喊,怎麽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周圍卻依舊寂靜無聲,根本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她就像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那種無力感幾乎要把她逼瘋了。


    “嘶——”也不知過了多久,男人似乎是吃痛,眉頭微微皺起,這才緩緩離開了她的唇,那模樣竟還帶著幾分委屈,仿佛受了多大的傷害一般。


    蕭暮雪見狀,趕忙在心裏為自己辯解,她可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咬他呀,這事兒可跟她沒半點關係,她現在還隻是一縷亡魂呢,哪有那能耐去咬人家呀。


    可還沒等她再多想些什麽,下一瞬,她就瞧見那男人竟然開始動手脫衣服了,那動作不緊不慢的,絲毫沒有因為身處這詭異的環境或是剛剛那令人驚愕的舉動而有絲毫停頓,蕭暮雪隻覺得腦袋“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完全猜不透這男人接下來又要幹什麽荒唐事兒了。


    她頓時大驚失色,心裏一陣慌亂,腦海中瞬間閃過各種可怕的念頭,暗自思忖著這個人該不會是要做出那等不堪的事兒吧!


    “啊!變態……”她剛喊到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滾圓,眼神也變得呆滯起來。因為此刻,她清楚地看到了麵前男人的後背以及胸前,那上麵竟全是傷口,一道道猙獰可怖,還在不斷往外滲著鮮血,那鮮血順著肌膚緩緩流淌下來,將他的身子染得血淋淋的,看著觸目驚心。


    再仔細看去,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後領處竟然是白色的,原來這竟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呀。隻是不知他經曆了怎樣的慘烈之事,那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將這原本潔白的衣裳一點點染紅,到如今,紅得竟足以充當婚服了,那刺目的紅色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他所遭受的痛苦與磨難,也讓蕭暮雪滿心的驚恐之中,又不自覺地添了幾分疑惑與好奇。


    她方才滿心都在探究這男人的身份,隻顧著盯著他的臉瞧了,壓根沒留意到他衣服原本的顏色以及那滿身的傷口。


    就在這時,她聽到男人那低沉的聲音傳來,宛如低聲的呢喃,又似是在溫柔地安撫著她:“雪兒,別害怕,這些不過都是小傷罷了。我剛才去鎮南王府找你呀,可那些人,哼,鎮南王府的人竟死活都不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實在是心急如焚,這才跟他們動起手來。那些個侍衛倒是張狂,還敢傷我,不過呀,他們自己卻都丟了性命,終究還是他們比較虧呢。我換了衣服,可這傷口實在顧不上處理了,一心隻想著趕緊找到你,所以才會弄成現在這副模樣,沒事的,你莫要擔心。”


    蕭暮雪聽著這番話,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湧上心頭。她想起自己那所謂的家人,他們是何等的冷漠無情,就因為她咽氣的時機不對,便嫌棄她晦氣,狠心地害死了她,還將她像垃圾一般丟進亂葬崗,任由她曝屍荒野,絲毫不在乎曾經的血脈親情。


    可眼前這個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男人呢,卻為了找她,不惜孤身一人闖進鎮南王府,哪怕麵對眾多侍衛的阻攔也毫不退縮,哪怕搞得自己滿身是傷,鮮血將白衣都染透了,也依舊一心隻念著她,隻為了能見到她。這般鮮明的對比,讓她心中既酸澀又感動,同時也對這男人的身份越發好奇起來,他究竟是誰,為何要對自己如此情深義重呢?


    鎮南王的侍衛有多厲害,蕭暮雪心裏可是再清楚不過了。那些侍衛皆是經過嚴苛訓練,個個身手不凡,武力高強,王府平日裏戒備森嚴,就如同銅牆鐵壁一般,想闖進去,那難度可不亞於去闖龍潭虎穴呀。


    可眼前這個男人,竟然就這麽單槍匹馬地闖進去了,還為此弄得滿身是傷,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呢?又為什麽會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呢?蕭暮雪滿心的疑惑,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就在她苦苦思索的時候,又聽那男人繼續低聲說道:“雪兒,你等著我,等我將這天下人都屠盡,就來陪你!”那語氣雖是輕柔的,可話語裏卻透著一股決然,仿佛這天下人在他眼中都如螻蟻一般,隻要他想,便能輕易將其屠戮殆盡。


    蕭暮雪聽了這話,頓時愣在當場,心中滿是無語,忍不住腹誹起來:……什麽來陪她?他們明明都還沒搞清楚認不認識呢!而且什麽屠盡天下人呀,這也太誇張了吧,到底有多大的仇怨,才有必要做出這樣瘋狂的事兒呢?這男人怕不是受了傷,腦子也糊塗了吧,怎麽盡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又驚悚至極的話呢。


    正這般想著,蕭暮雪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她,緊接著,她的意識便漸漸開始消散,整個人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暮雪再次悠悠轉醒,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典雅馨香的房間。屋內的陳設精致而講究,淡雅的熏香氣息縈繞在鼻尖,讓人莫名覺得心安。


    可她此刻腦袋卻混亂得厲害,好似有一團亂麻塞在裏麵,怎麽也理不清頭緒。而太陽穴處更是傳來陣陣刺痛,那痛感十分真切,一下一下地衝擊著她的神經。


    痛?刺痛?蕭暮雪一下子怔住了,自從在鎮南王府後院毒發身亡之後,她就一直是以一縷亡魂的形態存在著,早已忘卻了疼痛是什麽滋味。可如今,這清晰的痛感卻告訴她,這……她好像活過來了呀!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又驚又喜,同時心中也滿是疑惑,自己究竟是如何死而複生的呢?


    她緩緩撐起身子,目光好奇地打量起周圍的一切,這一看,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波瀾,那房間的布置果然熟悉至極,正是她當初剛剛迴到鎮南王府的時候所住的房間呀。


    迴想往昔,她自幼便走失在外,漂泊無依,幸好遇到了師父,師父心生憐憫,便將她帶迴了洛安城,悉心教導,她憑借著自身的天賦與努力,最終成為了師父的關門弟子。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後來偶然得知自己竟是鎮南王的女兒,懷著對親情的渴望,她這才踏上了上門認親之路。


    初迴鎮南王府之時,王府眾人將她安排住進了這個房間,那時的她滿心歡喜,以為終於可以享受到久違的親情,能在這溫暖的家中安穩生活了。


    隻是好景不長,後來不知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她在王府中的處境急轉直下,那些原本看似和善的家人,態度陡然變得冷漠,她也因此被無情地趕到了一個破敗的院落之中居住,在那兒受盡了冷落與委屈,往昔種種,此刻一一浮現在腦海,讓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然而此刻,蕭暮雪隻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無力,仿佛身上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哪怕隻是想簡單地動一動手指,都顯得極為艱難,根本使不上勁兒來。


    她心裏隱隱有了猜測,自己似乎是中了迷藥,而這迷藥……她下意識地看向了那香煙嫋嫋的香爐,想必問題就出在這兒了。


    蕭暮雪咬了咬牙,強撐著那綿軟的身子,掙紮著往床邊挪去,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爬了起來。她憑借著記憶,在屋內翻找了一番,終於找到了一顆解藥,毫不猶豫地將其吃下。片刻之後,感覺身上稍微恢複了些許力氣,便趕忙扶著桌子,一步一步緩慢又艱難地走過去,伸手取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然後盡數倒進了那還在不斷冒著嫋嫋香煙的香爐之中,隨著茶水澆下,那繚繞的香煙漸漸消散,屋內的空氣也變得清明了些。


    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嬌俏的女子聲音,那聲音清脆悅耳,卻讓蕭暮雪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不知道來者又是何人,又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交代你的事情,都清楚了嗎?待會兒你進去之後呀,就直接朝著那個小賤人撲過去,然後跟她共赴巫山雲雨,可得把她身上弄出多多的痕跡來,衣服也全都給我撕碎了扔在地上。要讓大家一瞧,就能明白這小賤人與人苟合了,懂了沒?”那嬌俏的女子聲音透著一股狠厲與算計,話語裏滿是對蕭暮雪的惡意。


    “姑娘你就放心吧,這種事兒我最在行了,不過你可得保證我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兒呀,不然的話,我就算拚了這條命,也定然會把你給咬出來的。”一個粗獷的男聲隨即響起,那聲音裏帶著幾分油滑,卻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威脅之意。


    “你放心便是,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在大家進入房間之前,你從窗戶那兒出去就行,外麵會有人接應你的!”那女聲趕忙安撫著,語氣中滿是篤定,仿佛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控之中,而這一場陰謀,正朝著她預想的方向步步推進著,全然沒把蕭暮雪的名聲和未來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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