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


    許良正在湖邊釣魚。


    魚護未濕。


    一旁掂著抄網的魏行猶豫再三,“許公子,要不……讓我試試?”


    許良隻瞥了一眼,“不用,今日我必中魚!”


    他覺得這魚塘有些邪性。


    他跟魏行用的一樣的餌料,一樣的竿,隻不過地方不同。


    結果魏行那裏接連中魚,而他的魚浮卻一動不動。


    換了地方一樣如此!


    這就純是個人臉黑了。


    於是他索性讓魏行撇了竿,給他打下手。


    兩個杆都算他的,無論哪一個中魚都算是他的。


    機智如他,空軍是不可能空軍的。


    然而……兩個魚竿一動不動。


    氣氛有些尷尬。


    魏行在一旁默不作聲。


    許良卻覺得這沉默震耳欲聾。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找他,堪稱是他的解圍救星!


    正想著怎麽打破僵局時,一個下人快速來報:“大公子,宮裏來旨了,是上官大人親自來了!”


    許良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來得好!


    他淡定起身,頗為惋惜地歎道:“本想今日釣幾條魚燒頓湯的,唉,看來是沒這功夫了。”


    “你收拾一下,我去瞧瞧什麽事。”


    魏行默默點頭,放下抄網,去收魚竿。


    恰在此時,魚浮猛地一顫。


    許良隻愣了一瞬,快步上前,抓起魚竿猛地一拽。


    “嗡——”


    魚線繃緊。


    下一刻,一條銀色身影躍出水麵,淩空飛了一個漂亮弧度,然後……落水了!


    許良:……


    魏行:……


    短暫沉默後,魏行點頭,“放生也好,已經夠吃一頓的了。”


    許良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我去讓丁三跟胡四二人給你打下手。”


    魏行隻覺身子一緊,臉色難看起來。


    “許,許公子,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許良嗬嗬一笑,轉身去見上官婉兒。


    前廳內,上官婉兒端坐,手邊放著一卷聖旨。


    “婉……上官大人!”許良故作一副驚喜卻又怕人發現的模樣,偷感很重。


    果然,上官婉兒目中泛起一抹嗔怪,嘴角笑意卻不加掩飾。


    “許良接旨!”


    “微臣許良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擢升許良為中書侍郎,欽此!”


    上官婉兒念完之後,禮節性衝許良道了聲“恭喜”,便遣散了隨行的太監跟護衛。


    許良也不遮掩,“中書侍郎,這是怎麽迴事?”


    上官婉兒笑道:“陛下的意思,原本還想直升你為中書令的呢。”


    “啊?”許良頓足,“那怎麽還降了呢?”


    上官婉兒細細打量許良,似要確定他是真遺憾還是假遺憾。


    “中書令一年多少俸祿,侍郎一年才多少俸祿?”


    許良滿臉惋惜。


    上官婉兒沒好氣道:“你差那幾千兩銀子?”


    “幾千兩?”許良憤憤,“俸祿差了五十多兩就不說了,養廉的銀子侍郎品級才三千多兩,中書省本就沒有什麽實權,養廉銀子更是發不夠數。


    中書令呢,可是足有一萬三千多兩,就算不夠數,是不是一萬兩的出入!”


    上官婉兒無奈:“我可是記得四國和談時你光是香煙加盟的分潤就拿到了七萬多兩銀子,將來四國再購香煙,你至少還有三萬兩左右的進賬。


    此外,大乾每年還有二三十萬兩銀子的分潤……”


    許良趕忙抬手示意打住。


    他沒想到上官婉兒算賬算得這麽精!


    四國加盟香煙代理她知道不稀奇,畢竟她全程跟著許良。


    可大乾內銷香煙每年二三十萬兩的進賬,這是將來發生的事,連他老爹許青麟親自操刀這事都不清楚,上官婉兒怎麽會知道?


    眼見許良神色,上官婉兒笑道:“怎麽,不算了?


    這還隻是純分潤呢,若是算上鋪麵、夥計、掌櫃的傭金,至少還有五十……”


    許良趕忙伸手捂住上官婉兒的嘴,“小聲些,萬一隔牆有耳!”


    上官婉兒也被許良這忽然而來的舉動驚著了。


    這舉動雖突然,卻格外親密,她隻覺麵龐一陣發燙。


    許良沉聲問道:“你不會把這事告訴陛下了吧?”


    上官婉兒果斷搖頭。


    許良皺眉,“沒有?”


    上官婉兒篤定迴答:“真沒有!”


    “為何?”


    “這麽多銀子,萬一陛下一年之後後悔,你也能撈一年的銀子。


    這些都可作為你我將來的共有家財……”


    許良:……


    他隻覺頭皮發麻。


    這是還沒過門就惦記上他的銀子了?


    他忽然想起情感大師教過他的:女人對男人錢財的掌控欲越強,越證明她愛你!


    理由是男人有錢就變壞……


    這種愛,太特麽窒息了。


    他隱約有種想反悔的衝動。


    可看情況似乎已經完了……


    但他無懼!


    因為除了香煙,他還能想出其他掙錢的法子。


    到時候找個信得過的人去做私營,悄咪咪地攢私房錢。


    男人嘛,沒個私房錢能行?


    嗯?


    許良意識到不對勁了,好好說著話怎麽臉還紅……


    “咳咳!”


    許良趕忙收起了手。


    原來是剛才捂嘴時手感太好,下意識摩挲了兩下。


    上官婉兒白了他一眼,“登徒子!”


    許良心虛,趕忙看往別處,岔開話題:“那也不能中書侍郎啊,每日除了琢磨奏章還是琢磨奏章。”


    果然,上官婉兒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她歎息搖頭,“這是沒辦法的事,陳參跟甘隆一黨雖被清理,卻也空出了不少位置。


    陛下登基之前並未與朝臣有過太多接觸,所以心腹不多。


    她想趁此機會將朝中要職全換成能幹的心腹,需要有人頂上去。”


    頓了頓,她小聲道,“一些原本隻能幕後出力的人也就此被推到了朝堂上。


    原本賦閑的,在外的,也會一一召迴。


    如顏夫子,應該中止遊學,往迴趕了。”


    許良皺眉:“是頂甘隆的缺?”


    “嗯,太學、文華閣這些以他老人家的才學自是沒問題,但甘家牽扯到的老士族影響卻不是顏夫子能解決的。


    但陛下覺得這些麻煩就像一鍋粥,原本是兩個人就能吃完的,大不了多找幾個人喝。


    無非是多幾雙碗筷,多掏些銀子。


    現在陛下需要你在中書省頂一頂。”


    許良點頭,“做減法,很好了。”


    “什麽法?”上官婉兒不禁疑惑。


    許良搖頭,“沒什麽,繼續。”


    “除了顏夫子,陛下可能還會召迴錢不韋。”


    “錢不韋?”


    “嗯,從楚國、吳國諜子傳迴來的消息看,吳楚之間的局勢已經十分緊張,有極大可能會在來年春天開戰。


    以楚國目前的實力,隻要我大乾跟齊國不掣肘,吳國將會大勝。


    他們現在要考慮的應該就是跟我大乾伐韓時一樣的問題了——怎麽打。


    如此一來,錢不韋留在吳國也就沒多大意義了。”


    “陛下對楚國沒什麽想法?”


    “暫時沒有。”


    “沒有?”許良摩挲下巴,一個不想背後捅別人刀子的君王,有些不太稱職啊。


    尤其是吳楚大戰時,這麽好的機會不陰楚國一把,不符合他的作風。


    隻是現在楚強吳弱,且大乾剛跟楚國訂立了盟約,不好明麵上動手……


    上官婉兒察覺到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搖頭道:“確切說不是不想,而是陛下現在想趁此機會一舉解決甘泉跟巴蜀的隱患。”


    許良反應過來,“是兩地有新消息了?”


    “巴蜀地勢崎嶇,消息閉塞,還未有消息傳出。


    但甘泉郡已經有最新消息了。”


    “這麽快?”


    “不然陛下為何忽然封你官職?”上官婉兒下巴輕揚,耀著光潔的色澤。


    她知道許家也有一支諜報機構,但從消息獲得全麵跟及時性來說,是壓根無法跟她手中的相比的。


    這也是她目前為數不多能讓她在許良麵前可以自豪的事之一。


    “這次甘泉郡的變故肯定出乎你的預料!”上官婉兒嘴角上揚。


    許良一怔,“出乎我的預料?”


    看樣子是出了什麽變數,可又不是什麽壞的變數……


    他故意皺眉,“難不成是封王計失敗了?”


    “當然不是!”上官婉兒歡快挑眉,“是陳虎!”


    “陳虎?”


    “嗯,原來陳虎比陳龍還能忍!他得了聖旨之後直接抓了利源,借表忠心的理由將陳龍跟他的幾個心腹全燒死在了酒樓裏……”


    上官婉兒將甘泉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許良聽得直撇嘴,這算哪門子意外?


    “怎麽,這你也想到了?”


    許良搖頭,“那倒不是,隻要陳氏兄弟為了王位跟封地打起來,這就夠了。


    至於是陳虎殺了陳龍,還是陳龍殺了陳狗,都不重要。”


    說到這裏,他又嘿嘿笑道,“這個時候我甚至希望陳典能多幾個兒子出來!”


    上官婉兒一陣無語。


    她忽地又忍不住想起蕭綽對許良的評價:這廝道德底線極其低下!


    不談立場的話,她甚至有些同情陳典。


    明明跟許良素不相識,卻被算計得父子成仇,兄弟反目。


    可若是考慮家國大義,她又覺得許良計策大快人心!


    不料許良又摩挲下巴,麵露認真思索狀:“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再謀劃。”


    上官婉兒麵露茫然,“啊?”


    聽他口氣,這是要把陳典往死裏坑?


    “隻要陳典一死,就從甘泉郡找個不怕死的,說是陳典的私生子,也該享有封王權,甘泉郡的封地該有他的一份……”


    許良摩挲下巴,認真思索此事。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這想法。


    放在前世,私生子一樣享有遺產繼承權。


    但放在這個時代,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很難操作……


    上官婉兒看著許良一臉壞笑後又惋惜搖頭的樣子,心底竟有些可惜。


    說心底話,她其實想看看陳典究竟能被算計得淒慘到何種地步。


    隻不過現在他也很慘就是了。


    明明被封了個實權王爺,且這個實權也是他此前一直心心念念的。


    隻是眼下他卻一拖再拖,遲遲不到封地去就藩。


    甚至蕭綽故意下旨催促,言明“甘泉邊陲需要愛卿親往鎮守,朕才放心”時,陳典卻似鐵了心表明自己“已經老邁,難以勝任,請陛下另擇賢明”。


    她知道,陳典怕死!


    “好了,”上官婉兒看向外麵,“既然聖旨已經宣了,陛下的意思我也已經帶到,你就盡快修整,盡快上朝吧。


    總是抱病告假,久了陛下也會心生不喜的。”


    “我……走了。”


    許良擺手攔下,“誒誒,別這麽著急,留下一起吃了晚飯再走不遲。”


    上官婉兒麵有意動,但還是搖頭道:“不了,我還得迴宮複命。”


    “唉,你還真是實誠的可愛!”許良故作歎息。


    上官婉兒麵露疑惑。“實誠的……可愛?”


    許良笑道:“那你覺得陛下為何要讓你來親自宣旨?”


    “這……此前不是也有過?”


    “不一樣。”許良微笑道,“陛下這麽做都是有用意的。”


    “用意?”


    “當然,不然何必派你來?”


    “是何用意?”


    “想知道?”


    “你說!”


    “讓我香一個就告訴你!”


    “你……”


    上官婉兒麵露嗔怒,目光卻瞥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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