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農園。


    老爺子許定山撒種,許良澆水。


    唯有顧春來跟監工一樣靠坐在躺椅上看著二人。


    他雖閑著,卻放不下擔心:“大公子,你不是說要再放《辟邪劍譜》出去嗎,為何又要再等等?”


    許良一邊澆水一邊笑著迴應:“給他練武的時間。”


    “給他時間?”


    “不錯,若現在江湖上別的地方還有《辟邪劍譜》,裴旻勢必會親往驗證。以他的武功,若再拿到一本,兩相對比就知道這是個局了。


    可若等上一段時間,讓他確定沒有別的版本後,就會確定是真的了。”


    顧春來心生感歎。


    他作為鎮國公府的“暗手”,做過很多事都是暗中行事。


    可接連幾件事讓他意識到許良比他更適合做“髒事”。


    一本豔書不費吹灰之力毒死廉親王。


    又一本書攪動大乾江湖不得安生。


    更要用這本書廢了大乾劍聖!


    更讓他覺得難以想象的是他人在長安,僅憑一道聖旨就架空了陳典!


    “大公子,你既能架空陳典,又為何怕他,再想個計策除掉他就是了。”


    顧春來皺眉道,“陳典幾個兒子也是廢物,既然都奪權架空了,如何還留他一條性命?”


    許良搖頭道:“不是陳龍廢物,隻怕是他故意為之。”


    “故意?”


    “不錯,此舉看上去是將自己把柄授予陛下,實則是目前可選的最明智做法。”


    “為何?”


    “首先,示忠於陛下,獲得朝廷支持。


    其次,減少原本忠於陳典的官紳反對,有助於穩住地位。


    再者,轉移、分散陳彪的仇恨目標。


    還有,此舉還可以把燙手山藥丟給陛下,陳典若死在長安,則甘泉郡會再次獲得反對大乾的理由。”


    “轉移仇恨,事不是他做的嗎?”


    “那倒未必,反正陳虯已經死了,這件事也可以是他做的。”


    “這……”顧春來皺眉,目中露出沉吟之色,“果真如此,這個陳龍心機太重了,得盡早除掉!”


    許良點頭,“這種善於隱忍,工於心計之人留著定然是個禍患。”


    始終沒說話的許定山忽然開口,“比你如何?”


    許良一愣,“啊?”


    老爺子將最後一把種子灑下,看了許良澆過的菜地,十分嫌棄,接過瓢頭重新澆起,“陳龍再工於心計,不照樣按照你出的計策架空自己親爹?”


    “你能算計他一次,就不能算計他兩次?”


    “同樣道理,陳典現在不死,你不會讓他死?”


    顧春來忍不住問道:“大公子,你就沒有無計策除掉陳典。”


    許良歎道,“有是有,隻是眼下不太合適。”


    “不合適?”


    “待他進京,尋個理由,說甘泉郡意圖謀反,陳典必死。”許良搓了搓手,“隻是如此一來就等於逼著陳龍反出大乾了。”


    顧春來點頭,“的確不合適,現在大乾需要投入相當兵力對付韓國。”


    頓了頓,他目中露出兇光,“若暗中刺殺呢?”


    許良搖頭,“更不行,到時候說不清。”


    顧春來無奈,“那就沒辦法了。”


    反倒是許定山勸慰道:“不用著急,慢慢等機會就是,全當給我老許家攢陰德了。”


    許良:……


    許定山忽然一拍腦袋,“對了,差點忘記一件事。”


    “何事?”


    “禮部昨天來人了,說給你準備了禮服,讓你快選一件,報了他們,他們好定下對應的紋飾禮器。”


    “禮服,”許良愣了一下,“什麽禮服?”


    許定山皺眉,“你答應陛下的,問我?”


    爺孫倆大眼瞪小眼。


    許良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重陽節!”


    “重陽節?”


    許良便把簪花郎的事說了一遍。


    哪知道許定山、顧春來聽罷之後麵色皆十分古怪地看著他。


    許良錯愕,“爺爺,春來叔,你們這樣看著我作甚?”


    顧春來嘴角抽搐,“大公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麽?”


    許定山眉頭緊鎖,“陛下這是何意?”


    顧春來出聲解釋:“重陽節簪花郎以往都是科舉狀元郎代替陛下登高插花祝詞……這倒也罷了,估計禮部會提前給你準備祝詞。


    可下樓來會有禮部文官請你賦詩作詞,要留下碑刻的……


    你若為簪花郎,隻怕要早些準備。”


    “準備……準備詩詞?”許良反應過來,“要我怎麽準備?”


    許定山無奈擺手,“春來,你去把青鱗,看看他能否找文才好,口風緊的文官捉刀兩首,需要送什麽別小氣就行。”


    顧春來神色嚴肅,起身就要出去。


    儼然是要將這件事當成頭等大事來辦。


    “等等!”許良聽明白了,“你們是要花錢請人替我作詩?”


    許定山也詫異看著許良,“不然呢?”


    “我可以自己寫啊!”


    “你?”許定山搖頭,“寫詩,你是那塊材料嗎?”


    “小子,你的確有些歪才,能想到不少生兒子沒屁眼的損招,但咱老許家祖輩就沒出過讀書種子。”


    “老老實實給陛下當個狗頭軍師就行了,不要想著什麽事都出風頭。”


    “別想著憋個大的,最後拉了一泡大的。”


    顧春來也點頭,“大公子,你前些日子二公子出的主意現在已經傳遍了府內,陳先生更是氣得差點辭任。”


    “他更是當著眾多學子的麵將你以前做的糗事說了一遍……”


    許良冷哼,“我能有什麽糗事,陳先生好歹是教書先生,怎麽如此小氣……”


    說到最後他聲音自覺變小。


    因為他想起“自己”之前讀書時寫的“詠雪詩”了:


    “甚麽東西天上飛?


    東一堆來西一堆。


    莫非神仙在洗腳?


    洗完腳後倒了水。”


    隻這一首詩,便讓許良,乃至整個鎮國公府成為了笑柄。


    更讓武將出身卻成了文臣的許青麟飽受詬病,一度被人懷疑他的官是先皇文帝的恩賜。


    甚至連其當初科考的試卷都被翻出來,被懷疑是請人捉刀。


    當然,這些懷疑沒錯——許青麟的官的確是這麽來的。


    若非許定山這個鎮國公勢大,又有皇帝撐腰,許青麟的官早就做到頭了。


    是以從那以後,許良就被嚴令不許人前作詩,避免丟人現眼。


    怎料年歲漸長的許良技癢難耐,又寫了一首詞。


    隻這一首詞,差點沒被許青麟打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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