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私塾。


    學塾夫子陳先生踉蹌衝出屋子,大口唿吸新鮮空氣,像極了一條離了水的魚。


    在他身後,十幾個孩子捂著口鼻倉皇衝出。


    一陣急促的唿吸聲響起。


    不知誰喊了一聲,“陳先生,不好了,曹墨沒出來。


    他,他昏倒了!”


    陳先生頭昏腦漲,看著還沒走遠的下人大喊,“阿旺,阿旺,快過來!”


    下人聽到招唿,趕忙跑來,“陳先生,您……咳咳咳,這,什麽味兒,這麽臭?”


    “快,快進去把曹墨抱出來!”


    下人沒有猶豫,大步就要進去,不想剛到門口就被一股奇臭無比的氣浪給衝了迴來。


    那味道氣息之濃烈,熏得叫“阿旺”的下人眼睛都睜不開,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陳先生……”


    “別廢話,快進去救人!”


    下人無奈,看了一眼屋裏,深吸一口氣,再屏住唿吸,咬牙衝進去,快速將曹墨拖了出來。


    至於許純,則搖搖晃晃,跟隻鴨子一樣拖著兩隻腳慢吞吞走了出來。


    他的肚子在咕嚕嚕翻騰,渾身像是從茅坑裏才爬上來,時時散發著濃烈的臭味。


    周圍的人勃然變色,紛紛捂著口鼻“逃命”。


    而許純目光呆滯,在逃離的人群裏尋找一道身形,“明蘭,你聽我解釋——”


    陳先生忍著頭暈吩咐下人,“快,去叫醫者,來救曹墨跟許純!”


    學塾的變化很快驚動了鎮國公府。


    許純娘親鄭氏聞訊趕到時,許純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洗了幹淨,正躺在床上酣睡。


    無奈之下她隻得詢問學子跟先生。


    這些人自然都說不明白事情原委,隻說許純不知吃了什麽東西,將曹墨熏的暈倒,驚得醫者診治時以為遇到了什麽疑難雜症。


    幸得陳先生提醒,鄭氏才想起詢問下人阿旺。


    得知是吃了兩斤多的炒豆子跟七八個火晶柿子,且是在見了許良之後時,鄭氏立馬就哭鬧開了。


    等到老爺子許定山、許良母親王氏趕到時,鄭氏已經哭得梨花帶雨,傷心欲絕。


    “大嫂,你也不管管良兒,哪有這麽對待自己弟弟的,兩三斤的豆子啊,怎麽就沒撐死我可憐的純兒啊,嗚嗚嗚——”


    王氏接連賠笑,好說歹說勸好了鄭氏。


    可許定山卻坐不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許良是他孫子,許純也是他孫子。


    他氣火火吩咐下人,“找到大公子,讓那個兔崽子滾來見我!”


    “這頓打,他跑不掉!”


    ……


    被強行打斷釣魚的許良十分不爽,得知是因為許純的事,他卻不慌不忙收了魚竿等物,晃悠悠去了農園。


    農園裏,老爺子許定山大馬金刀坐在石滾子上,一手夾煙,一手持皮鞭。


    看樣子是動了怒氣。


    瞧見許良來到,他起身將煙頭扔了,抬腳踩滅,提著鞭子走向許良,“小子,老子給你個機會好好說說,為什麽給純兒出那樣的餿主意?”


    許良不慌不忙,“爺爺,這怎麽能是餿主意呢?孫兒是在教他如何思考問題,他已經十一歲,不能再跟小孩子一樣人事不知了。”


    眼看著馬鞭就要落下,他趕忙道,“爺爺,許純是您孫子,也是我弟弟啊。”


    “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若許純也能像孫兒一樣入朝為官,我許家在大乾的地位豈不是更穩固?”


    許定山目光一亮,嗯?


    有道理!


    一個許良已經讓許家未來大有期望,若是再多一個許純呢?


    “而且您之前不是說了嗎,想要我師傅教給許家子弟授業,我事後想了想,覺得您的想法很有道理。


    我師傅雖然找不到了,但是他教了我呀,若我能教會許純,他將來再有所作為,豈不是給許家又上了一層保險?”


    許定山目光再亮。


    許良趁熱打鐵,“而且您不知道吧,這小子才十一歲,就成天想著攢銀子給明蘭那小丫頭買簪子,這種沉湎於脂粉女人的人,怎能擔此重任?”


    “孫兒也是想利用這次機會讓他明白一個道理——”


    許定山下意識問了一句,“什麽道理?”


    “男人,應該學會駕馭女人,而不是被女人駕馭!”


    當然,他在心底還留著一句話沒說——舔狗,是沒有好下場的!


    許定山怵然一驚,思索良久之後點了點頭,“有道理。”


    隨即丟了馬鞭,擺了擺手,“去吧。”


    ……


    劉懷忠沒能獲得帶兵攻韓,心中積鬱地離開兵部。


    剛迴到府門前,就有下人迎了上來,“將軍,您去上朝的時候有個中年儒生求見。”


    劉懷忠心情不佳,不耐道:“不見!”


    “他說他叫公孫行……”


    “誰?”


    “公孫行。”


    劉懷忠麵色陡變,急忙喝問,“他在哪兒,帶我去見他!”


    旁人他不知道,但這個公孫行可是廉親王蕭榮的幕僚。


    正是在他的幫助下,廉親王蕭榮才從昔日默默無聞的安樂王爺一度成為離皇位最近的人。


    事實上,廉親王蕭榮一門被除後,他曾暗中尋找過這位公孫先生。


    隻可惜這位公孫先生滴水入海,不知去向。


    不想今日卻自己找上門來!


    下人眼見劉懷忠催得急,哆嗦迴答:“小的見他穿得邋遢,以為他是討飯的花子,將他打發……”


    “啪——”


    劉懷忠一巴掌扇在下人臉上,“快給我去找!”


    下人匆忙離去。


    好在公孫行有心求見劉懷忠,很快被請到劉府。


    劉懷忠看到來人第一眼後,以為自己找錯了人。


    來人破衣爛衫,胡子拉碴,臉上滿是灰垢。


    不等劉懷忠開口,來人率先出聲:“劉嘟嚕,還記得平陽之盟嗎?”


    劉懷忠臉色大變,瞪大眼睛驚唿出聲:“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公孫行啊。”邋遢文士輕笑,“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魏行。”


    “魏行……你是魏行?”劉懷忠麵露驚容,似不敢相信。


    “如假包換!”來人從懷裏取出一個鐵盒,徑直打開,遞了過去。


    劉懷忠如臨大敵,接過鐵盒,赫然看到鐵盒裏放著一枚生了鏽的箭頭。


    箭頭上赫然刻著一個字——“劉”!


    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頓時浮現在劉懷忠心頭,他臉色不斷掙紮變化,拳頭也時而握緊,時而鬆開。


    好半晌,他似終於做了決定,長舒一口氣,看向公孫行,“說吧,這次魏惠子想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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