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的是針對人的?”


    “迴陛下,是。”


    “何計?”


    “微臣懇請陛下,此計若施展,一定莫說是微臣的主意。”


    “朕剛才已經說了,誰泄露半個字,朕治他的罪!”


    許良得了保證後這才道:“微臣這針對官員之策名為考成法。”


    “考成法?”


    “不錯,定期考校成果,是為考成法。”


    上官婉兒沉吟道:“許大人,你這考成法不就是京察跟述職的結合嗎?”


    許良搖頭:“非也,京察與述職隻是對官員的政績得失進行定期考評,期限太長,出現問題後處理起來太過滯後。”


    “下官所說的考成法需將尚書閣所屬官員的本職、應辦之事設定期限,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


    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逐月進行監察。”


    “為免六部自己監察自己,可單獨設六科,由六科督察六部,六部督察地方藩、臬等官。”


    “六部實行一件公務就注銷一件,六科負責檢查核實。對應考成結果即為完成,考校完成的,可作為升官、獎勵的依據。”


    “同樣,若沒能按時完成公務,就交給六科中對應的科進行處理。對應考成結果即為未完成,可作為降職、罷官的依據……”


    許良說完,拱手衝蕭綽一禮,不再說話。


    可在場的三人心底卻掀起大浪。


    蕭綽思索良久,感歎道:“京察、述職隻重結果,考成法卻是將考校放在過程,出了問題及時解決,好!”


    張居中沉吟道:“通過考校官員辦差成果,保證官員履行職責,提高效能。


    而設六科督察六部,六部督察地方,這就使得從朝廷到地方的官員都在監督、考校之下,既能約束官員行為,又能保證政令通行!


    考校有法,升遷有據,輔以獎懲,官員將再無異議!”


    “此法既給了官員機會,又給他們上了枷鎖,即便他們知道會讓自己不適,也隻能乖乖就範!”


    “許大人此法,可一解尚書閣乃至大乾各部沉屙頑疾!”


    上官婉兒卻提出不同意見,“許大人,考成法的確有效,可是按月考校等若是給了每個官員壓力,重壓之下又豈能沒人反對?”


    不等許良開口,蕭綽就冷哼道:“直接裁撤他們有意見,按月考校還有意見,莫不是要他們每天坐在府衙喝茶就能領俸銀?”


    上官婉兒忙躬身道:“陛下,微臣並無此意,隻是此法一旦施行,將會使得朝廷到地方的官員都被裹挾其中,若反對人數太多……”


    她恍然明白為何許良為何說不要泄露此法是他說的了。


    按月考校,再不是之前的按年考校,壓根不給官員懶政、貪腐的機會。


    要是百官知道是許良給他們脖子上了套,還不得把他恨死?


    蕭綽看向許良。


    後者隻淡淡說了一句,“有意見可以提,條件可以放寬或收緊,再不行,陛下若動手懲罰,諒他們也沒臉再有意見了。”


    蕭綽會心一笑,看向張居中,“張愛卿,許愛卿獻法,不願居功,你可願將此法於朝會上上奏?”


    “這……”


    張居中短暫猶豫後咬牙道,“微臣願意!”


    許良心底一歎。


    張居中是個實誠人,朝堂上替他說過話,如今好不容易剛納了妾,有望抱孩子,讓他犯眾怒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女帝雖有心辦實事,卻不太會用官,逮著一條忠心的羊毛使勁薅。


    考成法能整頓官場是不假,可提出考成法身後事的人下場可不怎麽好。


    許良再次拱手,“陛下,微臣有個建議。”


    “說,什麽建議?”


    “張大人忠勇為國,剛升尚書閣宰輔就如此諫言,恐遭百官彈劾,不利於陛下整頓吏治。


    不若尋一好功求利有錯之人,由他提出,這樣既不會引起百官懷疑,也不會讓張大人早早處在風口浪尖……”


    “嗯?”


    蕭綽猛然反應過來。


    這法子不正是用貪官賑災的翻版嗎?


    上官婉兒深深看了許良一眼。


    這次倒黴的是百官,但被選中的官最倒黴!


    “他才十九歲,怎麽能想出這麽多陰損計策?”


    好像也不對,至少香煙不是。


    她不明白,許良明明有此大才,為何先前要自汙成那個樣子。


    再看張居中,已經欠身衝許良一禮,“許大人,多謝!”


    他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許良這一番話可謂是將他從深淵中拉了迴來。


    隻因許良此法幾乎是將百官得罪了一個遍!


    蕭綽重新拿起張居中的奏章,逐條看去,目中笑意更甚。


    經許良提出的香煙法、考成法,二十五條弊端隻剩兩條還未解決!


    她重新看向許良,“許愛卿,你連獻良策,於社稷有功!”


    “按你所說,朕就將封賞換為錢財,不如……就用香煙淨利所得作為封賞,如何?”


    許良吃了一驚,趕忙拱手,“陛下,微臣不敢!”


    “嗯?”


    “香煙之法,乃微臣獻於陛下,獻於大乾。微臣隻求陛下將香煙百分之一所得作為封賞賞於微臣即可。”


    “百分之一……”


    蕭綽沉吟。


    按照許良所說,煙稅所得能趕上鹽稅。


    大乾如今一年的鹽稅約莫兩百萬兩銀子。


    以此估算的話,許良一年大概能得一兩萬兩銀子。


    按朝廷六品官的待遇算,肯定太多了。


    但這一兩萬兩銀子跟許良所獻計策相比,又遠遠不如了。


    更何況,許良每年能得一兩萬兩銀子的話,也就杜絕了貪腐的可能。


    沒有貪腐,他就自然不用與別人結黨營私。


    “他這是變相告訴朕,可對他放心……”


    明白這一點,蕭綽痛快點頭,“好,就依你所說,以當年稅收的百分之一作為獎賞。”


    “婉兒,擬旨將此事記下!”


    “遵旨!”


    張居中已經聽傻了。


    他第一次見有臣子敢當麵跟女帝談錢的!


    他沒想到,蕭綽居然還答應了許良的要求!


    “一年兩萬兩,十年就是二十萬兩……”


    張居中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子。


    莫說二十萬兩,但凡有一半,他說什麽,孫氏就得做什麽!


    哪裏還用得著什麽吃絕戶計?


    然而更讓他瞠目結舌的是作為女帝的蕭綽接下來的話:


    “許愛卿,封賞朕給了,但朕的銀子可不是白拿的……”


    張居中恍然覺得自己有了幻聽。


    他怎麽感覺女帝跟許良的談話,像極了菜場討價還價的商販與買主?


    許良早有心理準備,“陛下請說。”


    大乾鹽稅約在兩百萬,按照鹽稅估計一年到手兩萬兩銀子不是問題。


    關鍵是煙稅保底都是鹽稅的數倍乃至十數倍。


    如此算來,他以後每年收入的銀兩數目後麵至少得再加個零。


    真要是把煙草收入都裝自己口袋裏,到時候定然是有命拿沒命花!


    “朕又看了一眼張愛卿所奏陳之事,你的考成法跟香煙似無法解決這兩條……土地兼並,田稅減少!”


    蕭綽目光幽幽,“許愛卿,以你的才學,應該有法子可以解決吧?”


    “還是說,你在刻意迴避這兩個問題?”


    張居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半天光顧著振奮了,差點忘記了奏章上的條陳。


    蕭綽的話也讓他心底掀起大浪:連土地兼並跟田稅減少他也有法可破?


    “不能……吧?”


    張居中看向許良。


    卻見後者抿了抿嘴,“有!”


    “但微臣不建議陛下現在動這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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