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愛卿,兩百多年的舊賬,如何能占據道義?”


    沒了上官婉兒在旁提醒,蕭綽已經完全不掩飾內心想法了。


    顯然,她現在迫切想要知道如何才能名正言順地攻打韓國。


    許良正色道:“陛下,儒家有言,尊王攘夷,王道複古。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以微臣所見,既是世仇,生世可報!”


    “韓智子無恥小人,言語挑撥晉襄王與我大乾穆王至親關係,既讓晉襄王背上背信棄義的汙名,又破壞了乾、晉兩家數百年之好,令兩國自此交惡。


    後晉國大旱,我大乾祖上慷慨運糧,沿河水東助晉國,列國皆知我大乾高義,頌穆王之舉為白帆之義。


    豈料次年我大乾幹旱,晉國豐收,竟不發一糧相助……


    所謂祖上無德,必出逆子。


    韓智子無信無德,其後代子孫更是無恥,竟以家臣之身,篡主奪位。


    此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說到這裏,許良離坐,躬身拱手,“微臣鬥膽懇請陛下發兵攻韓!


    上為蒼生大義,好教世人知道王道天命,烈日昭昭。


    中為警示世人,為人、處事、治國當持正道,守信譽。


    下為報我大乾穆王之仇,也為古晉討迴公道,讓世人知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更重要的,是臣相信,軍中亦有不少人想建功立業。”


    一番慷慨陳詞之下,正在看奏章的上官婉兒不由看向他,滿臉肅穆。


    她沒料到,眼前這個長安城瘋傳不學無術,無可救藥的紈絝子竟是如此一個忠君愛國,秉性亢烈的大丈夫!


    “十世之仇猶可報!”


    於他而言尚不足,而是生世可報!


    按照許良所說,對韓國出兵,大乾上承天道,中占人倫,下合輿情,天時、地利、人和皆占,乃天經地義之舉。


    蕭綽鳳眸中陡然泛起精芒。


    許良說的,除了讓她找到了出兵韓國的理由,更讓她看到了臣子的態度: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而她當前所麵臨的最大困境,不正是一幫亂臣賊子不斷對她發難嗎?


    若這些人都如許良這般忠君愛國,她又豈會為朝局頭疼?


    蕭綽玉指敲擊石桌,目光越來越亮,最後握拳輕輕砸在桌麵。


    “許愛卿,坐下說。”


    她雖然讓許良坐下,自己卻起身背對許良,麵向禦花園內的鏡湖,分明是在思索。


    好一會,她猛然轉身,盯著許良,“許愛卿,朕尚有三慮,如能解決,伐韓可即刻提上日程!”


    “其一,《列國記》不入正史,其中《晉書》的書者陳陽子名不見經傳,以此為據,未必能取信世人。”


    “其二,乾穆王白帆之義確有其事,我大乾史冊中有此記載,但晉國次年不救卻隻說了是晉襄王的決定,並未提及韓智子。”


    “其三,魏、趙、韓雖互有攻伐,卻是為爭古晉正統,若以亂臣賊子之名對韓國出兵,恐遭魏、趙兩國反對。”


    “許愛卿,此三件事你可有解決之法?”


    許良心下暗讚,蕭綽這份心智跟眼力真不是蓋的。


    竟沒有因為一時的興奮而失去判斷。


    當然,這幾個問題他來的路上已經料到了。


    許良微微一笑,“陛下,此三件事易爾!”


    “其一,可令人暗中搜羅陳陽子著作,刊印、分發,交由大乾儒家學子研讀、講議。


    令我大乾子民皆知大乾昔年所受韓國恥辱,為伐韓造勢。


    再遣儒家夫子、學子往韓國、魏國等地,以講學、論史之名盡傳陳陽子美名,言其為史官楷模。


    其名揚,其書自然可信。”


    “其二,晉襄王不救大乾是在背棄‘劃地’盟約之後,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晉襄王本是忠厚之人,正是受了韓智子的挑唆才背信棄義。


    這種事,隻要開了先例,後麵就再不會有心理負擔。


    我大乾無數百姓性命因其挑唆而白白喪失……


    這挑唆之罪算在韓智子頭上一點也不冤枉!”


    說到這裏,許良略作停頓,試探說了一句,“其實到這裏微臣還有一計,可免去陛下出師無名的擔憂。”


    蕭綽目光大亮,“是何計策?”


    許良抿了抿嘴,嘿嘿笑道:“陛下可尋一誌在建功立業的誌士,允諾厚待其家人,讓其單開族譜,再封他做使節。


    讓他出使韓國,在韓國搞點事情出來,最好能讓韓皇動怒殺了他……”


    “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陛下以此為名發兵韓國,勢必名正言順!”


    “這……”


    蕭綽驚了。


    正在看奏章的上官婉兒也是一頓,忍不住看向許良。


    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目中的難以置信,這是人能想出來的毒計?


    讓心存死誌的人出使韓國,在人家的地盤上搞事情,再出兵攻打……


    蕭綽毫不懷疑,隻要她點頭,朝野上下定然有大把的熱血儒生、仁人義士願意攬下此事。


    原因無他,這些人每天腦子裏都想著怎麽建功立業,怎麽名垂青史。


    許良這條計策幾乎是為他們量身打造的!


    上官婉兒更是滿臉震驚,下意識想要遠離許良,仿佛離他近些自己都要受其影響。


    一個人,品德底線怎麽可以這麽低?


    為達目的居然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計策!


    可看女帝神色,分明是已經動心!


    她斟酌用詞,“許大人,陛下初登基,凡事都要講究個順天應時,此計……有損陛下天威。”


    蕭綽經此提醒,頗為遺憾歎了口氣,“是啊,許愛卿,朕還是要顧忌一下後世罵名的。”


    “還是……說說這第三條如何解決吧。”


    許良看出蕭綽掙紮,暗自感歎後收起心思,繼續道:“其三,最易。魏使已迴魏國,當知陛下換國之策,魏國若動,陛下可繼續以此計脅迫魏國。


    至於趙國……”


    許良嗬嗬一笑,“陛下不妨明著告訴趙國,我大乾出兵韓國,等於助其削弱對手實力。


    爭奪正統的對手從二變成一,這個賬,趙皇肯定會算。


    再不然,陛下可邀趙國與大乾一起攻打韓國,他取河北臨近之地,我大乾取河西附近之地,不衝突。


    反正陛下此戰最大所求,也不是攻城掠地。”


    “轟!”


    蕭綽鳳目陡然瞪大,麵上驚喜再也按捺不住。


    的確,她要此戰不是為了攻城掠地,而是一戰定朝局!


    而許良給的三條針對性措施,也恰好能解決她的擔憂。


    此時,蕭綽已然看到了韓國的結局,更看到了朝局穩定下來。


    沒辦法,許良已然把韓國算計到了祖墳裏!


    想到這裏,蕭綽沉聲道:“許愛卿,既然你如此通曉列國之史,朕就加封你為史館修撰,從六品,所修內容由你自行決定。


    呈朕預覽無誤後可刊印分發。


    伐韓之策,即刻施行!”


    頓了頓,她又笑道,“你連獻兩計,於國有功,下次早朝,朕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好好褒獎你……”


    許良一聽這話,假意拱手,就要謙虛一番,說些“定不負陛下厚望”之類的馬屁話,從此一躍成為大乾最年輕的堂官。


    如此一來,即便他將來沒什麽新的成就,以他的年齡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不料蕭綽話鋒一轉,“不過你資曆尚淺,尚未及冠,接連拔擢,恐朝臣非議。


    加上換國計跟引水絕戶計太過惹眼……這裏的水太深,朕怕你把握不住……”


    “啊這?”許良傻眼。


    不料蕭綽話鋒又是一轉,“既然不能封你做大官,倒是給些別的補償。”


    許良無精打采。


    蕭綽不由笑道,“怎麽,不想要?”


    許良趕忙搓了搓手,再裝下去可就連湯都喝不上了,“陛下能否給臣點銀子?”


    “銀子?”


    蕭綽似沒反應過來。


    上官婉兒卻嗤笑一聲,“許大人隻怕是想要銀子去紅袖招喝花酒吧?”


    許良急了,“上官大人,陛下麵前可不要中傷下官。”


    “嗬!”


    上官婉兒一副“我信你個鬼”的樣子,低頭繼續看奏章。


    許良暗暗攥拳,這娘們對自己好深的成見!


    倒是蕭綽終於反應過來,點頭道,“銀子麽,不是多大事,婉兒,等你出宮時到內務府去領二百兩銀子。”


    “除了銀子,有沒有別的想要的了。”


    “別的?”


    “比如說,廉親王父子當朝誣告,你就沒有想過對廉親王做點什麽?”


    許良愣住,這是直接慫恿他對付廉親王?


    不過女帝說話也有水平,隻問他“想不想做點什麽”,沒問他想幹什麽。


    略作沉吟之後他緩緩開口:“微臣想是想,卻不了解廉親王。”


    蕭綽笑了:“你想了解什麽,朕可以幫你。”


    “這……”


    許良目露精芒。


    對付廉親王,這事我可太想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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