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景此景,“沒穿衣服”其實和“死了個人”的嚴重程度是一樣的。


    引星閣是薑慈住的院子,作為大小姐,她的院子寬敞且位置極好,平日裏賞景觀花都不錯,隻是今天,這裏三圈外三圈圍滿了刑部的官兵


    薑慈見到屍體的第一眼就明白,這事絕對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下午還見過這個人,並把嘴裏不幹不淨的他一把推進了水裏。


    ——陳瑞赤身裸體,仰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四肢好端端的擺著,皮膚微紅,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發現屍體的丫鬟畏畏縮縮道:“奴婢打掃房間的時候,就覺得床底下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奴婢就看了一眼,結果發現是個人在裏麵……”


    屍體已經被官兵從床底下拖了出來,時間緊,他就隻能這麽躺在地上。


    陳夫人早在看見屍體的時候就暈過去了,陳大人心理素質比她強點,但也是麵如金紙,他先是悲唿了幾聲,隨即又指著薑慈,不依不饒地叫喊起來,“是你!真的是你害死了我兒子!是你殺了他!一定是你勾搭他了。”


    薑慈目光定在屍體上,薑侯爺黑了臉,率先道:“陳大人慎言!陳公子為何出現在我們薑家,難道陳大人不該給本侯一個解釋?!”


    “解釋?”陳大人目眥欲裂,他兩眼猩紅,聲音嘶啞,“我怎麽知道是不是你們家這個天生下賤,勾引了我兒!誘得他偷偷來了你們府上,然後你們再合起夥來害死他!”


    薑侯爺嘴角繃的緊緊的,他看向一旁的商行川,可對方卻看著一直沒說話的薑慈。


    薑慈看到屍體的第一眼就覺得奇怪,他周身未見外傷,可若是病死、毒死,臉上的表情也不該如此……恬靜。


    她眯了眯眼,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陳大人還在念叨,“一定就是這個賤種害了我兒……一定就是……我要讓你賠命……”


    薑慈道:“陳大人,你兒子不是我害死的。”


    她沒等陳大人開口,便下了定義,“他是被凍死的,並且是凍死之後,再被挪到我床底下的。”


    凍死?!


    陳大人怒道:“怎麽可能?!現在根本沒到寒冬臘月,而且他衣裳都不見了,不是你勾引他了還能是什麽?”


    薑慈本念著他是死者家屬,不想刺激他的情緒,話也說的委婉了些,沒曾想這人句句都往下三路上想。


    她嗤笑一聲,說:“陳大人,凍死的人就是會脫衣服,你不知道我不怪你,你遭此不幸我也不想借機指責你,隻不過你兒子都死了,你的重點卻還是放在汙蔑我身上,絲毫不想知道真相如何……”


    “也不知道陳公子在天有靈,會不會覺得你虛偽無情。”


    陳大人還欲再說,商行川抬了抬手,他再悲憤也隻能強行閉嘴。


    “陳大人痛失愛子,不該迴去準備喪事?”商行川望著他。


    昱王都發話了,陳大人有天大的委屈也隻能咽迴去,他眼睛通紅,但還是隻能拱手作揖,先行離開了。


    陳大人走後,薑侯爺拱手道:“臣,謝殿下解圍之恩。”


    商行川卻道:“薑侯不必急著謝——薑慈的嫌疑並未洗清。”


    薑慈歎了口氣,心想自己這個牢當真是非坐不可了。


    商行川帶著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薑慈在“乖乖去坐牢然後等著真相大白”和“不行我還是重操舊業自己上吧靠人不如靠己”之間轉了個圈,飛速選了後者。


    不過薑侯爺還在這,她要說什麽也不大方便,便道:“父親,我心裏有數,隻是還有幾句話想和殿下說。”


    薑侯爺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本身這不合規矩,但婚約暫未取消,便還是未婚夫妻。


    薑侯爺走後,薑慈便開口道:“殿下,方才外麵那具無頭男屍,我有一個線索,但說出這個線索的前提是,殿下信我。”


    她心裏有些忐忑,現如今兩具屍體,她為洗脫嫌疑,應該趕緊琢磨死者陳瑞身上的疑點,但她站在商行川的角度上去想,恐怕他會更想知道那具無頭男屍的身份。


    房屋空寂,商行川看著她,聽了這話,才勉強掀了掀眼皮用正眼瞧她了,半晌,薑慈聽見他“嗯”了一聲。


    薑慈有點摸不準他這個“嗯”是個啥意思,隻覺得這個商行川恐怕有語言障礙,多說幾個字好像要加錢。


    她繼續說:“那具屍體,目前暫時無法辨認他殺還是自殺,但是……他是死後被意外分屍的。”


    這話落定,商行川才頓了頓,撂下一句,“意外?”


    薑慈點了點頭,說:“柳蔭河是內陸河,大梁已經許多年沒有戰爭,也就是說河裏應該不存在能把他砍成這樣的利器,按理來說,他的屍體應該是完整的,可結果顯而易見。我方才察看他的屍體,卻發現了奇怪的拖拽傷和劃痕,大的傷處邊緣卻切麵平整,所以我認為……切割工具是大型船隻的漿輪。”


    商行川眉心一擰,“軍船?”


    槳輪,顧名思義,便是漿輪船,在船的舷側或尾部裝上帶有槳葉的槳輪,靠人力在船內踩動槳輪軸,這種船行軍速度較快,且無需依靠風力,但由於生產力有限,在大梁目前隻有軍船能配上漿輪。


    一具從內陸河撈上來的屍體,打碎它的居然是軍船的輪漿。


    這具屍體經曆了什麽,他又是誰?


    薑慈放低了聲音,道:“那具屍體已經高腐,若想知道更多,殿下得允許我剖驗……”


    商行川卻嗤笑道:“薑小姐,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定南侯府的千金,不是京兆府的仵作。


    薑慈沉默片刻,卻聽商行川話鋒又一轉,“薑小姐自幼長在內宅,這剖驗之法何處學來的?”


    薑慈仗著兩人本來就不熟,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正是因為我自幼長在內宅,名聲不顯,才能私下學習的,沒想到被人汙蔑,為了自己的清白,當然要證明自己。”


    商行川嗤笑道:“本王倒是不知這定南侯府,臥虎藏龍。”


    薑慈嘴一快,“這多驚喜,你真有福氣。”


    商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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