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光線有些晃眼。


    夏天晴側臉躲了下,一旁路仁誌已驚叫起來:“刀!他們,他們拿著刀!”


    舉著火把的巫師們手裏,銳利尖刃寒光凜冽。


    阿奇爾被圍簇在眾多白袍巫師之間,兜帽的陰影模糊了他的表情。


    阮伽袖滿眼驚惶,路仁誌和李伶俐已哭叫起來。


    夏天晴眯著眼睛,在這一片喧鬧中定定看向阿奇爾,等待他的宣判。


    “神聖的布瑞塔真靈,”阿奇爾枯枝般的右手按在胸前,虔誠低語:“懇請您賜予我審判邪惡的權利,我將以善與力量之名,用鮮血滌清隱於暗處的罪孽。”


    他話語間所表述出的信息,跟夏天晴的猜想毫無二致。


    她心神完全定下來,棄掉為‘意外狀況’準備的nb,仰頭深唿一口氣,做足心理準備。


    “不,我們知道是誰被附身了,是他!”路仁誌瘋狂在十字木樁上掙紮著,手指顫巍巍指向湛經智。


    李伶俐尖聲附和:“對,就是他,跟我們沒關係!”


    阮伽袖也方寸大亂:“湛經智你說實話,到底什麽情況?”


    湛經智雙手攥緊成拳,目光灼灼地看向阿奇爾,咬著牙道:“您看得出來,我身上沒有出現任何附身征兆。”


    白色兜帽陰影下,阿奇爾的目光漠然如初。


    “但確實,五個人都沒有征兆,五個人都有嫌疑……嗬,”湛經智自嘲般低笑一聲,怒吼道:“好啊,來啊!動手!我也想知道,那個禍害究竟是誰!”


    阿奇爾抬手,尖銳的長指甲指向五人:“放血。”


    持刀的白袍巫師們二話不說,逼近被捆綁著動彈不得的玩家。


    夏天晴餘光裏有留意到,打從剛才開始,不管是湛經智、阮伽袖,還是路仁誌、李伶俐,頭上都在瘋狂不停地跳出象征負麵情緒的字條通知,但她已無暇細看。


    麵前的白袍巫師舉起了尖刀,耳邊是湛經智的怒吼和其他人的哭叫,夏天晴咬緊了牙,眼睜睜看著寒光落下,‘噗呲’一聲,紮入左肩沒入皮肉,再陡然拔出。


    鮮血奔湧而出,順著粗布白袍蜿蜒而下,瞬間洇紅一大片。


    痛覺慢了半秒才自神經傳達到腦中,皮肉割裂的尖銳傷口,疼痛炸裂到讓人幾欲發瘋。


    夏天晴眼前發黑,其他人的尖叫痛唿聲就像隔了層紙,意識開始模糊,隨時能昏倒過去。


    不可以昏過去。


    夏天晴努力瞪大雙眼,盯著那把沾血的刀尖,努力讓它在視野裏重新變得清晰。


    ……原書中,阮伽袖被怨靈附身時,湛經智救她時,用的同樣是‘放血’的法子。


    那時,怨靈已吸噬掉‘夏天晴’的大半生命力,實力增強,變得比初始階段難纏。湛經智告知阮伽袖,有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解決辦法,就看她願不願意信他。


    湛經智表示,這個副本在過往闖關曆史中,曾有人在最後關頭被附身時,巫師出手了——刺傷被附身者,讓生命力隨著血液迅速流失,怨靈會立即吸噬附身者流淌的血液及生命力,而後離開這具孱弱無用的軀殼,尋找下一個目標。


    如此一來,被附身者雖會元氣大傷,且瞬間變得蒼老,但好歹保住了命。隻要苟到出本,樣貌與身體狀況都會恢複正常。


    於是,阮伽袖自願挨了一刀,湛經智親自動手,幫她驅離怨靈後,還大發慈悲貢獻了傷藥,讓她得以撐到最後。


    夏天晴便是從這段讓原主妒忌憤怒、心態失衡的橋段中,推斷出自己隱藏怨靈附身真相時,巫師大概率會對五人采取的處置方式——全部放血,誰會被怨靈吸噬生命力,變得蒼老,那就是被附身者。


    正是基於這種推斷,夏天晴與怨靈達成協定時,除了強調了它不得傷害自己,還敢承諾會讓它見到血。


    是的,她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現在,怨靈也該動手了。


    這個念頭剛出現,夏天晴就感覺到一股森冷涼意如利刃出鞘般,自身體裏抽離,無聲無息地席卷整個地牢。


    唿——


    所有白袍巫師手中的火把劇烈搖曳了下,驟然熄滅,整個地牢陷入黑暗。


    石階之上,門外走廊,牆壁上一排火炬台原本明亮的橘色火焰搖晃了下,自上而下被幽綠色侵蝕完全。


    一瞬間,漆黑走廊間,隻能看到兩排宛如漂浮著的幽綠鬼火。


    守在廊道上的白袍巫師連忙順著石階衝進地牢,揚聲匯報:“阿奇爾大人,怨氣溢散出來了。”


    “點火。”阿奇爾吩咐。


    夏天晴額間全是滲出的冷汗,努力深唿吸著平複痛感。


    熄滅的火把很快再次燃起。


    光線再次亮起來後,夏天晴第一時間環顧四周。包含自己在內,所有人白衣上湧出的大片血漬都變為了濃重的黑綠色,幹涸在布料上。


    怨靈吸噬了它需要的血液。


    阿奇爾打量著被捆住的五人。


    他們臉色蒼白,神情痛苦,狼狽不堪,但……也僅此而已。


    黑色的頭發,緊致的皮膚,五張臉雖虛弱卻年輕而富有生命力。


    怨靈並沒有傷害它附身的人。


    “怎麽會?”一旁的長胡子巫師難以置信地開口。


    夏天晴咬著唇,垂眼遮住過於冷靜的眸光。


    跟長胡子巫師一樣驚詫的,還有湛經智。


    他目光驚愕地從幾個玩家身上一一掃過,旋即用力眨了眨眼,不信邪地又看一遍,眼前的情景卻沒有任何變化。


    地牢陷入沉寂,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片刻後,阿奇爾眉頭微顫,厲聲道:“你們之間,有人向怨靈獻祭了靈魂?!”


    湛經智已經懵了,“什麽意思?”


    白胡子巫師迅速反應過來:“是了,除非被附身的人自願對怨靈獻祭靈魂,否則,放血時不被吸噬掉大半生命力,怨靈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湛經智腦子裏隻剩下一團亂麻。


    其他人更是聽得一知半解。


    夏天晴抬眸,忍痛道:“巫師大人,我們中的多數人,根本連獻祭靈魂這種可能性都沒聽過!”


    她這話一出,湛經智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阮伽袖、路仁誌、李伶俐紛紛怨憤地看向湛經智。


    ——四位新人當然不可能知道‘獻祭靈魂’這種事,這不又應了夏天晴先前的推斷,隻有他湛經智有可能具備應對方法嗎?就是他獻祭了靈魂吧!


    “我也沒聽過這種情況!”湛經智內心抓狂:“從來沒聽過!”


    他頭頂飛速閃過一條字幕:【慌亂值:+100】。


    白胡子巫師轉向阿奇爾,憤怒道:“阿奇爾,侍奉布瑞塔真靈的人選必須純淨,不容有失!如今怨靈離體,很難再查出禍根是誰,妥善起見,這幾個人徹底不能留了。”


    這話,把幾個玩家砸懵了。


    他們是想……要把五人全殺掉?!


    “我太冤了!根本沒遇見過怨靈!”


    “憑什麽?要殺也不能是我!”


    路仁誌和李伶俐拚命爭辯。


    湛經智大汗淋漓,臉色煞白。


    他清楚地知道,這種情形下再不想辦法,就真要跟四個新人一起,徹底死在這個新人本裏了。


    局勢變化太快,又太出乎意料,他在亂成毛線球的腦子裏拚命尋找思路……可,根本捋不出一條萬全之策來!


    情急之下,湛經智喊道:“巫師大人,我們之間有四個人都是絕對無辜的,難道您要我們含冤而死,再親手造成四個怨靈嗎?”


    阿奇爾微微抬頭,兜帽下,冰藍色的瞳仁不屑地睨向湛經智。


    “嗬嗬……”他喉間咕噥出難聽嘶啞的笑意:“在我們眼皮底下,你以為自己有機會成為怨靈?”


    湛經智瞳孔震蕩。


    心頭的最後一根弦,也瀕臨崩斷。


    阮伽袖麵色灰敗,幾近絕望。


    “阿奇爾大人。”


    這時,終於又攢出點說話力氣的夏天晴抬起頭來,不卑不亢地望著阿奇爾,“我願對神聖的布瑞塔真靈起誓,作為祂的虔誠信徒,我絕未做出暗中向邪祟獻祭靈魂、殘害同伴的事!若我撒謊,便請讓神聖的布瑞塔真靈懲罰我,遭受世間最殘忍的結局,死後永無寧日!”


    阿奇爾眉眼微斂,神情一頓。


    夏天晴再接再厲:“我感覺到,自己卷入這場邪祟風波,一定是神聖的布瑞塔真靈對我的考驗!我相信在善與力量的感召下,我一定能撥開雲霧、找到真相!


    懇請您顧念一名虔誠信徒對布瑞塔真靈的忠心,再給予我一些時間,我會給您交出一個毫無疑問的答案!”


    阮伽袖、路仁誌、李伶俐三人都聽愣了。


    ……這一套神神叨叨的話術,有用嗎?


    湛經智心頭微動。


    ‘布瑞塔真靈’這個角度看似刁鑽離譜,但如果要結合巫師們的背景……並非毫無道理。


    阿奇爾身形動了。


    他緩步走向夏天晴,對上她明亮熾熱的目光,抬手撫上她的發頂。


    “孩子,你應當知道,”他嘶啞的聲音仍然嚴肅,卻帶了絲慈愛悲憫:“我絕不願誤傷布瑞塔聖靈的信徒,但無論任何情況下,確保邪祟不能遊蕩人間是首要前提。”


    阮伽袖、湛經智等人瞪大了眼,屏氣凝神。


    “我明白,阿奇爾大人……”夏天晴聲音因疼痛而越來越輕,除了她麵前的阿奇爾,其他人都隻能聽到一串氣息虛弱,含混不清的模糊音調。


    湛經智等人眼巴巴地望著夏天晴那邊,心髒幾乎要懸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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