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蘿宮的人已經在疏散人群,很多不肯離去的人也退出去很遠。


    大乘修士和散仙們都不約而同上前施法,加固飛仙台結界。


    飛仙台外的人忙,飛仙台內的人也忙。


    花厭深忙著抵抗雷劫,他的所有法寶都被劈成了灰,就連專門定製的扛雷劫法寶衣衫也已經襤褸不堪。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身上臉上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焦塊兒,頭發和頭皮也糊在一起,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塊兒炭!


    還是塊馬上就要碎掉的碳!


    反觀九上那邊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她整個人被道光圈住,劫雷閃電半點兒不沾。


    那些蘊含在天劫中的天道法則仿佛認人似的,全都圍繞在她身邊任她挑揀領悟,與自身的道相印證!


    “瑪德!”


    花厭深忿忿不平,人和人差距咋就那麽大呢!


    怪不得要拉上我,劫雷我扛道法你悟是吧?


    “你個天道別太離譜啊!別的就算了,弄個雷劫還看人下菜碟!你親女兒是人,我就不是人了?”


    話音剛落,雷劫又猛然加強了數倍,劈得花厭深皮肉翻飛,五髒六腑都破了!


    不知過了多久,花厭深覺得自己意識都模糊了,完全憑著本能在反抗,隱約間隻聞得仙樂陣陣。


    他勉強睜開眼睛,隻見七彩祥雲包裹著一女子,周身仙氣繚繞,頭頂有青龍盤旋。


    是了,典籍中有記載,飛仙成功會有神獸蒞臨下世接引。


    鹿呦呦成功了,真好。


    花厭深感覺自己的身體和魂魄都在一點點潰散,若是靈脈完好,即便飛升失敗也有機會可以做散仙,但他是不能了。


    罷了,人生如此已是足夠。


    可是下一瞬,潰散卻驀地停止了。


    他看到他那位已經成仙的朋友親手剔下了自己的仙脈——融進了他的身體,然後肉身泯滅,仙元盡散。


    ……


    ……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於你不算什麽的辦法?!


    你tm到底是有什麽大病呀?給老子滾迴來,老子不稀罕你的仙脈!


    ——————————————


    ——————————————


    一千九百年前,雁行山脈。


    商子鶯奔逃了許久才甩掉那些追她的人。


    她氣喘籲籲卻不敢停下,直到在一個隱蔽的山洞躲了好幾天,肚子餓得受不了了才出去拾些野果吃。


    自從一月前丹田經脈被毀,她便一夕之間從人人仰望的仙女成了她曾經視為螻蟻的凡人。


    當日她醒來時蘇辭宜已經不見了蹤影,趙相存流著鼻涕眼淚說會照顧她,卻扭頭就將她賣到了青樓!


    個龜孫!


    還好她機敏,找到機會逃了出來。


    可她身無分文,吃的用的一樣都買不起,連個蔽身之所都沒有!


    她恨鹿呦呦的心狠手辣,恨趙相存的卑鄙無恥,也恨蘇辭宜的冷酷絕情!


    她無時無刻不想著複仇,想著要將這些人碎屍萬段!


    可餓肚子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難受過了。


    為了填飽肚子她開始偷東西、偷錢,幾次過後便被鎮上的人驅趕,揚言要把她送去坐牢。


    還有那等見色起意的,竟然想將她綁迴家做小妾!


    商子鶯既憤怒又害怕,不得不暫時棲身在破山洞裏,深夜裏冷得直打寒顫。


    日子難過得要死,但她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


    破山洞外麵是一處山穀,偶爾會有淡淡青光閃過。


    凡人不懂,隻以為有山妖鬼怪作祟,她卻知道這是一處傳送陣入口。


    她現在是凡人之身,用不了傳送陣,但不妨礙她可以在這兒守著。


    隻要能碰到其他修行者,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攀附上去。


    丹田靈脈毀了又如何?


    她一定會像傳說中的那些大能一般,雖然曆經苦難,但也奇遇不斷,最終達到人人仰望的高度!


    隻要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能憑借自己的美貌與智慧走上仙生巔峰!


    抱著這樣的“雄心壯誌”,商子鶯守在此處等了一天又一天,渴了餓了就去找野果野菜吃,冷了乏了便用野草織成鬥篷取暖蔽體……


    她恍惚記起很久以前似乎也過過這樣的日子……


    或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商子鶯終於在某天迎來了她期盼已久的貴人。


    身著紫衣的俊美男子翩翩而來,似一朵暗夜綻放的極品幽蓮。


    商子鶯喜極而泣,她認得男子。


    數年前的滄瀾洲海市上,她親眼目睹男子跟在萬梓宮一位長老身邊!


    因為某些機緣,他們還說過話,男子還誇她有慧根。


    “真君救我!真君救救我!”


    商子鶯不顧一切衝上去,下一刻卻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滾了幾滾。


    一名身穿鵝黃衣衫的美貌女子走了過來,臉上滿是嫌惡。


    “哪裏來的髒東西,竟敢衝撞仙人!”


    “走吧,正事要緊。”一旁的男子淡淡開口。


    女子轉頭嬌嗔道:“洵哥哥真是寬宏大量。”


    兩人說著話便走進了傳送陣。消失前那女子對著商子鶯施了道法術,男子則從頭到尾都沒看商子鶯一眼。


    商子鶯成了鼻歪眼斜的醜八怪,任她如何崩潰惱恨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是啊,就如同她以前看待凡人一樣,高高在上的仙人怎會在意螻蟻的死活?


    ……好像也是有人在意的,比如鹿呦呦。


    可那樣的傻子她又到哪裏去找?


    商子鶯不敢再到傳送陣附近轉悠,整日遊走於附近的村落和城鎮之間。


    為了填飽肚子,她隻能四處偷盜,幾次過後腿就被打折了。


    她不敢再偷,隻得裝可憐賣慘乞討,可因太過醜陋,總有人嘲笑戲耍她,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過往的風光日子常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可眼前麵對的卻是看不到頭的淒慘生活。


    她開始有些後悔……


    後悔當初為什麽不從了那個肥財主給他作妾!


    後悔要從青樓裏跑掉!


    至少財主家和青樓裏都吃喝不愁呀!


    哪像現在想去都沒人要!


    一日日的窘迫甚至讓她漸漸遺忘了心中的不甘與仇恨。


    似乎……好像她一直就是個乞丐婆子。


    不!不是這樣的!


    “我是商仙子,我是商仙子……”


    她有些瘋了,時而大笑,時而大哭,時而一個人喃喃,時而看著遠處的山穀發呆……


    為什麽她就不能像那些傳奇的大人物一般有著令人羨慕的機緣,匪夷所思的奇遇呢?


    她不明白,為什麽就是沒有人來救她、幫助她?


    就像當初……鹿呦呦那般。


    ……


    ……


    大年夜,四處燈火通明、歡聲笑語,孩童們搶著爆爆竹、堆雪人。


    鼻歪眼斜的老乞婆獨自倚在充斥著尿騷味兒的暗巷裏。


    她麵前的小破碗裏放著兩個餃子,是某個小乞丐見她可憐分給她的。


    她已經病了許久,她知道自己熬不過去了。


    她努力拿起已經凍硬的餃子,本以為咬不動,誰知竟是滿口的溫熱噴香。


    久違的食物味道在嘴裏綻放,菜、肉、汁水全都好吃得無法形容。


    對,就是這個味道。


    白菜豬肉餡兒的餃子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食物!


    那個在寒冷的夜裏將她領迴家,給她食物吃的姐姐像仙女一樣漂亮!


    她的人生就此改變,就像從漆黑陰冷的山洞來到了春暖花開的豔陽之下!


    原來,那位姐姐就是她的機緣啊。


    原來,鹿呦呦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奇遇啊!


    風雪之下,老乞婆閉上了眼睛。


    她手上捏著一個硬邦邦的餃子,上麵有淺淺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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