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亭前,兩個身影正望著遠處幹枯的建木,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直到輕輕的落地聲響起,二人才轉過身來。


    “幻朧,你找的幫手,看起來不太靠譜啊。”湮塵看著一旁蒙著眼的丹樞,又想起了那個傻愣愣的綠芙蓉。


    兩眼一黑看不見藥王秘傳的未來。


    唉,幻朧大業,全是差池。


    “這不是還有你在~”停雲晃了晃手裏的的扇子,又將視線移向建木,“你看,要不了多久,建木就要重新複蘇了。”


    幻朧學起停雲嬌滴滴的聲音和語氣,讓湮塵實在是有些受不了。


    “一把年紀了就別學小姑娘夾著嗓子了……”


    一旁的丹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好插嘴,萬一這兩位吵起來最後波及到自身可就麻煩大了。


    “一會列車的人估計要來找丹樞了,藥王秘傳的把丹方直接給了出去,你們自己商量著怎麽辦。”


    對於湮塵的吐槽和甩包袱,幻朧並沒有什麽再說些什麽,就這樣靜靜的看著。


    心思各異的三人都沉默了下來,直到湮塵最先待不住轉身離開。


    總得給自己加些戲份吧,不然太無聊了。


    不知道哪個角落裏,跟著雲騎素裳的丹恆彎彎繞繞的走著,可對方似乎也不太認路,徘徊了許久仍停留在那片港口。


    背著大棺材的羅刹一路上講著各種星神都故事,把這個雲騎小姑娘說的一愣一愣的,丹恆一路上一言不發,直到他們聊到了持明。


    塵封已久的記憶像是忽然被抹去了迷霧,清晰的展現在他眼前。


    “悶葫蘆,你怎麽啦?”素裳看著挺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卻也注意到了丹恆表情的異常。


    “沒事,繼續走吧。”


    羅刹都看出來丹恆此時心情不佳,可素裳偏偏還真就信了,繼續向前方走去,沒過一會,就遇上了一群長滿了銀杏葉的怪物。


    而他們中間,似乎還圍著一個人?


    素裳是一向奉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想都沒想拉上羅刹和丹恆就衝了上去,三兩下解決了。


    “姑娘,你沒事吧?”


    素裳關切的向對方看去,卻沒發現任何血跡傷痕,細細一看,才發現了裸露的零件構造。


    “啊…抱歉,原來你是機巧偃偶。”


    “運動機杼壞了,動不了。”機械人少女看著素裳的一身雲騎裝扮,“你是雲騎軍?…請送吾去地衡司。”


    素裳轉頭看向丹恆和羅刹,臉上的表情有些歉意,遇上了十王司的偃偶判官,可能又得耽擱好一會了。


    “在下略懂醫術,不妨讓我試試能否醫治姑娘的傷勢?”


    羅刹話語一出,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帶著些懷疑和探究,名為雪衣的偃偶判官更是疑惑。


    畢竟機械改造人和普通人的構造完全不同,自然治療方式也不能共通。


    “機巧也好,血肉也罷,都不過是有形之物。”羅刹手中光芒亮起,撒落在雪衣的身上,破損的部件竟真如同血肉一般生長起來,愈合如初。


    素裳已經瞪大了眼睛,這哪是醫術啊?誰家醫術還能用來修偃偶。


    “豐饒……”丹恆看著羅刹,低聲的念出這兩個字。


    “很好,不必迴地衡了,任務繼續。”雪衣動了動肢體,可以正常行動,視線看向互相沉默的三個人。


    “吾到此是為正本清源,捉拿要犯。此人劍技非凡,手持神兵,危險至極。你們助吾脫身,吾便規勸一句:趁早離去。”


    聽著雪衣的描述,丹恆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刃…是他!?


    “若非是遭遇了奇異的變故,吾的[陽壽]也許就此折損了。”


    雪衣所說的變故,讓三人很是好奇,跟著她的腳步往前走上了一處平台,入眼便是攀蜒而上纏繞著的根係。


    另一邊,星的速度很快,將藥王秘傳的情報和執信的消息送達給青鏃之後,準備前往丹鼎司諮詢手裏這個藥方。


    可一連問了許多丹士,得到的結果都是他們沒法解。


    可他們統一推薦了一人,丹鼎司的丹士長,丹樞。


    據說這位丹士長向來以思路奇詭而著稱,可這些藥方往往都能產生神奇的效果,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丹士。


    可惜卻是位目不能視的天缺者。


    三人跟隨著指引,朝著若木亭的方向走去,路上三月七還好奇著,這個丹樞會不會和丹恆有什麽關係。


    畢竟都姓丹。


    對於三月七的跳躍思維,星覺得自己已經很習慣了,來到若木亭前,一名女子正立於亭中,看向遠處建木的方向。


    有了湮塵的提示,丹樞其實已經在這等上許久了,所以並未對星和她帶來的方子感到驚訝。


    “嗯…汲取龍裔之力,使自己獲得揚升…險怪的藥方。”丹樞聽完星的描述,說出了事先就準備好的詞。


    “留個聯係方式吧,在下驗證藥理還需要一些時間,畢竟不可能真的取持明髓來嚐試吧。”


    星和丹樞加上了好友,手機裏又彈出另一條陌生消息。


    說是符玄太卜命對方等自己,還附上了一張圖。


    這看起來像,茶館?


    附近特征倒是拍的很明顯,應該就是長樂天那一塊,星告別了丹樞,帶著三月七和瓦爾特去尋找照片裏的位置。


    在他們離開後,丹樞身旁一層朦朧的霧氣匯聚起來,拚湊出一個人形。


    “丹樞,在你的認知裏,這個一片虛無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湮塵的聲音從中響起,但他本人並不在這,這隻是一種窺視兼通訊的手段。


    “我生而天缺,這世上的許多事物於我而言都十分的遙遠,無法看清的模樣,無法揣測的人心……”丹樞轉向湮塵的方向,明明看不見,卻又像是在細細觀察著。


    “……我也曾感到迷茫。”


    湮塵沒有說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眼裏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模樣,隻剩燃燒著的火光。


    或許他和丹樞一樣是[天缺],不過他所缺少的,是和他人共情的能力吧。


    無法感受到所謂支撐人們頑強活下去的希望,無法感受到維持人內心的關愛。


    直到阿哈送來那張光錐前,湮塵也隻知道人們的路終會走到盡頭,迎來毀滅,自己所做的就是加速這個過程。


    所以貝洛伯格是個例外。


    他還是第一次去嚐試著接觸被命運判了死刑的人們,看著他們拚了命也要改變自己的結局。


    湮塵感覺自己的心有點動搖了。


    不同於焚風享受末日的模樣,也不同於幻朧變態的想要看著別人自相殘殺,湮塵的目的一直都很單純。


    早晚都要化為塵埃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麽區別呢。


    自己的結局也一樣。


    說實話,他還挺期待自己的消亡。


    當年自爆之後竟然還留有意識,若是沒有星神介入,自己如今會是什麽樣子?


    死後又是什麽樣的?


    或許阿哈說得對,自己並不是那麽適合毀滅,或許更應該去信仰虛無。


    當年被納努克看中可能真的也是一場意外,他不是心存[寧可自毀也要毀滅他人]之誌。


    就是單純的想死,結果沒死成。


    受烙印影響忘了這迴事,又稀裏糊塗的活了上千年,跟著軍團四處興風作浪。


    命運弄人啊……


    丹樞身前的霧氣悄悄的散去了,在空中閃爍著點點的微光,她似乎輕歎了一口氣,又望向遠處的建木。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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