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人在感到快樂的時候,時間會比平常過的要快,以至於湮塵還沒反應過來,這樣的生活已經過去了近10年了。


    不斷騷擾小鎮的怪物在幾年前忽然沒了蹤影,小鎮逐漸擴大,成了一座頗有規模的城,沒了敵人的威脅,武器也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於是湮塵重操舊業,重新做起了小工藝品的生意,隻不過不是用之前的那些工具,而是他的光塵。


    直至現在,他還沒有發現什麽東西是光塵不能分解的,大到鋼鐵,小到地上的枯葉,觸之即散。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自己的手在觸碰,心意相通。


    當然,他藏的很好,時至今日,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湮塵的這種神奇力量。


    因為精確的控製,現在做出的小物件比原先要精細的多,深受姑娘們的追捧,新款式一出便引起一陣哄搶。


    現在看來,他倒真像個所謂藝術家了。


    聽取了鎮上的姑娘們的意見,他把頭發留長,末端用她們製作的一種染料染成了灰黑色,從原本的純粉色變成了粉黑漸變,柔順又蓬鬆的發質讓姑娘們常常羨慕不已。


    生活就這樣安穩的過著,不知道太陽落下又升起了多少次。


    湮塵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無人的夜晚,他依舊會透過鏡片,注視著星空,內心不斷的糾結著,平日裏溫柔的模樣在夜晚被吞沒,變迴那個迷茫的旅人。


    這樣的生活是他所追求的嗎?


    這裏是自己的歸宿嗎?


    他不知道。


    直到那些姑娘們成了家,有了丈夫和孩子,艾維的大胡子多出了有些刺目的白,皮膚也多了一些褐色的斑點和皺紋。


    直到鐵匠鋪最老的那位老師傅離去。


    湮塵這才發覺,時間流逝的太快了。


    自己的時間似乎定格在某一刻,容貌未變,身形未變,唯有周圍人的老去才能證明時間確實在流逝。


    滿頭白發的老艾維睡了很漫長的一覺,在那個冬夜,這位老人太累了。


    葬禮來了許多人,大家都很悲傷,卻並沒有落下眼淚。


    因為這個老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大家都開心的活著,沒有痛苦,沒有哭泣,沒有離別。


    作為陪伴了他度過晚年的人,湮塵也算是他的家人了,湮塵鏟起了最後一鍬土,宣告了艾維的落幕。


    他能聽見一些人的議論,怪物消失了之後,出現了新的威脅,是人們自己的鬥爭,兩座山頭外有另一座城市,那裏生活著更多的人,可沒有足夠的資源,聽說最近在計劃著來搶奪這裏。


    先前不輕舉妄動,是他們聽說守林人艾維有通天的本事,能夠抵擋怪物,他們不敢貿然發起侵略。


    現在這位“英雄”離開了,因為躲不過時間。


    湮塵有一種,說不出口的難過。


    再高大的身影,最後的結局都是一場落幕,消亡,然後被遺忘。


    即使沒有災難,也總會有各種原因,打鬥,戰爭,人們會自己將同類送入滅亡。


    所以,生命的意義,是死亡嗎?


    湮塵在葬禮結束後,悄悄離開了人群,走到一條溪流邊,望著水麵自己的倒影,半分沒變,艾維老了,迎來了結束,那自己的結局又會是什麽呢。


    或許還有許多個十年,或者百年。


    若是戰爭真的開始,自己不會有事,憑借著【豐饒】留下的賜福和光塵,可欲望一旦產生,是不會停下的。


    嚐到了甜頭之後就會想要更多,這就是人,自己也不例外。


    如果能從源頭解決這些,是不是就能得到真正想要的生活呢。


    渾然不覺間,湮塵的心走上了一條極端的路,這道路不見盡頭,滿地的裂縫和肆意蔓延的火焰,像是迴到了家鄉,那個被天災摧毀的地方。


    湮塵在溪邊坐了很久,看著太陽落下,星星顯露出身形,依舊沒有挪動分毫。


    直到衝天的火光亮起,是鄰鎮的進攻。


    他們的速度很快,燃燒著的火球越過圍牆被扔進城裏,焚燒著房屋,失去領導者的居民們卻並沒有四下逃竄,反而奮起禦敵。


    可惜這是無用功,或許因為不與外界聯係,並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敵人裝備上了強大的火藥。


    房屋破爛,血流成河,一切和湮塵當初的夢一般。不同的是,沒有身軀龐大的的怪物,自己也不是怪物,“怪物”是自己的同類。


    欲望從人心中誕生。


    人因欲望走向消亡。


    湮塵看著一群人將武器對準了自己,似乎想通了什麽,足以包圍敵人的鏡片自身後浮現,它們來自這些年分解的各種普通物件,工藝品的邊角料,變質的食物,生鏽的鐵釘,再常見不過的東西。


    它們組成了奪命的利器。


    或許,它們要迎來新的同伴了。


    一切和湮塵猜測的一樣,沒有什麽是光塵不能分解的,包括敵人。


    像是找到了真理一般,湮塵輕聲笑著,任由他們向自己發起攻擊,這沒有意義,最後都會消亡。


    沒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跡。


    自己大概是有些魔怔了。


    湮塵在心底裏試圖反對自己,可瞬間就被另一個聲音蓋過。


    災難並不可怕,人比災難更要可怕,既然結局是消亡,那問題的源頭,就是人類本身。


    就算僥幸躲過了天災又能怎樣呢,威脅還會出現的,鬥爭始終存在的。


    他想起艾維最後的表情,淡淡的笑容,很安詳,也很平靜,似乎是很放鬆的前往了另一個美妙的世界。


    根本沒有什麽夢想的生活,隻有短暫又易碎的夢,湮塵守護不了,隻能將破壞它的人驅逐出去。


    既然我們的結局早已注定。


    既然沒法做出改變。


    那將變得毫無意義。


    我們一起,走向【毀滅】的消亡吧。


    意識跌入虛空,湮塵來到了那條看起來開辟在宇宙中的道路上,攜帶著烈焰的星神向下注視著這個心存【毀滅】之誌的人類,金的眼眸沒有任何情感,隻有一切消亡的死寂。


    這片死寂,同樣出現在的湮塵的眼裏。


    暴戾的力量充盈著他的身體,成倍數增長的鏡片蠶食著周圍的敵人,他們四處逃竄,害怕的尖叫,甚至崩潰求饒,全然忘了在不久前,也有人在他們麵前,請求停止這樣的戰爭。


    沒人會在乎弱者的話。


    沒有關係,我會結束這裏的一切。


    最後隻剩空蕩蕩的街道,沒有留下任何人的痕跡,仿佛沒有人來過,什麽都沒有發生,風吹過破損的房屋,隻剩半截的木門發出哀淒的吱呀聲。


    湮塵漫無目的的走著,順手熄滅了仍在亮著的火焰和燈光,到最後隻剩一片漆黑的寂靜。


    “晚安,夥計們,還有老艾維。”


    隻有風在迴應。


    唉……


    好像又無處可去了


    雖然有了命途之力,但本質上依舊是凡人,怎樣才能離開這個星球呢……


    唉,好不方便,要是和ald-4一樣發展到有飛船就好了。


    “啊↘哈↗!!”


    一道奇怪又刺耳的聲音在湮塵腦子裏響起,雖然很吵,但是好像討厭不起來。


    “這麽大個樂子,怎麽被那個瘋子搶先了,阿哈真沒麵子,我哭了,我裝的!”


    阿哈?湮塵記得,這是克羅裏提到過的星神,也是他們【歡愉】命途的信仰,為了給大家帶來歡樂。


    所以,這個樂子是自己,吧?


    “哼哼~明明想要保護些什麽,卻走上了相反的道路,太有樂子了,你應該來阿哈的命途才對!”


    湮塵搞不懂自己怎樣才能和祂交流,試著在內心默念著。


    命途,還能換的嗎?


    阿哈似乎聽到了什麽更好笑的東西,咿咿呀呀的怪笑吵得湮塵有些頭疼,偏偏捂耳朵還沒有作用。


    “好奇怪的人,心裏明明空無一物,竟然還走上了命途,阿哈喜歡,為了樂子,阿哈決定幫你一把。”


    幫什……麽


    話音未落,湮塵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像是被擠壓後又撕扯著,最後啪嘰一下掉在地上。


    好暈,有些反胃想吐,湮塵感覺自己應該是眼花了,眼前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龐然大物,像是什麽異變的動物,身上長著金黃的葉子,一步步向湮塵逼近。


    仿佛自己是一塊香甜的小蛋糕?


    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啊!


    湮塵轉身就跑,全然不管腦子裏的聲音催促著他轉身麵對一下,直到平地一摔。


    *,都是阿哈的錯!


    不對,我為什麽要這麽說。


    愣神之際,長著金色葉子的鹿形生物已經來到了湮塵身邊,在他已經準備好閉眼接受自己的消亡時,對方略帶親昵的蹭了蹭。


    然而下一秒,鹿頭掉在了地上。


    迎麵走來了一個拉著大弓的家夥。


    啊?


    不是?


    啊???


    這都是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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