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裴元淩便將人抱去了床上。


    “音音,這幾日朕會晚些過來看你,免得太後再找你麻煩。”


    裴元淩替楚清音掖了掖被子,輕聲問道,“可好?”


    “嗯,嬪妾都聽陛下的。”楚清音悶悶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濃厚的鼻音。


    她眼眶分明濕潤了,卻還是表現出一副沒關係的可憐模樣,叫人看得心疼。


    可太後既然已經敲打過了,這幾日自然會盯著這邊的動靜,裴元淩總不好再總是過來。


    再者,他既然答應要常去皇後那裏,也得做做樣子,敷衍一二。


    喝完藥,楚清音很快便起了困意。


    裴元淩在額頭落下一吻,低聲呢喃:“睡吧,朕就在這兒陪著你。”


    楚清音頷首,不多時便進入了夢鄉。


    裴元淩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床上女子絕美的睡顏,心中的擔憂情緒越發濃烈。


    到底要做到何種地步,才能真正保護好她?


    不知過了多久,楚清音在睡夢中輕輕皺起眉頭,發出細微的嚶嚀。


    裴元淩趕忙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別怕,朕在。”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楚清音漸漸舒展了眉頭,再度睡去。


    天色漸暗,殿內燭火搖曳,看著熟睡的心愛之人,裴元淩雖不舍,卻也明白自己不能久留。


    他招來湘蘭和玉煙,反複叮囑要好好照顧楚清音,若有任何異常,立刻通報。


    裴元淩離開行月殿後,靜臥在床榻上的美嬌娘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她睜開眼,那雙絕美的眸中毫無波瀾。


    “湘蘭。”


    楚清音輕聲唿喚著侯在門外的侍女。


    隻聽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推開,卷著夜晚的冷意,拂起床帷輕晃。


    “娘娘怎的就醒了?”


    湘蘭麵露詫異神色,輕聲道:“奴婢這就請陛下迴來。”


    裴元淩才走,此時應該還沒走太遠。


    “不必了。”


    楚清音連忙喊住她,輕聲道:“你去弄些冷水來,本宮要沐浴。”


    湘蘭聞言,有些不明所以,沐浴不是應該備熱水?


    隻是自家娘娘特地吩咐了,她也不好再過多詢問,隻得退下著手準備。


    楚清音掀開被褥,起身走到銅鏡前。


    黃澄澄的鏡中,模糊倒映著女人柔和而嬌豔的容貌,她撫摸過額上那一點朱砂痣,嘴角忽地輕輕勾起。


    她還以為太後是個沉得住氣的,沒曾想不過短短三天,便忍不住了。


    許是因為自己的獨寵,讓太後有想起了曾經的楚清音,故而才會如此行事。


    不多時,湘蘭帶著幾個小宮女抬著幾桶冷水進了內室。


    湘蘭滿眼憂慮,“娘娘,您確定麽……”


    她這會兒也明白了自家娘娘的意圖,隻是這麽做實在太傷身子。


    “無妨。”楚清音搖了搖頭,一頭秀發已經被盤起。


    她屏退眾人,隻留下湘蘭一人伺候著。


    楚清音褪下身上單薄的衣裳,緩緩踏入那裝滿冷水的浴桶中,白皙的腳尖觸碰到水麵,冰冷的觸感讓她不由後撤了些許。


    但很快,她還是踩了進去。


    冷水觸碰的刹那,她渾身幾乎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楚清音咬緊了後槽牙,將自己整個沒入冷水之中,刺骨的寒意刺痛著她的肌膚,頭腦卻愈發清醒。


    湘蘭侯在一旁,瞧著自家娘娘這麽糟踐自己,愈發心疼不已。


    “娘娘,陛下如今已經對太後心生芥蒂了,您又何必在如此糟踐自己。”


    忍了許久,湘蘭還是忍不住出聲。


    要知道女子最忌寒涼,若是在冷水中泡久了,落下寒症,日後想要生下孩子便更難了。


    “還不夠。”


    楚清音垂下眸子,她現在能仰仗的東西不多,裴元淩的寵愛算是一件。


    哥哥被下詔獄,楚國公府滿門流放,自己被人毒死在冷宮之中,她能想到的始作俑者,陸知珩,王皇後,太後,乃至整個王家都脫不開幹係。


    陛下如今雖已經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可仍然免不了被王家牽製著,雖已心生齟齬,但他到底被太後養大,對太後尚存敬重。


    或許隻有自己真正受到了傷害,裴元淩才會將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這一迴,也是她對裴元淩最後的試探了。


    倘若他仍然無動於衷,她能依仗的便隻有自己了。


    楚清音垂下眸子,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經可以確定的是前世自己被人毒害一事裴元淩並不知情,如今兄長或許能因為他的袒護而離開牢獄,但楚國公府想要翻案是遠遠不夠的。


    泡了大概半個時辰,楚清音才從浴桶中站起身來。


    湘蘭忙上前去,用幹淨巾帕地將她好生包裹住。


    “娘娘,您受苦了。”湘蘭眼淚汪汪,聲音哽咽。


    自家娘娘雖幼年喪母,那蔣姨娘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在府中的吃穿用度和待遇卻不差,可以說是被嬌慣著養大。


    沒想到入了宮,卻三番兩次便要遭這些罪,讓她如何不心疼。


    “沒、沒事……啊切——”


    楚清音臉色發白,原本紅潤的唇瓣被凍得發青,任由湘蘭替她擦拭幹淨身子,小心讓康祿海將那冰水撤去,切記不能讓人發現了。


    她披上褻衣,目光落向鏡中略顯蒼白卻依舊明豔動人的身影,心中暗自思。


    王家勢力盤根錯節,若想扳倒,必須步步為營。


    現在能依仗的就隻有自己了。


    “明日讓人傳出消息,說本宮自從太後宮中迴來之後,便重病不起,許是王家看不慣其它妃嬪受寵,有意打壓。”


    楚清音聲音平淡無波,又打了個噴嚏後,忙不迭將自己裹進被子裏:“另外,將此事秘密傳給我父親,想必他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入宮後便日日受罪。”


    今日自己被裴元淩從太後宮中堂而皇之的抱了迴來,想必早就在各個妃嬪宮中傳開了。


    若是單純的站規矩,可是感染不了這麽重的風寒,除非是在裴元淩去之前,太後便對她用了私刑。


    喬公權官至六部尚書,自然也不是什麽軟柿子,既知道王家對她女兒不利,又豈會坐視不管?


    雖動不了太後,但多少也能給王皇後一些壓力。


    那王皇後素日瞧著是個性情莊重的,待人做事滴水不漏,說不定王皇後會因此對太後心生怨懟。


    思及此,楚清音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如今,隻要是有一絲對王家不利的事情,她都會試一試。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即便是以傷害自己為前提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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