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已經很好了。


    顧覽的理智漸漸被葡萄汁麻痹。


    他原本想放棄的,想等羽翼豐滿就遠走高飛,可是忽然又在這個家裏,嗅到一絲親情的味道。


    人總是貪戀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他想,雖然他們之間總是生疏客氣,怪異的不得了,可那都是因為他們認識的太短,太陌生了。


    他忽然來到這個家,這都是正常的。


    會慢慢好起來的,他們會誇獎他,會看見他。


    老太太今兒個許是看見了顧覽的功績,也沒有挑他的錯,隻是一味地給俞歡夾菜。


    俞歡最近愛吃的變成了燒汁脆皮豆腐,上菜的傭人不知道,將這一盤菜放的離俞歡遠了些。


    老太太就一直給俞歡夾。


    .


    顧覽對俞歡多了點寬容,他似乎真的想營造一個溫馨的家庭。


    俞歡題目做不出來,又被他灌輸大量知識,腦袋容量有限,可憐巴巴的求他,本以為他會和以往一樣,沒成想,他這迴說:“那就少學一點,你先消化消化。”


    俞歡成績上漲,白宛媛高興了,給俞歡的姑姑姨姨都打了電話報喜。


    電話中,她跟親戚們說話自在了點,不自禁道:“我就說,家裏多個人也不一定都是壞處。有悲就有喜啊……”


    出來接水喝的顧覽立在那裏,再也沒有辦法往前走一步了。


    所以說,一開始就不歡迎他,認為他的到來是樁壞事。直到他輔導俞歡功課,有一點作用了,他們才真正開心。


    那場祈盼親情的夢忽然就散了。


    從小到大受過的苦比這多的多,卻沒有一次像這樣,直直一刀插進心髒裏。


    他一宿沒有睡著,閉上眼睛就會浮現白宛媛的聲音,會想起不停給俞歡夾菜的老太太。


    天亮了,終於將腦子熬的運行不動,剛閉上眼睛的時候,外麵卻忽然熱鬧起來。


    他聽見他們一家人著急忙慌的聲音,坐起來,透過玻璃窗,看見他們正手忙腳亂的將那隻名叫“雪球”的狗往車上抬。


    不難判斷出,是那隻狗出了什麽事情。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他拚湊出了事情原委,大概是雪球昨天在後花園裏瘋玩了一天,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今天早上就開始嘔吐。


    與他無關。


    他正要躺下,卻又忽然聽見老太太拄的拐杖敲到地上的聲音。


    他重新坐起來,隔著玻璃,看見老太太麵容帶有擔憂急切,不停的叮囑著一定要看好它……


    他抬頭往上看,忽然覺得很諷刺。在他們眼中,一隻狗都比他重要。


    他忽然不再奢望他們對他有什麽感情了,那東西,沒有就是沒有,強求不來。


    可是,他這時候想到,他遺漏了一個人,正在向他示好的妹妹。


    是的,妹妹。


    他沒有了家人,但是他還可以擁有一個妹妹。她還沒有長大,現在心中幻想的不過是有一個漫畫裏的哥哥,為此她寧願每天來到他房間裏學習。


    他可以做一個哥哥,做她的哥哥也並不難。他可以像哥哥那樣,幫助她,保護她,陪著她長大。


    即便他們不在乎他又如何,他有一個妹妹,一個很好很好的妹妹。


    俞歡在他這裏,已經被賦予上了別的意義。種種意外之下,她的存在竟然成了他心目中的救生繩。


    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不知道顧覽心中的鬥爭,隻知道顧覽最近對她耐心了很多。


    題目做不出來,他也不逼她了;上課睡覺,他給她打掩護;作業本一片空白但馬上要交的時候,他的作業本就丟了過來。


    原本獨屬於晚上的學習時間,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俞歡拿著筆塗鴉,被顧覽看見了,以為要得一頓批評,沒想到他卻找了個幹淨的筆記本給她畫。


    就這樣,俞歡占著書桌一半的位置畫畫,顧覽占著書桌另一半的位置學習。


    偶爾,還會從題海中抽出注意力,看俞歡畫了什麽。


    俞歡沒忍住,問他:“你怎麽忽然這麽好了?”


    顧覽卻不迴答,反過來問她:“你怎麽不喊我哥哥了?”


    “哥哥?”俞歡不解。


    “嗯。”顧覽答應。


    遊戲到此,就要結束啦。《心跳匣子》裏豆苗的哥哥確實很厲害,非常寵愛豆苗並且一直在保護她。


    可是俞歡本來就倍受寵愛,也不缺保護她的人。


    .


    俞歡的生日就要到了。當然,顧覽的生日和她同一天。


    他們關係好起來了,關於如何辦生日宴,白宛媛就有了新的想法,前來征求俞歡的意見。


    “生日宴給你們兩個一起辦怎麽樣?到時候親戚朋友都會來,正好也告訴他們家裏多了個人……”


    顧覽不是有意偷聽的,他差不多每天都會這個時間刷完一套卷子,出來接水喝。


    白宛媛的話又攪亂了他的思緒,他還沒有過過生日。親戚朋友對他來說都無所謂,親生父母都不在乎他,那群人隻會更虛偽。


    他向往的是,那一天和妹妹一起過生日。他自己認定的,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到時候,不管他們的想法,和妹妹一起度過他們的生日……他想象著,竟然有些期待了。


    “不要。”嬌縱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所有想象。


    “啊?”白宛媛也吃了一驚,耐心問她,“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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