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人都有自己的機遇和劫難,身為至高無上的神明,並不需要在世間懲惡揚善,隻要在看著就好,


    可是這迴,還是出手了。


    其中原因,神明自己也深思起來。


    ?


    一次次應允的願望,不斷擴大著俞歡的胃口,得寸進尺,已經成了常態。


    光明神似乎意識到了問題。


    有時候遇見特別過分的請求時,並沒有答應她。


    譬如這次,她自己懶惰,許多天沒有好好認真練習,快要到神父檢查的日子,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又來臨時抱佛腳,請求神賜予她魔法力量。


    最初,她隻是想要多睡一會。


    神的縱容,卻讓她越來越不上進。


    這怎麽能行……


    於是沒有答應。


    隻是小女巫可憐巴巴的樣子,在神心目中縈繞不散。


    兩天以後,還是做了。


    小女巫得到神賜予的魔法力量,非常順利的通過神父的考驗,甚至還被表揚了一番。


    神卻陷入了困擾之中。


    俞歡感受到了光明神的態度,理智上覺得可以理解,心理上卻嬌縱。


    神對她的縱容太沒有底線,以至於忽然要收起一點點,她便覺得委屈。


    ?


    很快,女巫們在光明神殿學習的旅程就走到了末尾,神父將從她們中間挑選出表現優異的女巫,選進軍隊中。


    俞歡,赫然在其中。


    因為和光明神產生了一點小小的矛盾,臨行那天,俞歡都沒有再去神殿裏。


    空蕩蕩的神殿裏,高大而聖潔的神像靜靜佇立著。每日清晨陽光的照拂下,神像都仿佛散發著溫暖光芒,寧靜而寬容。


    每天都會有無數人踏進神殿,虔誠的祈禱。


    人來人往,隻是沒有了那一道身影。


    迴歸到正常的序列裏,反而覺得,少了點什麽。


    有清風吹來,神像鬢角那一支紫羅蘭花,顏色依舊絢麗,柔弱細嫩的花瓣被風吹的輕輕顫抖。


    神止住了風。


    止不住的是神內心的鬥爭。


    光明神殿的深夜裏,寂靜無聲,平白添了很多煎熬。神在這煎熬中思考,沉睡。


    忽而有一日,在虛空中聽見了她的嗓音,如同大夢一場,在神殿裏尋找她的身影。


    以為是幻覺,沒想到是真的。


    她被人抬著迴來,住在從前所住的房間裏,身上染著鮮血的味道。


    神凝滯住,茫然尋找她受傷的地方,最後看見了她手臂上包紮的布條。


    隨行照顧她的女醫生是個很有趣的人,與她說著話,好似叫她忘了疼痛,嘁嘁喳喳,說個不停。


    她受傷了。


    神無措的想。


    是了。


    戰場上,傷亡都是很尋常的事。


    神看似鎮定,心底卻從未有的慌亂不安。


    她會死的。


    他想。


    她隻是一個學藝不精的小女巫,生命本就有限,去到戰場,更加重了受傷死亡的機率。


    這很不好。


    神心神不寧,卻隻能等到傍晚,照顧她的人都走後,她也閉上了眼睛的時候,才能出現。


    月色皎潔如初。


    神輕輕坐在床邊,用神力醫治她的傷痛,減去她在睡夢中的痛苦。


    想要一下把她的傷療愈,又擔心她會很快返迴戰場,隻能生生止住。


    他望著她的臉,沉思了很久很久,最後,也隻是伸出手指,輕輕勾了下她散到臉上的發絲。


    ?


    俞歡的傷其實不算嚴重,隻是因為傷到的地方是手臂,不能夠使用魔杖,才被送迴來療養的。


    在光明神殿躺了小半個月,就有些坐不住了。因為沒傷在腿上,醫生也不能按著她,不讓她走動。


    於是她便常常跑去找阿蘭雅玩,似乎完全將光明神忘到了一邊。


    神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每天還是在水鏡裏看她幹了什麽。


    修女阿蘭雅先前所忙的事情,都是照顧小女巫,所以有空的時候會給她們做些餅幹,烤點小蛋糕。


    女巫們都走了,她也清閑下來,每天的工作都隻是收收東西,但又覺得乏味無聊。


    因而俞歡迴來她很高興,常常做些吃的過來投喂。


    俞歡去找她,她又給俞歡品嚐新釀的葡萄酒。


    “是從農莊裏收來的葡萄,品相很好。”阿蘭雅這般介紹著。


    酒發酵的也很好,喝起來唇齒留香,很合俞歡的口味,於是忍不住貪杯,多喝了一些。


    阿蘭雅最喜歡自己做出來東西,被人品嚐後喜愛的成就感了。因而還讓俞歡多喝一點。


    臨走的時候,俞歡的腳步都有點發虛。


    阿蘭雅看看瓶子裏所剩無幾液體,後知後覺道:“好像是喝了不少。”


    “克洛伊,你還好嗎?要不要我送你迴去?”她問俞歡。


    俞歡擺擺手,踏出門的時候,臉上才慢慢顯現紅意,像扯了一段黃昏時候天邊的晚霞,貼在臉頰做裝飾。


    眼神越來越迷離,暈頭轉向,走不迴去了。


    她轉了兩圈,不知怎麽就走進了光明神殿。


    她很久沒來過這地方了,扶著門的邊緣,慢吞吞踏進門檻。


    神有一些驚訝,待嗅到她身上的酒香,才知道是為什麽。


    她走進來,無頭蒼蠅似的四處尋張,這邊摸摸那邊碰碰,找不著還生氣了,站在原地繃著小臉,一臉兇相,嘟嘟囔囔的抱怨。


    神仔細聆聽,才聽清她所說的是:“我的床呢,我的床呢。”


    不由得讓人發笑。


    半晌,她找累了,慢慢原地坐下,發著呆。


    這樣子,和她從前來神像祈禱的時候,很相像。


    神很懷念那時候,最初的時候,感情還沒有生疏。


    慢慢的,酒意似乎下去一點,她抬頭,看見神像,用力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什麽地方了。


    她會說些什麽呢?


    神不知為何有點緊張,是許久未見的敘舊,還是指責控訴,又或者是一點點的,想念。


    隻是神永遠猜不透小女巫的想法。


    他大概也永遠忘不了,皎潔月色裏,小女巫眼眶一點點濕潤,傷心至極,又膽大包天的請求,讓她成為國王。


    成為國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她就不用再向神許這麽多願望了。


    她天真的說。


    神覺得好笑,又覺得荒謬。


    她這麽懶惰,又一點苦頭都吃不得,嬌氣的厲害,對魔法的運用一竅不通,卻幻想著當國王。


    也許是那晚的月色太美,也許是她的醉態過於可愛,總之,一向寬容又仁慈的神起了一點逗弄心思,用蠱惑的腔調問她,拿什麽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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