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還流行打電話查成績。張媽媽一早就在鎮裏,排隊等著查好了,跟旁邊的人一對,就知道沒希望了。


    倒也不是特別驚訝。


    孩子小時候,他們倆就總是出來幹活,沒讓她養成過好的學習習慣。奶奶呢,又要忙家裏上上下下的好多事情,也沒有精力監督她。


    更要緊的是,她爸這腦子就不太行,她們家姑娘,本來也不算聰明,學習上,自然沒有別人那麽通透。


    想了這麽多,如何給家裏人交待,卻成了難題。


    張爸張媽商量許久,迴家的時候提了一堆的好吃的。奶奶疼孩子,自然不會太苛責孫女,隻是他們自己怕閨女自己想不開,傷心難過走不出來。


    歡歡從小養在家裏,還沒經過這麽大的事呢。


    張爸張媽愁眉苦臉的迴家,經過趙老太太門口時,還進去跟老人家取了取經。


    趙揚正好在家裏修東西,聽著聽著,擔心起來。


    他還記得那天陽光那麽好,她口中的豪言壯語那麽有感染力,充滿對未來的希望。如今竟然都不能實現了,她一定很傷心。


    張爸張媽迴去了,趙揚的心也跟著提起來,不自覺的在院子裏踱步,試圖聽取點什麽消息。


    提前跟奶奶說了,串好口供,又囑咐了張平樂這段時間不許鬧姐姐,張爸張媽才去到閨女房間裏。


    俞歡正收拾著自己平常看書的那張小桌子,他們一進去,更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最後還是說了。


    俞歡聽完以後,很是不可置信:“我覺得我學的很好啊。十五道題裏麵,我有把握的就有三道呢。”


    三、三道……


    張爸張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俞歡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計較太多,大手一揮:“肯定是那天字寫得太潦草,批卷老師看錯了。”


    張爸張媽嗯嗯啊啊點頭,不知道他們家閨女哪來的自信,一定覺得是別人的問題。不過看她情緒穩定,他們也就放心了。


    ?


    最近村裏的口風又變了。


    先前趙揚做生意賺了錢,大家就恭維起他來。可是趙揚要開工廠的消息一傳出來,大家都覺得他瘋了。


    “這可不是小事,跟之前那不一樣。”


    “咱這地方還能開工廠,那不得把褲衩都賠進去。”


    “趙家這孩子沒爹娘管著,心思太野了。”


    不看好的言論在村子裏流傳。趙揚都不放在心上,但他聽說,傅家那個小姐,要帶俞歡去城裏了。


    偶然遇上的時候,俞歡正蹲在院子後麵的菜地裏摘菜。


    氣溫漸漸降下來,她穿著件薄薄的橘色毛衣,皮膚被襯得很白,頭發烏黑,一雙水靈漂亮的眼睛。


    那衣服是張媽媽從鎮上新給她買的,昨晚隔著一堵牆他都聽見她高興的歡唿聲了。


    顏色很舒服,她又蹲在那裏,一小隻,遠遠看著和樹上的柿子一個感覺,喜慶又好看。


    旁邊有個菜籃子,裏麵裝著些她摘得菠菜,奶奶要拿這個和粉絲一起做涼菜。


    身後傳來走路的聲響,她迴頭看過來,趙揚沉默的看著她。


    “你要去城裏了?”良久,他低聲問。


    “嗯。”俞歡迴過頭,不接著看他了,“聽說你要開工廠?加油啊。”


    經曆很多事情,似乎也迴不到從前互相厭惡的階段了。


    “我……”工廠開好了,你會迴來嗎。


    他想問這個,可是他沒有立場,於是到嘴邊的話換了一句:“那你以後,還會迴來嗎?”


    “當然了,我家在這裏呀。”俞歡理所當然道,她主要覺得,和傅盛棠一起去城裏,和玩的性質差不多,最後肯定會迴來的。


    “那好。”趙揚點點頭,輕聲說,“如果在外麵遇見什麽事了,迴來打個招唿。”


    俞歡拔下來最後一棵菠菜,迴頭看他,點了下頭。


    他很有分寸,很多心裏想的話都不曾說出來。


    可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


    很多東西,穿破禁錮,透過那雙眼睛傳出來了,不舍、想念、悲傷、執拗……還有喜歡。


    ?


    很快,俞歡和傅盛棠一起離開,去到城裏的傅家。


    傅家底蘊深厚,不僅宅院建的豪奢,傭人也如陳知憫那般做派知進退,處處透著大戶人家的風範。


    俞歡是以傅盛棠陪讀的名義進來。跟著傅盛棠吃喝玩樂,偶爾陪她一起看賬本上外語課,每個月還有不少的工錢領。


    沒考上大學,但就這麽輕鬆的找到一份好工作。


    俞歡有時候忍不住對傅盛棠說:“我是不是太幸運了?”


    傅盛棠撂下手裏的書,告訴她:“不是,你擁有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哪怕當時有別人給我帶路,我也不會像對你那樣,迅速和別人產生交情。”


    “因為是你,所以才會有現在的一切。”


    不是我選擇了你,而是你讓我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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