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們七嘴八舌說起12年前那場火災。


    “哎呦小夥子,你可別不當迴事兒啊!”


    “燒死過人的房子可不能住!”


    “9號樓4單元701老木家!我以前還給老木家送過雞蛋呢!”


    “是702吧?我咋記得是702啊?”


    “對!是702!就是是咱們木窯村的那個老木?”


    “他家的事兒我也知道,他那兒子啊,可是白瞎嘍!”


    ……


    通過高飛的引導。


    大媽們從12年前的火災、開始聊到木齊帆他們家的情況。


    通過大媽們提供的信息。


    高飛現在得到了許多檔案裏沒有的線索。


    木齊帆一家曾是木窯村的農戶。


    當年木窯村拆遷之後,木齊帆家裏一共分了兩套房子。


    木齊帆的父親木抗美把家裏房子賣了一套、換成錢在華倫田園買了個底商,開了個豬肉鋪。


    木抗美留下一套房子用來和妻子、兒子自住。


    木家的經濟狀況還算不錯。


    街坊鄰居當時都挺照顧木家的生意。


    畢竟大家以前都是同一個村的。


    木抗美這人是個直爽漢子,賣豬肉的零頭兒從不跟大家要。


    鄰居們對他印象都很不錯。


    木抗美的妻子也是個本分人。


    木齊帆小時候也很懂事和聽話。


    一家三口挺和諧、挺幸福。


    出狀況的時間是在木齊帆12歲那年。


    木抗美突然把豬肉鋪賣掉、木齊帆也在同一年退了學。


    原因是木抗美想要把生意做大、去城裏地段好的位置再開一家豬肉鋪。


    可是他手頭的錢並不富裕,於是就跟放貸的人借了一筆錢。


    結果這錢剛在城裏租完店鋪剛過了一個月。


    放貸的人就找上門來、讓他把利息還了。


    結果利息根本就不是之前談好的那樣。


    木抗美報了警,但是對方拿出了套路木抗美、哄騙他簽下的合同。


    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這沒法說理去。


    木抗美隻能賣掉華倫田園的底商,先把利息的窟窿上。


    木齊帆也沒法再上學了,家裏根本負擔不起他的學費。


    那次事情之後,木家跌入了穀底。


    木抗美一蹶不振、整天在家裏酗酒。


    妻子靠做保潔工維持生活。


    12歲的木齊帆就一直在家待著。


    後來放貸公司的人讓木抗美妻子去ktv工作。


    收入才漸漸開始變好起來。


    可是賺的錢大部分都被放貸公司收迴去當利息。


    木抗美當然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但他又沒辦法。


    直到木齊帆13歲那年,他在自己母親工作的ktv裏麵拿玻璃瓶子捅傷一個男客人。


    木齊帆也因為那件事失去了左眼。


    後來木齊帆被關進了少管所。


    從那之後,木齊帆就再也沒迴過華倫田園。


    也就是從那之後,放貸的人再也沒有來找過木抗美和他妻子。


    木抗美妻子也沒再去ktv工作過。


    兩口子很少在大家麵前出現。


    再後來就是12年前…


    26歲的木齊帆和父親、母親因為火災被活活燒死在了家裏。


    一家三口就這樣慘烈的離開人世。


    高飛知道,當年被燒死的那三具屍體當中、木齊帆的屍體肯定不是他本人。


    至於那具屍體究竟是誰的,高飛現在沒時間去調查。


    等木齊帆被捕之後,他會把這件事情讓警隊聯係關元市警方介入調查。


    他現在要撿重點去調查。


    結合大媽們說的情況。


    高飛覺得有幾個疑點值得他去深挖一下。


    第一,當年給木抗美放貸的那夥人是什麽情況?


    這夥人很有可能是一群利用放貸做套、誘騙威脅女性到ktv工作的犯罪團夥。


    類似案件在過去幾十年屢見不鮮、影響極其惡劣。


    第二,木齊帆從少管所出來之後為什麽沒有迴華倫田園?


    從那之後,放貸的人再沒找過木抗美,他的妻子也不用再去ktv工作。


    這是否說明放貸公司收到了一筆可觀的費用、放過了木家?


    這比錢從哪裏來?


    第三,木齊帆消失的這12年到底去了哪裏?


    在他失蹤這些年裏麵,木抗美和妻子為何刻意躲著大家?


    他們受到了威脅?


    木齊帆為何要在26歲的時候出現?


    他為何要用一家三口遭遇火災的方式隱藏自己身份?


    當年他父母的死因真相又是什麽?


    這些疑問如果能解開,木齊帆的情況將一目了然。


    能從大媽們口中得知這些信息,這對高飛已經有很大幫助了。


    剩下的疑問,那就需要他親自去查一查了。


    按照年齡推算,今年木齊帆38歲。


    他在12歲的時候,家裏遭遇了放貸圈套。


    也就是說放貸的事情得倒退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的放貸公司,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好說。


    就算活到現在,對方也已經洗成了其他產業。


    高飛現在要做的是一邊調查當年的放貸公司、一邊調查到當年案件的關聯者。


    “謝謝阿姨們,這房子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高飛笑道。


    大媽們一聽到高飛終於聽她們勸了。


    她們全都露出一陣欣慰的笑容。


    ……


    高飛跟大媽們道了別。


    他迴到車裏,把自己得到的情況跟刑警隊匯報了一下。


    封化安聽完之後在電話裏說道。


    “這個木齊帆現在有兩段很長的空白期,第一段是14歲至26歲。”


    “也就是他從少管所出來之後,這12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第二段是26歲至現在的38歲。“


    ”這12年是他故意隱去身份、跟隨在柯乘風身邊的12年。“


    高飛開口道:“也許他在14歲至26歲這12年也在柯乘風身邊。”


    封化安:“有這個可能,或許柯乘風對這個木齊帆做出了類似他對嚴丹奇做的事情。”


    高飛:“也有可能是恩惠。”


    封化安有些詫異:“恩惠?”


    高飛:“沒錯。”


    封化安:“你是說柯乘風在默默幫助木齊帆?”


    高飛:“這個可能性很大。”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木齊帆從少管所出來之後,放貸的人沒有再為難過木抗美一家。”


    “木抗美的妻子也沒有再去ktv工作過。”


    “放貸公司可沒那麽好心不吸血,這說明木齊帆從少管所出來之後,放貸公司收到了比較可觀的費用。”


    “因為這筆費用,放貸公司才放過了木家。”


    “當時木家的情況非常糟糕,他們是沒辦法拿出錢去解決放貸的問題。”


    封化安明白了高飛的意思。


    “所以,你說的恩惠…是指柯乘風替木齊帆出了那筆費用?”


    高飛:“目前來看很可能是這樣。”


    “不過具體細節還需要我再去查證一下。”


    “這些大媽們提供的線索也不能完全作為準確信息,她們的話很可能存在某些出入。”


    “不過,我反倒不希望是柯乘風替木齊帆出了那筆費用。”


    聽到這裏,封化安臉上也露出了一陣凝重。


    “你說的沒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要想讓木齊帆坦白罪行、指認柯乘風…”


    “那就更加沒希望了…”


    木齊帆成了柯乘風那起故意傷害案件的關鍵突破口。


    迴溯十年前的那場所謂的“意外車禍”,他既是事件的幫兇,也是現場的重要證人。


    他能否指認柯乘風,直接關係到高飛他們能否打破僵局。


    假如真的如街坊大媽們的傳言,這事兒就變得錯綜複雜了。


    對於一個心智尚未成熟,僅有十二三歲的小孩而言,家庭劇變、輟學在家、每日被討債人糾纏、母親不得不去做ktv的工作...


    他的心靈遭受了難以承受的重擊。


    他用碎玻璃刺傷ktv顧客,那是他心理防線崩潰的起點。


    沒人能接受自己母親落入那種境遇。


    關於木齊帆母親在ktv的“工作”,不說也懂,大家都明白。


    仇恨的萌芽在他的心裏悄悄生長。


    但當時的木齊帆畢竟隻是個孩子。


    父親木抗美一敗塗地,徹底放棄,母親則繼續在不見天日的ktv裏“上班”。


    家中負債累累,親戚朋友都避而遠之。


    十四歲的木齊帆從少年管教所出來後,滿心迷茫與絕望。


    就在這個時候,柯乘風登場了。


    柯乘風出手大方,直接清償了木齊帆家的債務,讓他母親得以脫離那個汙濁之地。


    高飛甚至揣測,柯乘風可能策劃了一場“複仇”大戲。


    仿佛電影情節一般,派人將那些放貸者捆綁起來,狠狠教訓了一頓。


    而十四歲的木齊帆,則在一旁默默觀看。


    柯乘風要讓木齊帆親眼看到,是他為木齊帆的仇人設下了天羅地網。


    他想讓木齊帆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他想讓木齊帆明白,他是木齊帆的救星。


    侮辱母親的仇,不可共存於天地之間。


    對於隻有十四歲的木齊帆來說,柯乘風給予的恩情,已經徹底占據了他整個心靈。


    柯乘風想要木齊帆認識到,是他給了他們一家重生的希望。


    他在木齊帆心中豎立起了一個再生父母的形象。


    他逐步塑造木齊帆,讓他徹底成為自己的奴隸,自己的“忠犬”。


    從十四歲到二十六歲的這十二年間,木齊帆或許一直遭受著柯乘風的精神操控和洗腦。


    就像他對嚴丹奇所做的那樣,摧毀木齊帆的心理,瓦解他的意誌,這正是柯乘風的犯罪特征。


    通過恩威並施,將木齊帆培養成絕對忠誠的仆從。


    忠誠到了何種地步?


    忠誠到柯乘風可以放心地將他留在身邊,即便木齊帆親眼見證他殺害柯華雲,也毫不擔心會遭到背叛。


    從中可以看出,柯乘風對自己的這個“作品”十分滿意。


    如果沒有找到攻破木齊帆心理防線的線索就草率逮捕他,即使麵對確鑿無疑的視頻證據,他也不會供出柯乘風。


    高飛幾乎可以預想到他被捕後的說辭:


    “柯華雲是我殺的。”


    “視頻中那個穿西裝的人我不認識,反正不是柯乘風。”


    “就算我認識,我也忘了他是誰,你們又能拿我怎麽辦?”


    “包庇罪?你們有什麽證據說我包庇?十年時間太久了,忘了不行嗎?”


    “車禍是我一手策劃的,我就是想殺柯華雲,看他不順眼有錯嗎?”


    “所有關於傷害的罪名我都承認,你們想怎樣就怎樣。”


    “問我為什麽給柯乘風當保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有什麽問題嗎?”


    “反正我是個無足輕重的人,多幾條人命對我無關緊要,難道你們要用刑訊逼供?”


    “如果你們企圖誘導我去指控柯乘風,我可以反過來控告你們誘供和誣陷。”


    警方辦案講究的是證據。


    這也是嚴丹奇落網後,刑警隊無法直接傳訊柯乘風的原因。


    嚴丹奇的指認,僅僅是他的“猜想”。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親眼目睹柯乘風參與囚禁他的過程。


    始終是一個境外匿名郵箱在背後操縱,不做就突然被打暈關入暗室,斷水斷食,身心雙重折磨。


    至於嚴丹奇指稱柯乘風可能殺害柯華雲一事,他親眼看見了嗎?


    沒有。


    他隻是“感覺”柯乘風殺了人。


    警方鎖定嫌疑人不能靠“感覺”,必須依據證據。


    這就是木齊帆為何如此關鍵。


    十年前的錄像中,西裝男隻有背影,僅憑體型相似不足以證明他就是柯乘風。


    但木齊帆戴著頭盔,露出了清晰的麵部特征。


    這段錄像足以鎖定木齊帆即為錄像中的頭盔男子。


    這是鐵證如山,木齊帆難以辯駁。


    作為西裝男的共犯,若木齊帆坦白罪行,並指認西裝男就是柯乘風,這將是強有力的證據。


    結合視頻實物證據、木齊帆的人證,再加上高飛手上的最後一張底牌,三重證據!


    這樣就能讓柯乘風徹底喪失辯解餘地,受到法律的懲處。


    然而問題在於,木齊帆的情況十分棘手,極難突破。


    高飛和封化安在電話中商討了一陣。


    封化安有些困惑地說:“我現在就搞不懂一個問題。”


    “木齊帆從少管所出來後,幾乎抹去了自己的身份,人間蒸發了十二年。”


    “為什麽到了二十六歲,還要用一場火災讓自己徹底消失呢?”


    “我覺得柯乘風安排的這一出,顯得有點多餘。”


    “況且那是木齊帆的父母,就算木齊帆的死亡是假的,他父母的死亡總不會也是假的吧?”


    “這樣做到底有沒有必要?”


    根據十二年前的事故報告,火災是因為電器漏電引發,導致一家三口喪生。


    如今木齊帆仍活著,證明十二年前的火災是人為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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