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妙塵到了京城,根本沒有辦法接近楚安瀾一分,她好歹有些腦子,知道不能把那些秘密四處嚷嚷。


    八月十五,皇帝會按照往年慣例到皇家寺廟為民祈福,求上天保佑來年風調雨順。


    方妙塵試圖接近皇帝的儀仗,但尚未撥開街道旁堵了一層又一層的人群,卻被人不小心扯掉了麵紗。


    她滿臉疤痕的可怖樣子嚇得人群中一陣騷動,但那騷動尚未擴大,她就被京兆府安排在人群中的人捂著嘴拖了出去。


    受驚的人群很快就被皇帝越來越近的儀仗吸引,無人將心思留在她身上。


    京兆府的人將她拖出人群,她還想上前,那些人沒耐心與她糾纏,就打了她一頓將她丟在了牢中。


    她被投在牢中,京兆府的人審問她來曆,她一時編不出沒破綻的說法,便裝瘋賣傻起來。


    京兆府的人審不出有用的事兒,看她一臉可怖傷疤說話瘋瘋癲癲,隻當她是個瘋婆子,養一個沒用的瘋婆子在牢中,不過是浪費糧食。


    所以在皇帝出行結束後,就將他丟了出去。


    她後來在京中留了一個多月,想做的事情一點進展都沒有,還因為恐怖的麵容而吃了不少苦。


    後來厲勁風入京,讓白影處理救人之事,又讓白暗打聽方妙塵的事。


    白影白暗二兄弟,是逍遙宗裏擅長藏跡隱蹤之人,厲勁風此次入京帶了他二人,是本就已做好了一人助蕭沉靖,一人查探方妙塵動向的安排。


    方妙塵麵容太過奇怪引人,白暗沒費多少功夫就查出了她的所在,那時候她無計可施又身無分文,算得上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白暗找到了她,她既然沒法子做自己的事情,便又動了讓厲勁風相幫的心思,於是便跟白暗來見厲勁風。


    但她數次想說動厲勁風,厲勁風雖不敷衍她,卻也對她說的事情不做迴應。


    她一時片刻說不動厲勁風,便打算在他身邊慢慢圖謀自己的事,是以在厲勁風救了蕭沉靖後,她隨厲勁風迴了逍遙宗。


    就在蕭沉靖去無極觀見舊事屬下,厲勁風事成離開京城的時候,皇宮之內,趙慈在心中歎了今日的第十八口氣。


    他不過是迴太醫院熬個藥的功夫,本就隻剩三條命的謝清啼,幾乎要被皇帝折騰死了。


    趙慈將謝清啼從鬼門關拉迴來後,一邊想著自己真是提著腦袋伺候謝清啼,一邊又對他生成同情來。


    他將藥遞給謝清啼,耐心說:“謝大人,請務必少動怒少勞累,少受傷少憂慮,需用心靜養,這病才能慢慢好起來。”


    趙慈態度恭敬,心中卻有些煩躁:靜養二字是我說這句話的重點,不知你有沒有聽進去啊!你本就是不配合的病人,還要被惹怒陛下,讓他沒輕沒重的折騰你,再這樣被折騰下去,你真的要死球了!


    謝清啼點頭道:“勞你費心,我記下了。”


    記下有什麽用,要聽話養好身體才行啊!


    知道謝清啼這話是敷衍自己,但趙慈又能奈他何?


    趙慈又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道:“謝大人,這藥快涼了,趁熱喝,會不太苦。”


    謝清啼脖頸上的指印已泛出了烏青色,趙慈取了隻並在放在桌上:“謝大人,這是化血祛瘀的藥。”


    謝清啼摸了摸脖子上的淤痕,笑了笑沒有說話。


    ————————————


    鳳棲宮中,楚安瀾隨口問了問皇後的病情,那話中的疏離比關心更多。


    當著太子的麵,皇後陪他做戲。


    楚安瀾問的疏離,她迴答的也有禮而客氣。


    皇後迴完楚安瀾的話,對太子道:“你陪了我半日,功課該落下了。”


    太子知道父皇母後說話,自己在這裏恐有不便,他懂事的起身施禮道:“孩兒這就迴書房溫書。”


    太子離開,皇後讓青雉在她身後多墊一層軟枕,讓自己的身體坐的更直一些,她這樣做,隻是不想在楚安瀾麵前顯得太過軟弱。


    楚安瀾對青雉擺了擺手,那是讓她退下的手勢,青雉行禮退下,皇後看著沉默喝茶的楚安瀾,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開口。


    皇後無意與他在這種事情上爭個高下,何況她知道楚安瀾今日為何前來:“陛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三年前張仁失手殺人,是你保下了他。”楚安瀾道:“你與他有恩,便謝恩讓他為你做事。這些年來,你雖極少走出鳳棲宮,但宮中許多事卻瞞不過你,自你就了張仁之後,張仁就做了你的耳目。”


    “陛下知道此事,卻從未戳破,為何如今張仁已死,陛下倒來說破此事?”


    “從前不計較此事,是因為此事朕並不在意。可你不該指示他瞞下清啼的病。”楚安瀾放下茶盞,看著皇後的眼睛,冷聲道:“皇後,清啼視你如親姐,你怎忍心如此對他?”


    無論是否查到了證據,隻要推斷了某事,對方狡辯再多也是無用。


    這本就是楚安瀾的行事風格,何況推斷不等於憑空猜測,他推斷出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準的。


    更何況,楚安瀾說的這件事,本就是她做的,皇後無意辯解,道:“我如何對他?縱然我讓張仁不提此事,但他病症一日重過一日,他自己難道不知?他知道卻不求醫問藥,難道不是如今的處境,讓他覺得生不如死?”


    楚安瀾聞言,眼中生出了殺意。


    皇後知道,縱然自己惹怒了他,縱然他厭棄了自己,也不能隨意要了自己的命。


    因為自己不僅有皇後的身份,還有莫家遺孤的身份。


    莫家滿門為守國門而死,隻要她在皇後的位子上坐一日,楚安瀾顧念忠烈之後的名聲便可多留一日。


    更何況,他如今沒有想立為皇後,又能真的立為皇後的人。


    這個位子由自己占著,好過些位高權重的朝臣為了把自家人推上後位而煩楚安瀾。


    皇後猜的沒錯,楚安瀾確實不會殺她,但她說出謝清啼是因為如今處境而求死時,楚安瀾對她的厭棄之意更甚了幾分。


    “若不是你指示張仁瞞下此事,縱然他心中抗拒,朕也可以逼著他吃藥修養,也不至於到了今日的地步。”楚安瀾道:“他幼時是叫過你姐姐的,幾年前,朕同意他離開京城到戰場磨礪時,他提出要隨魏家軍去西境,當時西境戰事正緊,西境是最危險的地方,他想去那裏,也是記著幼年對你許下過的那個承諾吧。”


    多年前,皇後的父母兄弟姐妹親人,皆在西戎人攻破雁城時,死在了西戎人的刀下,那時候皇後為此事病重了一場。


    那時候謝清啼年紀尚小,他心疼病倒迷糊的皇後,為了寬慰她,對她說等自己長大了,定要替她報仇雪恨。


    說出這個承諾時,謝清啼不過十幾歲,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十多年的時間過去,那個為皇後報仇的承諾,謝清啼卻從未忘記。


    楚安瀾道:“皇後,你曾說過,他像極了你的弟弟,你就是這樣對待這個真心待你的弟弟的?”


    “本宮沒有這樣的弟弟!”皇後忽然激動起來:“本宮的弟弟,是知道何為骨氣何為廉恥的人,而不是能在你身下承歡的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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