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子殿下求見陛下。”


    殿外傳來高公公的聲音,這一聲將楚安瀾從偏執的殺意中拉了迴來,他恢複了幾分理智,忙收迴了手。


    失去了他手掌的桎梏,大口被堵在喉頭的血從謝清啼口中咳嗆出來,瞬間在下巴脖頸間沾了一大片。


    楚安瀾轉過他的頭,以免他仰躺著被自己的血嗆死,謝清啼咳的實在厲害,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空氣忽然湧入肺腑的衝擊緩了下來,他停下了咳嗽看向了楚安瀾。


    他鼻頭和臉頰上沾了血,眼中帶著嗆出的濕意,看起來很是淒慘,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後怕或悲傷。


    他看向楚安瀾的眼神,隻有夾雜著兩分冷意的疏離。


    楚安瀾心中突突直跳,他想抬手去擦謝清啼唇邊的血,但還未碰到謝清啼,卻見謝清啼掙紮著從靠塌上滾下來跪在他麵前:“微臣從前以為,是陛下吩咐張仁瞞下微臣的病症,微臣雖不懂醫術,但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損耗的厲害。微臣以為,是陛下想讓臣死。”


    他被楚安瀾傷了喉嚨,聲音有些嘶啞:“陛下教過臣君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記得陛下教導,所以張仁不提,微臣也從未揭破此事。”


    謝清啼噴濺在楚安瀾手上的血漸漸冷了,楚安瀾因他的這些話微微握拳,卻感受到了那冰冷血液帶來的黏膩。


    “如今看來,是微臣猜錯了陛下的心思,”謝清啼似是沒看出他的後怕,繼續說道:“微臣和張仁無仇無怨,他身為太醫院令,能指示他瞞下微臣病情的,要麽死位高權重之人,要麽是拿住了他的什麽把柄。”


    若謝清啼真的死在楚安瀾看不見的地方,他會傷心,會用盡一切辦法為謝清啼複仇。


    但如今謝清啼險些死在自己眼前,險些死在自己手中,這讓楚安瀾心中生出後怕的感覺,他強壓下這種帝王不該有的懦弱感覺,盡量冷靜的道:“威高權重之人?你在懷疑誰?”


    “微臣隻是在推測這兩種可能,並不是在懷疑誰。”謝清啼垂眸道:“微臣之命輕如螻蟻,若想讓微臣死的,真是什麽位高權重之人,那必然是因為微臣有該死的理由……”


    “啪”的一記耳光,重重的扇在謝清啼臉上,謝清啼被這一巴掌扇的一頭栽在地上,他耳中嗡鳴一片,額頭也被地板磕破了一塊。


    自小到大,無論謝清啼做錯了什麽事,楚安瀾從未打過他耳光,楚安瀾看著抿唇重新跪好的謝清啼,冷聲道:“誰教你自輕自賤到這種程度?”


    謝清啼抬手擦去嘴唇被牙齒磕破流出的血,看著膝前的地麵,眼中露出了嘲諷。


    你明知我不願,還要以我長姐為質,讓我做你的身下玩物,你沒有輕賤我?


    初迴宮受你折辱時,因你興致正濃,縱然我被你折騰到肋骨斷裂滿身是傷,你也未曾想過放過我,你何曾把我當做一個有血有肉,會疼會死的人?


    若說輕賤我,這普天之下,最輕賤我的,難道不是你嗎?


    他垂著眼眸,楚安瀾看不到他眼中情緒,但他看謝清啼抿著唇,分明一副不認錯的固執模樣,心中便忍不住又生出怒意來。


    “父皇,母後病的很厲害,求父皇去看看母後吧。”


    “太子殿下,不可硬闖啊……”


    想來是太子得不到召見,要硬闖清池殿,他身份貴重,高公公隻能言語阻攔,不敢真的動手攔他。


    楚安瀾看了看固執跪著的謝清啼,便要向外走去,但他尚未走到門口,便被太子推開了殿門。


    謝清啼在浴水中吐血昏迷之後,楚安瀾將他抱上靠榻,倉促之間,隻來得及給他穿上裏衣。


    此時太子推開門,見到的便是散著頭發衣衫淩亂的謝清啼,太子跪下哀求道:“父皇,母後病了,求你去看看他。”


    “高恭,讓趙慈過來給他看看。”楚安瀾吩咐完高公公,對太子道:“你母後怎地病了?朕去看看他。”


    太子說皇後病重,楚安瀾卻讓醫術最高的趙慈來給謝清啼診病,太子想到和謝清啼相關的傳言,眼中閃過恨意,但那恨意一閃而過,在楚安瀾看到之前,便沒他掩飾在了心中。


    他起身給上楚安瀾:“兒臣也不清楚,之前母後生病,都是張太醫給母後瞧病的,如今張太醫沒了,太醫院那些太醫的醫術不精,給母後調理了幾日,母後的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重了。”


    自從幾年前和皇後生出嫌隙以來,除了宮中盛事,帝後不得不共同出席,楚安瀾再未主動踏足過皇後的鳳棲宮。


    如今太子見皇後病重,來求楚安瀾去看看她,他以為皇後病重,是清妃生了皇子,清妃的弟弟又得了自己父皇的恩寵。


    母後是因為那個新出生的皇子,和那個皇子甚得恩寵的舅舅,才憂思過度生了病。


    他以為隻要自己的父皇去看看母後,讓母後知道父皇心中,還是很在意他們母子,母後的病就會好起來。


    但楚安瀾不是大夫,他縱然親自去看看皇後,但對皇後的病症並無幫助。


    更何況,這種事情對楚安瀾來說不是大事,正常情況下,他不會為這件事親自去一趟鳳棲宮。


    按如今楚安瀾和皇後的關係,楚安瀾會因為這種事去鳳棲宮見皇後,本是有些異常的事。


    但太子隻是個九歲的孩子,他沒有意識到楚安瀾的反常,反而因為楚安瀾答應去看他母後而心生歡喜。


    楚安瀾離開了清池殿,謝清啼不用強撐,他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將跪姿換為坐姿,脫力的背靠著靠塌閉目休息。


    ——————————


    湖心那囚籠般的院子裏,蕭沉靖端著一盅切碎的菜葉,在喂池塘中的魚。


    那魚是去北境前,謝清啼來看他時給他帶來的。


    這些魚剛帶來時,連一截手指的長度都沒有,如今卻已長成了可以下鍋熬湯的大小。


    但蕭沉靖一直沒動這些無甚觀賞性的河魚,而是將它們如龍魚錦鯉一般耐心養著。


    謝清啼帶來的魚本來有十幾尾,可惜的是,他去北境的幾個月,這些魚無人照料,居然死的隻剩下了一尾。


    這院子裏一粒米一顆粟都十分難得,就算是菜葉子,也算得上難得之物,但就算難得,也足夠養活一尾魚了。


    有吃有喝,沒有其他魚同它搶吃的,又沒有被人下鍋的危險,這魚的日子倒比人過的滋潤。


    它被蕭沉靖養的既肥又懶,菜葉子落入水中,那肥魚慢悠悠擺動尾巴遊過來,張開嘴巴將碎葉子慢慢吞下去。


    它似乎知道沒有其他東西和它搶吃的,便不疾不徐的吃著菜葉子,但變相突生,池塘地忽然起了一股旋渦,那旋渦將一股池水和那飄著的菜葉子,一股腦的吸入了池底突現的黑穴中。


    這肥魚呆滯了片刻便要躲開,但那池底黑穴向四周擴大,漩渦隨之增大,瞬間將它吸入了池底那處黑穴中。


    它避無可避的被向下吸去,不會有情緒的魚眼中,映出了蕭沉靖帶著笑意的臉。


    蕭沉靖看著那慢慢擴開的黑洞,低聲道:“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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