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到巨大樹屋內的交談剛結束。


    這時阿羅為首的四位領導者為如何勸說黎凡拒絕和平展開討論,黎凡以補覺為借口返迴屋子裏開始模擬,而樂憐雪,則作為和平大使,帶著艱巨的任務,前往老族長為首的本族人地盤,展開交涉。


    此時為早晨五點,荒野上的太陽還沒有升起,骷髏鎮絕大多數地區還沉睡在黑暗中,隻有中心幾條主道路上有小隊巡邏。


    樂憐雪站在原地,看著火把的光芒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她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根本不知道老族長住在哪兒。


    巨大樹屋本來是老族長的住處,但自從阿羅等流浪者的領導人住進去後,老族長便很少前來,近些日子更是幹脆不來。


    據說老族長是住進本族人裏關鍵人物的家中,方便每晚探討重要的事情。


    但很可惜,她連本族人中誰是關鍵人物都不知道,更別提這些人家在哪裏。


    樂憐雪向前走著,想著可以消耗靈能對整個骷髏鎮範圍展開搜索。


    實在不行可以等小隊經過時問一下。


    她正準備祈禱施展奇跡,忽然聽到了聲音。


    聲音清脆像是小孩子,很吵鬧像是在打架,她向聲音的方向望去,隔了一條街,看到插在街頭的火把下,幾個男生在欺負一個女生。


    都是不大的孩子,近十歲,女生趴在地上蜷縮著身體,雙手用力護著身下,而旁邊三個男生則拉著她,想要搶走她手中的東西。


    這場景讓樂憐雪聯想到不愉快的過去。


    那是在初中,這個年齡段的小男生已經能意識到異性的美,而她從小就很漂亮,自然而然的,某天放學幾個男生攔住了她,先告白,被拒絕後想要動手動腳。


    男生的數量具體有幾個忘記了,但應該不少於五個,對於正常的女孩子,這時候隻能逃跑或向最近的大人請求幫助。


    但樂憐雪不一樣,她是天生的刻印者,自誕生的那一刻起,靈能就在她血液中流淌。


    後來這些男生都在醫院裏躺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裏他們每天都向醫生哭訴,說晚上會做同一個夢,夢裏是幾個身材肥碩相貌恐怖的女性在放學路上將自己攔下......


    這個情況在男生病好出院後消失,但卻給他們留下了一生的陰影,有一位甚至現在不敢和女生說話。


    樂憐雪是成功報複了對方,但這並沒有減輕她對此行為的厭惡。


    如果當時被攔住的女孩不是她,而是個其他人,再或者當時被攔住的她並不是刻印者,而隻是個普通女孩,會如何?


    每當她想到這裏,就隻會覺得當前給這群混蛋的懲罰太輕了。


    樂憐雪走過去,阻止了這些男生,以她的實力製伏三個小屁孩簡直輕而易舉,她動動手指,就將三個小孩扔過來的石頭彈迴去,分別砸中各自的腦袋。


    “你跟黎凡是一夥的!”他們憤怒地喊。


    荒野上並沒有講文明樹新風的說法,這裏長大的小孩從小滿嘴髒話很是常見,剛才被阻止時,這三個小孩嘴裏難聽的話讓樂憐雪恨不得立刻洗耳朵。


    所以她有些意外,當這三個小孩被彈出去的石頭砸中,極度憤怒的情況下,竟喊出攻擊性這麽低的話。


    但這三個人喊這句話時,眼睛中蘊含的仇恨同樣的驚人,仿佛對他們來說,這句話真的是最侮辱人的一句。


    他們喊完這句話就捂著腦袋跑了,樂憐雪站著,想了會兒那句關於黎凡的“髒話”,低下頭,看著小心爬起來的小女孩。


    女孩的臉上留有淚痕與幾處抓出來的傷口,穿的長裙也在拉扯中變得鬆弛。


    但女孩卻看著護在雙手中,包裹著什麽沒有被搶走的手帕,露出了笑臉。


    她抬起頭,想要表示感謝,但看清是何人救得她後,眼中猛地流淌出害怕與恨意。


    這恨意雖然很淺,但仍讓樂憐雪皺了下眉。


    “你是本族人?”她注意到女孩群上瞎了一隻眼睛的阿方家族標誌,隻有本族人才喜歡將標誌縫在衣服上。


    女孩點點頭。


    “你知道族長在哪裏嗎?”她問。


    女孩搖搖頭,頓了下說:“我爸爸知道,他經常去找族長。”


    樂憐雪讓女孩在前麵領路,女孩有些猶豫但還是照辦了。


    到家後,女孩說她是偷偷跑出來的,迴去要悄悄不要吵醒媽媽,樂憐雪則表示不用了,你媽媽已經發現你晚上跑出去,正坐在客廳裏等著你迴去。


    門並沒有鎖,進去能看到位近三十歲的女人,長得還算漂亮,就是身體看起來不舒服,臉色白的顯得病態。


    女人先是很心疼的看了小女孩臉上的傷,又很生氣地教訓了她,但小女孩並不在意似的,隻是驕傲地將手帕打開,露出裏麵嫩綠色的植物。


    “媽媽,看,這是四片葉子的三葉草,你隻要將它泡茶喝掉,病就能好了!”


    不知小女孩從哪裏聽的偏方,女人顯得幸福、生氣又無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對小女孩,隻能將目光先放到樂憐雪身上,在聽了來曆後,說:


    “當家的已經去了族長那裏,不過很快就迴來了,您可以先進來坐坐,我還沒認真感謝您幫助女兒呢。”


    樂憐雪想拒絕,女人又說:


    “族長他住的地方不唯一,您去問別人,他們也不一定知道,還是進來坐會兒吧,當家的通常都是這個點迴來,最多再等十分鍾。”


    對麵都這麽說,樂憐雪就進去坐了坐,順手阻止了女人為她倒茶拿水果之類。


    樂憐雪看著抱著昏昏欲睡的小女孩,滿臉慈祥的女人,問:


    “你是高牆那邊的?”


    “您能看出來?”女人驚訝,“對,我原來是11區域的。”


    她迴憶道:“三年前被綁架,拐賣到了荒野上,本來以為後半生要毀了,然後就遇到了當家的。”


    女人這時的神情意外像小女生,帶了些嬌羞:“當家的救下了我,然後對我也很好,我父母去世的很早,隻留我一個人,於是就決定跟了他,兩年前結的婚。”


    樂憐雪看向女人懷中,近十歲的小女孩。


    “這是當時當家的救我時一同救出來的,我覺得她可憐,就留她在了身邊,當家的也同意了。”女人看向屋內,“我們還有一個小孩,剛滿一歲,正在睡覺,我們說話輕聲一些,別吵醒他。”


    女人猶豫了好一會兒,為難地對樂憐雪說:“等下當家的迴來了,希望你不要說是女兒帶你過來的,不然女兒又要挨罵了。”


    女人歎了口氣:“本族人都有些極端,他們經常打罵後代,然後將錯全都歸結於名為黎凡的孩子與外來流浪者身上,使得後代明明沒接觸過黎凡,卻也跟著恨了起來,甚至連‘黎凡’這兩個字都成了最具有侮辱性的詞。”


    “當家的以前還行,至少在女兒麵前不說什麽,但最近幾個月像變了個人,天天將複仇掛在嘴邊,也好幾次給女兒灌輸仇恨的理念,我阻止他時他還很生氣......本族人現在特別排斥外來者,連我都被冷眼過好幾次,要是當家的知道是女兒帶您來的,肯定會發脾氣的。”


    這時,女人懷中睡著的小女孩嘟嘟囔囔:“黎凡......是壞人......要殺掉......報仇......”


    女人有些心疼的用臉頰貼來貼女孩,說:“我知道關於黎凡的故事,那孩子曾經被選為祭品,要被殺死,在逃跑時燃放了大火,燒死了很多人......我不太懂,那孩子究竟是不是壞人,也說不清誰是對的誰是錯的,這裏麵牽扯了太多的仇與恨。”


    “但我很希望,上一代的事情能在上一代結束,不要讓仇恨蔓延到下一代身上,同時我也很害怕,最近鎮子裏的情況越來越緊張,好不容易才有的家,我真的很害怕失去......”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在微微顫抖。


    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傳來。


    女人從不安中驚醒,對樂憐雪歉意說:“很抱歉讓您聽了這麽多牢騷,主要好久沒見高牆另一邊的人了,突然見到一時間有些激動,加上最近壓力有些大......請您見諒,還有請您千萬不要提是女兒帶你來的。”


    半邊臉帶有燒傷痕跡的男人進來了,他很是激動,但見到樂憐雪時愣了下,接著迅速轉變為排斥與警惕。


    “我聽說你知道族長在哪裏,就找過來了,正好你不在家。”樂憐雪並沒有說是小女孩領她來的,“我想讓你帶我去見族長,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男人先是和女人交談幾句,確定她們沒有受到傷害後,才對樂憐雪點點頭:


    “你跟我來。”


    樂憐雪瞥了眼放在手帕上,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她已經看出女人的肺部有一些癌變,於是祈禱讓三葉草具有了神奇功效,泡成水喝下去的話,至少能為女人增加些抵抗力。


    做完這些,她才跟著男人出門。


    最終是在鎮子邊緣,較為空曠的房間裏見到的族長,族長坐在軟墊上,層層疊疊的長袍遮蓋著身體,隻露出腦袋,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樂憐雪,揮了揮手,房間裏的其他人都離開了,門關上,隻剩他們兩個。


    “外來者,說出你的來曆。”族長的聲音沙啞。


    樂憐雪直截了當:“我想要得到你的支持,來化解外來流浪者與本族人之間的衝突,讓雙方在阿方家族內和平共處。”


    “和平?”族長發出瘮人的笑聲,“好啊,將屬於我們的東西還迴來,我們就答應和平。”


    開始談條件了嗎......樂憐雪問:“你們想要什麽?”


    “一切。”族長麵無表情地迴答。


    樂憐雪皺起眉頭。


    “那些外來流浪者擁有的,全部都是我們的,在拿迴我們的東西前,我們絕不會罷手。”族長忽然問,“難道你願意,和狗平起平坐嗎?”


    樂憐雪最初以為族長是在羞辱外來流浪者,但漸漸的,她感到不是,族長是真的將外來流浪者當作狗,或者說是比人類低賤的存在對待,在他們的認知中,外來流浪者就是戴著項圈的奴仆,奴仆是主人的財務,奴仆創造的一切也都該歸主人所有。


    從最基礎的邏輯開始,就已經很難溝通了。


    “戰爭,對你們有利嗎?”樂憐雪想起剛剛那位害怕失去家庭的媽媽,“本族人在外來流浪者麵前本就實力薄弱,真的發生戰爭,雙方都付出巨大代價的前提下,本族人滅亡的可能性最大。”


    “作為族長,難道不應該為族群的延續考慮?”


    族長又笑了,笑容詭異:“阿方家族是有尊嚴的家族,單要求我們與狗共存,便已經足夠我們奮戰到底。”


    “而且,這裏麵還有股血仇,是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樂小姐,我知道你和黎凡有關係,所以想替他求情,但他害死了家族那麽多人,包括我的女兒,我們絕不允許讓他活在世上,也絕不會和崇尚他的,下賤的外來流浪者共同生活!”


    樂憐雪想反駁,反駁說這不都是因為你女兒先欺騙他,族裏又先將他作為祭品,但她還未開口就明白沒用,在本族人眼裏,外來流浪者並不是同等的“人”,在這個前提上,對方根本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族長繼續說:“樂小姐,這是我們阿方家族內部的事情,你一個外人,不需要,也沒有資格參與進來。”


    “你想要的正義與和平,不過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


    “你不過是想借著仇恨的雙方在你協調下變得和平來展現自己的力量,來自我滿足。”


    樂憐雪沒有反駁,並不是沒話反駁,而是知道反駁了也沒什麽作用,對方根本不會聽,也不會去理解。


    對方不聽話的話,就毆打對方,毆打到對方聽話為止,黎凡的話突然在她腦海中迴蕩。


    真不喜歡這樣啊......


    “我希望你能支持和平。”樂憐雪說,“這是最後一次勸說,我不想使用暴力。”


    “暴力?”族長笑了,笑得很大聲,“樂小姐,你有騎士團的徽章,是擁有獨行荒野的力量,但你真的覺得,這股力量能讓你為所欲為嗎?”


    “你應該聽說過一些傳聞,在這個世界上,有特別的存在,他們超越了常人,擁有神的力量。”


    樂憐雪表情忽然變得奇怪。


    族長拍了拍手,門帶牆壁直接被撞開了,從中走進來兩位重甲戰士。


    其中一位戰士通體銀白,在左胸位置有晶藍色的紋路,另一位戰士通體漆黑,在胸膛中央有著深紅色的紋路。


    身高超高三米,體格健碩如同坦克,這兩個龐然大物出現的瞬間,壓迫感便充斥在整個房間裏。


    樂憐雪迴過頭,看著兩個戰士,眼睛微微瞪大。


    族長像是很滿意樂憐雪的反應。


    “明白了嗎,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力量!”


    “暴力?你根本不懂何為暴力。”


    “無法抗衡的並不是本族人,而是外來流浪者!”


    族長難得不顧形象地囂張著。


    “樂小姐,要知道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加入本族人的陣營還不算晚。”


    可惜樂憐雪根本沒聽。


    “庫瑪的刻印者。”樂憐雪輕笑,“聽情報說你們會出現在骷髏鎮,等了這些天,終於等到了。”


    “我有些事情問你們。”


    見樂憐雪絲毫沒有慌張,族長迷惑了。


    “這就是你們本族人的真正實力?”樂憐雪問族長,“還有嗎,有的話全都使出來吧。”


    “沒有的話,我要稍稍施展暴力了。”


    說完,她打了個響指,下一刻,朦朧的月光,覆蓋了所有。


    ————


    樂憐雪漫步在骷髏鎮邊緣的小道上,太陽已經升起,正將陽光灑向這片大地。


    收獲很多,從刻印者那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與庫瑪地下試驗基地的具體位置,而族長也很熱情地表示和平可以協商。


    但她心中卻並不開心。


    這次的事情又充滿無奈,她找到了衝突的本質,卻不知道該怎樣去解決。


    在本族人看來外來流浪者根本就不是“人”。


    雙方基礎的觀念差距太大了,大到無法理解與溝通。


    和平是在暴力之下達成的,樂憐雪很不喜歡這樣,這種隻留於表麵,無法觸及本質的結果,對她而言無疑是失敗。


    她討厭失敗。


    姐姐的話肯定能成功,能不借助暴力的解決,她這樣想。


    然後情緒更低落了。


    樂憐雪忽然想去洞穴裏看看,那藍色螢蟲匯聚在頂部,星海般美麗的洞穴,比如人為的景觀她更喜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看著美麗壯觀的自然景象,情緒會慢慢變得平穩。


    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洞穴內的生物往往格外的膽小與敏感,任何一丁點的外界波動都會對它們產生劇烈的影響,那一聲槍響後,藍色的螢火蟲都關閉了發光物質的合成,這個影響或許要過很久才能消失。


    所以她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景象。


    但她看到了預想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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