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司給出的情報,淩晨過後,三輛卡車駛進護理院的後院。


    樂憐雪站在天空之中,月光化為台階與遮蔽物,她自上而下,看著三輛行駛到位置上的卡車,看著從車門打開從中下來三個穿黑袍的血族信徒,看著這三個信徒以三角為陣祈禱,血色霧氣彌漫,進入打開的車廂,吸收那些陷入催眠狀態的人。


    她輕輕抬了下手。


    高亮的月光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圓,圓圈內部的血色霧氣如同薄雪遇到火焰般消散,那些陷入催眠狀態的人並沒有醒,這是樂憐雪有意為之,這種密度一旦出現混亂很容易造成踩踏事件,在她將一切給收拾完,維持秩序的人來之前,讓這些人保持安靜的催眠狀態是最好的。


    那三個黑袍信徒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發出無聲的痛苦嚎叫。


    月光能夠刺痛生物的靈魂,吸血鬼是奉行血肉的生物,除了高位的個別存在,其他在精神方麵的防禦都是一張白紙,能被輕易捅破。


    地麵中心泛起了深紅純淨的血色霧氣,這些霧氣出現的瞬間,高亮的月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紗布,那三個黑袍信徒在緋紅之中緩解了許多,雖然仍很不適,但已經不至於跪地痛嚎。


    樂憐雪俯視著血色霧氣,心略微沉了些。


    果然嗎......


    在看到一卡車一卡車地運人時,她就猜到了,能如此大規模消耗生命的,在吸血鬼裏也不是簡單人物,而吸血鬼裏的不簡單人物,隻有那麽幾個。


    深紅霧氣匯聚成一個人,一個挺拔的中年男子,披著黑紅交織的厚重長袍,領口高高折起。


    “我是血族親王莫恩哈德,很榮幸能在今夜見到美麗的月族公主,請允許我向你表達誠摯的敬意。”莫恩哈德剛出現,就對著天空中的她行了個標標準準的禮節,儀表風度均為不凡。


    對方施以禮節,樂憐雪也迴以禮節,她雙手提裙,微微屈膝,姿態莊重而優美。


    血族親王與月族公主的第一迴合,不輸也不贏。


    從空中落下,她緩步走向莫恩哈德,後停步保持了個不遠不近,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金色的瞳孔與莫恩哈德血紅的眼眸對視著,與雙方禮貌的表現不同,他們互相注視的眼睛裏毫無感情,冰冷地仿佛能刺傷對方。


    “月族公主前來,我作為血族親王,沒能好好迎接,連宴席都沒能準備,實在是有傷風度。”莫恩哈德低頭表示歉意。


    “別在這假惺惺啦。”樂憐雪毫不留情麵,“莫恩哈德,你這麽大的陣仗,到底想做什麽?”


    血族親王與月族公主的第二迴合,以月族公主我不陪你裝了結束。


    莫恩哈德沉默:“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有過去的貴族精神了嗎?”


    “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月族公主親自來一趟,竟然是為了這麽無聊的事情。”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動作如向樂憐雪展示卡車中的人般,“自上次清洗事件之後,血族也損失慘重,如此大陣仗自然是為始祖尋找合適的信徒。”


    “畢竟血族作為高貴的種族,對信徒有著嚴格的要求。”


    “像這麽多的人,最後能被選上的,也就隻有個位數。”


    樂憐雪看著三卡車的人:“個位數的人被選上,那其他沒有選上的人呢?”


    “沒有選上的人自然是成為食糧。”莫恩哈德頓了下,“月族公主,我不理解你為何對我剛才所說的話抱有那麽大的敵意。”


    “或者說我不理解,作為與血族類似,黑夜的眷者,神選中的聖物,你們月族竟然能和低劣的人類共情。”


    “說的你以前不是人一樣。”樂憐雪冷笑。


    “我過去確實是人類,那是一段每次提到都令我感到羞愧遺憾的事跡。”莫恩哈德歎氣,“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很嫉妒你,你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月族,就受到了神的關注,這多麽令人羨慕啊。”


    “所以我更加不能理解,為什麽你能與人類共情。”


    “別再說這些有用沒有的了,莫恩哈德。”樂憐雪說,“既然見到了你,那我就直說了,像這種大規模殘害人類的事情你以後最好少做。”


    “信徒和獻祭,這兩種行為根本不需要消耗這麽多人,就算你們的神的象征是血肉也一樣。”


    “換一種更溫和的方式,對你,我還有其他人都好。”


    “很不錯的威脅。”莫恩哈德笑了,“如果是你的姐姐對我說這樣的話,我確實會認真考慮,可惜現在說話的人是你。”


    “你的話隻能代表你自己的意誌,但你覺得單憑你一個人,能決定整個血族的做法?”


    樂憐雪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銀色的殘月在金色的瞳孔閃著危險的光。


    “我認為我能。”


    這句話一出,現場陷入了沉默,雙方互相看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最終是莫恩哈德打破了沉寂:“如果將時間再往前調五十年,聽到你這句話,我勢必會與你進行一場決戰,一場隻有勝者能活下來的決戰。”


    “很可惜,現在的我肩負的東西太多,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為。”


    “月族公主,你比想象中要幼稚,你並不知道你那句話意味著什麽,你的姐姐將你寵成了一個孩子......但孩子也是危險的,特別是當他們手握力量時。”


    莫恩哈德向後退了一步。


    “以後的事情暫且不論,至少這裏你贏了,孩子,你可以把這些人帶走,或者可以讓信徒將他們送迴去,我不會對這些人做什麽,我以血族親王的名義發誓。”


    樂憐雪心中也鬆了口氣,她剛剛確實有一點逞強。


    與莫恩哈德進行決戰倒沒什麽,現在的她狀態很好,但問題在於一旦打起來,以護理院為中心,附近很廣區域都會受到波及,不說別的,後院裏這三輛卡車人起碼是保不住了。


    “這間護理院正在進行令人作嘔的行為。”樂憐雪說,“等下會有騎士團的人前來調查。”


    “人類的事情我並不關心。”莫恩哈德說,“我不會阻止他們。”


    事情就先到這裏吧,樂憐雪想,她當然不會相信莫恩哈德說的話,這位血族親王稱號為暗王,聽名字就不是什麽堂堂正正的貨色。


    當前做的隻是先護住三卡車人,等之後與姐姐聯係,告訴有血族親王在大範圍消耗生命,讓姐姐來做決定。


    樂憐雪剛準備說話,忽然感覺到什麽,眼神一變。


    下一刻她出現在醫院的走廊深處,在距離倉庫門不遠的地方,一個生長著五手六腿,多個眼睛的怪物正壓在一個醫生身上,用它那布滿針一般的牙齒,啃食著醫生的腦袋。


    手指一彈,月光將怪物截斷,橫斷麵燙傷般發出白煙,月亮靈能侵入怪物的身體,不一會兒,斷成兩半的怪物徹底死了。


    感受著怪物體內湧現出的生命力,樂憐雪眉頭皺起,冷冷看向跟在身後的莫恩哈德。


    “信徒,獻祭,都是你借口吧。”


    “你究竟在地下做什麽!”


    莫恩哈德看到醫生屍體手裏握著的青銅鑰匙,猜測是醫生擅自進入地下,進入他的房間,將裏麵的失敗品放了出來。


    但整個事件很奇怪。


    他沒來得及細想,一陣暴虐的氣息從地下傳出。


    樂憐雪自然也感受到了這股氣息,裏麵蘊含的暴虐讓她格外不適,她看向莫恩哈德,想讓他給個解釋,卻意外發現莫恩哈德那張假仁假義的臉上,少見地展露出激動,發自內心的激動。


    “融合比我想象中還要順利。”莫恩哈德狂喜,“這個時候氣息已經能穿透縫隙,影響現實了嗎?!”


    他大笑了起來:


    “我本來很是遺憾,如此重要的場合隻能一個人見證!”


    “月族公主,這貴重的身份正好配得上這個場景。”


    他向著樂憐雪禮貌鞠躬行禮:


    “月族公主殿下,不知我能否邀請您見證一場偉大的一幕?”


    “今夜,傳奇的血族親王血虐王哈蘭,將全勝姿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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