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夢中,逐漸親身體會了淵涯的一世記憶。


    淵涯的倔強,淵涯的愛恨,他都能親身感受到,男孩似乎變成了淵涯,又仍舊是他自己,但因為受淵涯傳承的緣故,男孩眼界更廣了。他感覺到世界的渺小。


    隻是,有關那如同主宰的恐怖黑影,從他記憶中消失了,像是從未存在。


    男孩沒有繼續胡思亂想,因為在一瞬間,接受了一個人百萬年的記憶,巨量的信息而在他的大腦,一瞬間急速運轉,雖然現實中隻過去了幾個時辰,但他的靈魂經曆了百萬年時間的折磨。


    他的身體狀態極差,整個身體麻痹而疲憊,但那是精神上的疲憊。


    精神上的極度疲憊,讓他像是癱瘓多年的人,重新掌控身體一般,有一種激動,有一種挫敗,那是剛一開始控製身體,非常難受的一種感覺。


    男孩艱難抬起眼皮看去,隻見不遠處,已然斃命的死犬,心中一喜,忍著疼痛翻了翻身,用雙手撐著身體,緩緩爬向犬屍旁,像是受了淵涯的意誌影響,鬼使神差地將一隻手放在有些僵硬的犬屍,運轉功法,想將屍體中的血肉吞噬,轉化為精粹的力量。


    可是,犬屍並沒有像想象般,肉身幹癟,隻留下皮囊。


    男孩看著沒有任何變化的犬屍,先是一怔,然後又刹那哈哈自嘲一笑。


    他現在的氣脈未開,靈氣無法聚合。


    男孩撿起一片碎骨,像刀刃般利索地犬屍上劃過,過了不一會,男孩很平靜地將野狗軀幹上的皮毛剝開。


    男孩原先準備啃掉野狗,增長氣力,但一聞這淡淡血腥味,便知道這具野狗體內積累了太多屍毒,便果斷放棄了這個念頭。


    男孩將一整塊皮毛一分為二,一大一小。大的從膝蓋包住雙腿,小的分為兩個,圍繞在雙掌中心。


    做完這些,他撐起身體,用雙手拖著沒有知覺的雙腿向山下爬去。


    雖說是寒月,剛入冬不久,但天荒鎮空氣很是冷冽,外出的人也是罕見,少有人影。


    約莫走了半炷香,男孩碰見差不多跟自己一樣大小的男孩,背著竹筐,在撿著幹枯的灌木叢枝。


    那男孩小臉皮膚黝黑,身形也稱不上健碩,但眼神清澈如泉。


    那黑臉男孩一見男孩,先是呆了好一會兒,然後丟下竹筐將男孩扶起來,也不管落下的竹筐,背著男孩匆忙跑開。


    “我家在不遠處,你忍一忍......”


    黑臉男孩麵露擔憂,急切道。


    男孩雖然還很警惕,但在黑臉男孩有力的背上,略感輕鬆之意。微微鬆懈,剛一閉眼,便沉沉睡去。


    當男孩醒來,已經在一處陌生的居所。


    屋子很是簡陋,空間也不是很大。隻擺了一張陳舊的桌子,幾張竹椅。牆角放有一個較大的木箱。


    中間,放著坐小爐子,正燃燒著灌木枝。


    而男孩躺在裏頭緊靠土牆的一張石板床上。


    這些,似乎就是全部家當了。


    男孩蘇醒不久,那黑臉男孩帶著一位老道走來。


    那老道一股無奈之色,“好了,好了,不急......”


    黑臉男孩對男孩笑道:“這是夢先生,是位醫師。我叫阿牛。”


    老道穿著道服,一副酒糟紅鼻,儼然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老道小眼微眯,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男孩,一本正經道:“貧道本名夢一秋,醫師隻是我的副業,主業是替人測算生辰八字,趨邪避害。不管是姻緣,還捉奸或是偷人......呸!不管......”


    阿牛在一旁看得著急,雖然知道不該打斷別人說話,但小聲提醒道:“先生,他傷得很嚴重……”


    夢老道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雙手袖袍一甩,右手背負在後,走到男孩床邊,儼然一副高人做派。


    他先是看了一眼男孩的雙腿。然後,伸出左手放在男孩胳膊脈搏上,表情變了再變,轉眼從驚奇變為疑惑,又從疑惑轉換為原本如此的表情。


    而男孩此時也同樣疑惑,他腿上不但膿腫與咬傷不見了,而且以往落下的傷疤都消失了。


    阿牛將夢老道的表情,看在眼裏,臉上很是擔憂。


    “你這脈象斷斷續續,時而輕緩而飄浮,時而紊亂而霸道,怪哉,怪哉……”夢老道一臉凝重之色,繼續說道:“你的經脈非常滯塞,因而難以控製身體,需要靜養,什麽時候恢複就很難說了。”


    男孩一臉平靜,倒是對這隻有聚氣境修為的老道高看了一眼。


    不同世界,修為體係有所不同,修行方式有異。但大抵修行的目的相同,皆為了真正超脫,達到大自在大逍遙的境界。


    男孩所在世界,不過是個小世界,小世界上,幾乎都是一些凡人,就是有修士,修為也都不會太高。


    至於,超凡世界,在無天的記憶中,見都沒見過。


    而各類世界又相互囊扣,相互交融。


    很多低等級世界又包含在一些高等級世界上,所以修煉體係,修煉方法都大同小異,沒有多大區別。


    男孩剛一開始,就一眼看出,夢老道的運氣方法,以及修練方式。


    正是天靈界域的修煉體係。


    看來男孩所處的小世界包含在天靈界域之中。


    從淵涯的記憶裏,對天靈界域的熟得不能再熟。對各種天靈界修煉功法也是無比精通。畢競,如果不是天靈之主從一個無名修士,迅速崛起,修為突破到令人無法揣摩的高深境界。宙魔界域與天靈界域同是大型世界,雖然大戰十多萬年之久,但卻是一直齊鼓相當,不分高低。


    而無天則是宙魔族的一位先鋒戰將,常年在一線戰鬥,隻能說他比那些天靈界域高手更熟悉,他們修煉體係的長處與短板。


    所謂聚氣境,隻不過引氣入體,才剛剛進入摸索到修煉門檻,比之凡人武學宗師,強不了多少。


    從淵涯的記憶看來,聚氣境根本與螻蟻無異,或者說比螻蟻還不如,就是不小心接觸他的一縷氣息,也會形神俱滅。


    夢老道從袖口處取出一尖銀針,一臉認真淡淡道:“我先幫你活絡腿上經脈。”


    說完,便讓男孩坐在床榻邊,伸出發麻的右腿。銀針在男孩腿上,輕輕刺下去,頓時一股膿液流出,惡臭彌漫。


    最後,夢老道用手在男孩右腳腳根輕輕按壓了一會,然後,又從袖囗取出一紅一白封口的的兩瓶小瓷瓶。


    他將紅封口的藥粉倒在手心,和著酒水,一起參合,做成氣味很藥漿。隨即,將藥漿敷在男孩雙足下,然後將白封口的藥瓶,交到男孩手中。


    夢老道退到一旁,抿了一口酒,略一放鬆,淡淡問道:“對了,你叫什麽?”


    男孩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名字。”


    夢老道聽罷,眼中閃起一絲憐憫。因為他自以為這個孩子從小就是個癱子,所以不受父母重視,懶得給他名字,讓人笑話,非常令他同情。


    夢老道微微一歎,捊了捊胡須,做高人狀“貧道,給你取個名如何!”


    “不用!其實,我之前給自己取過一個名字,感覺挺不錯的,叫平安,一輩子平平安安。現在我覺得自己應該叫淵涯,我覺得自己必須要去做某些事,承擔某些事,為了這些,我必須去跟天鬥,而且是一定要勝天的。”


    男孩眼中精光閃閃,傲氣地道。


    夢老道很是驚訝,半張著嘴,尤其是因為聽到“與天鬥”,似乎略有沉思。


    男孩繼續說,眼中精芒更盛,像迷霧消散,晨曦浮動。“不過,我覺得這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名字,我想隨心而活,不受他人意誌影響。我叫‘自在’。這就是我的名字,這就是真正的我。”


    自在,隨心而來,自在而去。


    我就是我!我並非別人的替身!我不必成為另一個淵涯,也不用成為另一個小偷男孩。


    自在清楚地認識,自己並不是徹底拋棄過去。


    的確存在過去的羈絆,但他也有自己的未來。


    終歸而言,未來才是他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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